傍晚。

　耿家客廳裡。

　耿月華的話讓耿父耿母幾人都倒吸了冷氣，氣氛沉默在了那裡，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誰也沒說話。

　不多久，耿母咂舌道:“月華，真有這麽回事兒?”

　“嗯。”耿月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起來。

　耿新科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姐道:“姐，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呀。”

　耿月華淡漠道:“人家小董不讓我告訴你。”

　“可他……”耿父皺眉道:“他董學斌為什麽啊?這麽幫新科?”

　這話問在點子上了，耿母和耿新科也齊齊看了過去，等待著答案，是啊，非親非故的為什麽啊?

　耿月華一沉吟，將手裡的茶杯輕輕放下，“新科是小董的部下，林萍萍也是，出了這種事董學斌這個主管領導臉上也掛不住，我不能說小董一點私心也沒有，但在這件事情上，小董辦的還是很講究的，沒有考慮到什麽個人恩怨，就算新科揪了他的脖領子，小董也沒有說什麽，還是去東海區給新科他們幫忙擦屁股了，我覺得咱們家一直以來對小董都有些成見，這些天我和小董接觸的時間比較多，也看得出來，小董做事還是很光明磊落的，沒什麽心機。”

　耿新科一咂嘴，很糾結。

　耿母歎氣道:“月華你也是，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早點和我們說?剛才回家時董學斌還跟我打招呼呢，我都沒理他。”

　耿新科一聽，心裡更坐蠟了，董學斌跟單位時還說要請自己吃飯呢，自己也給推了。

　“不管怎麽樣，這件事多虧董學斌幫襯了。”一邊兒的耿父發話了，“咱們不能讓人以為咱們家不講道理。”

　耿母嗯了一聲，“月華，等下次碰見小董，你替我謝謝他。”

　耿月華面無表情道:“我已經謝過了。”

　“還替你謝謝人家?”耿父不愛聽道:“都住在一個院兒裡，你不會當面跟人說啊?還非找個傳話筒?”

　耿母一瞪眼珠子，“我不是剛甩了董學斌臉色嘛，怎麽開口?”

　耿父沒理她，逐而看向兒子，“說話啊，怎麽沒聲兒了?”

　耿新科還能說什麽?他只有苦笑。本來他已經都對董學斌恨之入骨了，誓要在以後的日子裡和董學斌一點一點鬥下去，可誰想自己這次出了事，董學斌居然不計前嫌地出人出力地給自己幫忙，這讓耿新科一直以來壓在心裡的火氣頓時一噎，就算對董學斌有再大的氣，這會兒也沒了。按照他老姐的說法，這次要是沒有董學斌出頭，那些DVD還不知道得被人寄到多少個部門呢，肯定瞞不住，他耿新科丟人丟臉不說，身上還得被扣一盆子屎，動手事件也不會這麽輕松的解決。

　想到這裡，耿新科咬了咬牙，“董學斌上午還說晚上約我一起吃飯，我沒答應，要不然讓董學斌過咱家來吃?”耿新科也不是混人一個，董學斌這一次這麽幫了他，他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還當眾跟董學斌動了手，實在讓耿新科有點掛不住，怎麽也得去彌補一下。

　耿母就點了點頭，“我看行，月華，你給小董打電話吧。”

　耿月華一動不動，跟沒聽見一樣。

　耿母催促道:“月華，跟你說話呐。”

　耿父蹙眉道:“我說你辦事就不能圓潤一點嗎?打電話算什麽?讓月華打又算怎麽回事兒?那叫有誠意嗎?讓新科上去！”

　耿新科一想也是，“那，那我上去請人。”

　“行，行，你們都會辦事兒，就我傻行了吧?”耿母氣哼哼地立刻一起身，“……我做飯去！”

　……

　樓道裡。

　耿新科一出門，就拿著手機給林萍萍撥去了一個電話。

　通了，“您好，哪位?”

　“喂，萍萍，是我。”

　林萍萍語氣一滯，“……你怎麽知道我手機號的?”就算一起睡了覺，林萍萍也沒告訴過他自己的手機號碼。

　“跟別人打聽的，知道你在延台縣招商局上班，號碼自然能找到。”

　“以後沒事的話不要給我打。”

　“嗯，吃飯了嗎?在幹什麽?”耿新科柔聲道。

　“……正做飯呢，有什麽事?”

　“就是跟你說一聲，事情都解決了。”耿新科略微尷尬道:“你說得對，董學斌的為人我以前還真不太了解，這次錄像帶能找回來，事情能壓下去，多虧了董學斌，昨天倒是我誤會他了。”

　林萍萍一呆，“多虧董局?怎麽回事兒?”

　“是這樣……”耿新科就跟她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林萍萍感歎道:“以前在招商局的時候董局長就很照顧我，唉，又欠了董局一個人情。”對於董學斌的動作，林萍萍並沒有太多意外，他知道董局長一直都是個熱心腸的人，尤其對下屬，十分體貼和保護。

　“我正要去請董學斌上我家吃飯，待會兒我替你謝謝他吧。”這一個替字，有些話中有話的感覺。

　林萍萍聽出來了，“不用了，我還是自己謝吧。”

　“那，也行。”

　“……掛了。”

　“嗯，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知道。”

　林萍萍的語氣很見外，耿新科也沒有辦法，苦苦一笑，卻是半點兒氣也生不了，畢竟大學畢業的時候是他先和林萍萍說的分手，後來進了體制後耿新科也遇見了不少女人，也談過兩次戀愛，卻都不是他想象的樣子，也沒有了當初和林萍萍相處的那種感覺，那時耿新科才有點後悔了，但他自尊心還是比較強的，後來打了電話發現林萍萍換了號碼後也再沒去找過她，直到前兩天偶然碰到。

　放下這樁心事，耿新科大步上樓走到了董學斌家門前，眼前還有一樁難題等著他辦呢，說是難題其實也談不上，主要是耿新科過不了面子這一關，覺得特別別扭。

　遲疑了半晌，耿新科才壯著膽子按了下門鈴。

　叮咚，叮咚，門開了，董學斌愣神的走了出來，“咦，耿書記?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吧。”

　董學斌正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見到是耿新科敲的門，很是微微一怔。

　耿新科乾笑道:“不進去了，主任，也不知道你吃沒吃飯，我家剛弄好了菜，我爸媽讓我請你過去，這個……”

　董學斌更狐疑了，“倒是沒吃，不過太打擾阿姨叔叔了吧?我也正要做飯呢。”

　“不打擾，你能過來，我們家高興還來不及呢。”這話耿新科說得很艱難，但總算是說了。

　“呵呵，別這麽說，那成，等我把電視關了。”

　回了屋關掉電視機，董學斌就順手拿了兩條煙，然後跟著耿新科下了樓。見到耿新科這個態度，董學斌也慢慢想明白了一些，肯定是月華區長把事兒跟家裡說了，這才有了這麽一幕。

　說就說了吧。

　能跟月華家裡人搞好關系也不錯。

　……

　耿家，屋裡。

　“小董來了?”耿父放下報紙站了起來。

　耿母也迎上去，“小董，快進來快進來。”

　董學斌客氣地笑道:“阿姨，叔叔，我這也沒什麽準備，空著手也不好意思來，呵呵，拿了兩條中華。”把煙往旁邊一放。

　耿父佯作不悅道:“還拿什麽東西啊。”

　“是啊，你太客氣了。”耿母也道。

　董學斌笑呵呵道:“就是一點心意，一直以來也沒抽空看您二老，我這第一次登門，肯定不能空著手。”

　耿母樂道:“你們北京人就是太客氣了，那行，東西我們收了，不過阿姨可說好，下次再過來可什麽都不許拿了啊。”

　“噯。”董學斌換了鞋走進客廳，打招呼道:“耿區長。”

　耿月華繃著臉穩穩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見到董學斌，她微微一點頭，什麽也沒說，繼續看電視。

　開飯了。

　大家都圍坐在餐桌上，耿父還讓兒子拿了酒斟上。

　“來小董。”耿母先一個舉了杯，不過杯子裡是白開水，“阿姨不會喝酒，就以水代酒先敬你一杯，我兒子的事我都聽月華說了，謝謝你了。”

　董學斌不敢讓長輩敬， “別別，阿姨您太客氣了，應該的。”

　耿新科說話了，“我先敬董主任吧，大恩不言謝，都在就酒了。”

　董學斌伸手攔住，“都別敬都別敬，我得先說一句，這第一杯酒應該是我敬叔叔阿姨才對，一來我是晚輩，哪兒能讓長輩給敬酒?二來新科的事情我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應該的，也沒出什麽力氣，三來，以前我做事不太周全，以至於弄出了一些誤會和衝突，都是我的責任，阿姨，叔叔，這杯酒我先敬您二老，我還年輕，考慮事情不周到，您二老可別因為以前的事情跟我一般見識。”

　董學斌話說到了，就主動跟耿父耿母碰了杯，一杯見底，都喝了。

　耿母臉上的笑容也濃了些，幹了杯後，她看著董學斌笑道:“瞧你客氣的，說起來其實還是我兒子沒把事情做到位，這才……”

　耿父打斷道:“不提了。”

　“對對。”耿母立刻道:“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不提了，咱們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