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大。

　禮堂外。

　董學斌虛扶著蔣敏走過去，校慶已經開始了，外面都能聽到裡頭的音樂聲，好像是什麽歌舞節目。

　“學斌，你先進去吧。”

　“別啊，您呢?”

　“老師去後台看看。”

　“我也一塊吧，也沒事兒乾。”

　“得了，老師去看看我學生的排練，你先進去坐吧。”

　“那也行，您看著點兒路，別摔著。”

　“呵呵，腳早好了，這不是裝的麽，放心吧。”

　說完，蔣敏就假裝著一瘸一拐地走了，從後門兒進了禮堂後台。

　看看周圍也沒什麽人了，估計都在禮堂呢，董學斌也就跟外面抽了根煙，然後溜溜達達地進了去，董學斌脖子上掛著通行證呢，工作人員也沒攔他，其實校門口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或者聽說了，有一個校職工還善意地對董學斌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給他開了禮堂的大門。

　禮堂裡果然是個歌舞節目。

　董學斌順著過道往後走，就想上最後排坐下。

　不過有個校領導眼尖，一眼就從黑乎乎的禮堂門口看到了董學斌，趕快上去道:“董處長。”

　董學斌一看他，“你好。”

　那校領導指了指第一排，“這邊給你留座位了。”

　董學斌笑道:“不用了，我上後面去就行。”

　校領導忙道:“別啊，那怎麽行，都給你留好了，何市長還特意吩咐了，留的是何市長旁邊的位子。”

　董學斌之前搞掉了一把，也是不得已的，為了恩師，那是沒有辦法了，這下就想低調低調，不想那麽惹人注目。慧蘭和謝家人說的韜光養晦他又何嘗不懂?可是聽說是副市長何正飛特意給自己留的地方，董學斌也不能不給人家面子，人家可是副部級的大員，董學斌也不是那種會打著謝家招牌目中無人的主兒，別人敬他一尺。他就敬別人一丈。於是也不好推托，只能過去了。

　第一排都是領導。

　有機關領導，也有學校領導。

　因為就是在舞台下面，很顯眼。董學斌一過去第一排，不少人都看向他，有不認識他的就跟旁邊低聲問了一句，可能是不知道怎麽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夥子會被安排在頭排吧，都很好奇。

　中間位置。

　董學斌看到了何正飛。他正在認真看著表演，面帶微笑，何副市長身旁果然空著一個位置，董學斌便坐了過去。

　何正飛看到了他，“來了?”

　“嗯。”董學斌笑了笑。

　何正飛問道:“慧蘭還好吧?”

　董學斌道:“好著呢，剛出了月子就坐飛機走了，我看她比我精神頭都好，呵呵，就是比原來稍微胖了七八斤。”

　何正飛也笑了。“現在的年輕人都講究苗條，以這個為美，其實沒必要，胖一些還健康呢，不容易生病。而且才七八斤，還好了，慧蘭以前就是太瘦了，這個體重正合適。你是不知道，我愛人當初也漂亮著呢。結果生完孩子立刻胖了二十斤，現在每年都以三四斤的速度增長，哈。”

　董學斌樂道:“我跟電視上見過阿姨一次，沒您說的那麽嚴重，而且一看年輕時就特別漂亮。”

　“那現在也老嘍。”

　“可沒有，阿姨不太顯老。”

　“不說她了，你孩子呢?”

　“讓慧蘭給抱走了，一塊去的南方。”

　“一塊去了?哦，我還以為孩子得韓夫人看呢。”

　“我媽說了想給我們看孩子，但慧蘭不答應啊，非要自己帶，我想抱抱我兒子都得經過她同意，別提了。”

　“呵呵，這就是母親。”

　“是啊，沒法弄。”

　在董學斌單位裡，或者是他以前工作的機關裡，董學斌這個級別的人一般都是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董學斌在單位跟他們也一般是平輩論交，畢竟是論資排輩的官場，級別決定一切，不過現在眼前的何正飛，董學斌顯然是不敢跟人家平輩說話的，那可是和自己老丈人一起工作的，聽他的語氣，跟自己愛人關系似乎也不錯，董學斌當然要叔叔阿姨的叫，很尊重。

　聊了幾句，倆人就看節目了。

　旁邊幾個幹部見何正飛和一個小夥子詳談甚歡，也不禁往這裡瞥了幾眼，能讓何副市長放下架子跟一個年輕人這麽說笑，這可不多見，不過跟董學斌處室的情況差不多，因為層次上的差距，他們並不知道董學斌的背景，估計連他名字都沒聽過，最多也就是知道他是中-紀-委的一個幹部吧。

　節目一個個進行著。

　相聲……

　唱歌……

　舞蹈……

　最後，蔣老師班級的學生們也上台表演了。

　董學斌看得津津有味兒，不時也拍手喝彩，挺好看的。

　十二點鍾左右，校慶節目結束了，大家最後一次鼓了掌，然後在校領導的簇擁下，前兩排的幹部都走了出去，最先離場了。

　外面。

　何正飛跟幾個認識的幹部打了個招呼，然後見董學斌也在那裡，也跟他說了一聲，“我下午還有事，不留下吃飯了，走了。”

　董學斌立即道:“得嘞，那您慢點兒。”

　何正飛一嗯，“董泉是我一個老部下，這次的事我也聽說了些，確實是他有些問題，太傲慢了一些，你也不用給我面子，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

　他話是這麽說的，但董學斌顯然不會當真，也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沒事兒，小矛盾而已，不至於，而且他之前也跟我老師道歉了，這事兒也就算了，再說了，您的面子我肯定得給呀，我剛才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公報私仇的事兒我也不會乾，反正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吧。”蔣老師都發話了，董學斌也答應了，自然沒準備再給董泉穿小鞋，他今天已經夠丟臉的了，董學斌氣也出了。

　何正飛笑道:“你還用嚇唬人?他要是知道你是誰，哪兒還會觸你霉頭，敢隻身一人打進市國-安的，全京城估計也就你這一號兒了。”

　董學斌訕笑道:“我聽出來了，您這是批評我呢。”

　何正飛呵呵一笑，“我可沒有，你這個性格我反倒還很喜歡呢，我要處在你的位置，肯定是做不到你這麽瀟灑的，所以我羨慕你。”頓了一下，何正飛搖搖手，“不說了，車等我呢，走了。”

　“我送送您。”

　“得了，你吃飯去吧。”

　“那行，有時間我去您家拜訪。”

　“好啊，隨時歡迎，呵呵。”

　何正飛不是一個很和善的領導，但那是對別人來講的，對待董學斌，他儼然是一副長輩的樣子，很慈善，這也惹得周圍看到他倆說話的人更疑惑了，不知道何正飛怎麽和這個小夥子關系這麽好，之前校門口的事兒，大家也都看到了，明明是這個小夥子沒給何正飛面子啊，好像倆人也都不太認識的感覺，但才過了多久啊，怎麽這麽詳談甚歡了?倆人以前認識?

　這時，王副校長過來了，“董處長，外面酒店已經訂好桌子了，車也到了，咱們一起過去?”

　董學斌看看他，“去酒店?”

　王副校長嗯道:“不遠，五分鍾就到。”

　“其他人呢?”董學斌道。

　“其他老師和學生，在第一第二食堂都準備了宴席。”王副校長道。

　董學斌頓時一點頭，“那我也不去酒店了，校慶的日子，還是跟學校吃比較有感覺，我還懷念第二食堂的小炒兒呢，今天必須得嘗嘗。”

　王副校長道:“可是領導幹部都……”

　“不用把我當幹部，我就是個畢業生。”董學斌不由分說道，何正飛的面子得給，其他人就沒必要了，而且他對這個王副校長本身就沒什麽好印象。

　王副校長一看拗不過他，也隻好答應了，不答應也不行，之前的事情他已經看出董學斌的性格了。董學斌一口京片子，顯然是那種住過胡同裡的老北-京，而老北-京-人一般百分之九十都是憤青，還有一種京城話叫“混不吝”的性格，翻過普通話就是差不多“愛誰誰”的意思，普通的老北-京百姓就是如此，更別說董學斌還是正處級的幹部了，明顯是個很“葛”的人。

　那邊。

　樂海東和孫如花幾個同學也出來了，看到董學斌後，都挪步走了上來。

　“學斌，吃飯去啊?”

　“是啊，餓了，走著。”

　“呵呵， 我也餓了，咱們等會兒蔣老師?”

　“誒，蔣老師已經來了，那邊那邊。”

　往那頭一看，蔣敏也帶著她們班的學生們稀稀拉拉地出了禮堂。

　一見到董學斌，不少蔣老師的學生都圍了上來，方才說話不方便，現在才顧上問東問西起來。

　“學長！”

　“學長你好！”

　“你真是正處級的領導啦?”

　“前輩，我們過兩年也該畢業了，給我們傳授傳授經驗行不?”

　上-海-人喜歡談商，京城人則喜歡談官，這跟地域的文化背景和歷史有直接關系。

　見蔣敏也鼓勵地點點頭，董學斌沒轍了，大家一邊往食堂走，他一邊給他們簡單說了說機關裡的事兒，當然，就是些雞毛蒜皮的門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