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

　早，晴空萬裡。

　湞水縣縣委大院，董學斌溜溜達達地步行走了進來，這也是他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很多人都和他親切地打著招呼。

　“董縣長。”

　“董縣長來了?”

　“董縣長，早上好。”

　問好的有科員，也有幹部。

　董學斌笑著和他們點點頭，一個一個回了好兒。

　……

　縣政府辦公樓。

　三層，常務副縣長辦公室。

　今天他特意來早了很多，大部分人都沒上班呢。

　一進來的董學斌就發現屋裡很乾淨，好像又被人打掃過了，也沒意外，就將包往桌兒上一放坐在辦公桌後面，拿著幾分文件翻了起來。縣委記不在，工作分工還沒下來，縣裡也暫時沒給董學斌下派什麽任務，這也是董學斌希望看到的，他剛來，什麽也不熟悉，關系也沒擴展，就算是開展工作也開展不起來啊，於是董學斌就很用心地讀著一份份文件和湞水縣的資料，趁著時間盡快熟悉環境，等以後任務真來了，他必須得保證自己直接就能上手，否則董學斌的年齡就已經很讓人跟背後指指點點說閑話了，工作能力再跟不上去，別人會怎麽看他?

　五分鍾……

　十分鍾……

　咚咚，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了敲。

　董學斌把文件微微一放，“請進。”

　門一開。縣政府辦主任馬彬走了進來，“董縣長。”

　董學斌不鹹不淡地看看他，嗯道:“是馬主任啊，有事嗎?”

　“就是想問問您家屬院住的習慣不習慣。您還缺什麽東西和電器?有需要的話我馬上讓人去置備。”馬彬恭敬道。一般家屬宿舍的東西和規格都是統一的，縣政府辦和財務那裡也拿不出多余的閑錢去給領導置辦家電，雖然一個家電也沒多少錢，可湞水縣窮啊，對別人來說不算什麽，對他們縣來講就是很困難的了，但因為昨天馬彬覺得董縣長似乎對自己有看法了，於是也就提出了這一點想緩和一下關系。就算政府辦拿不出錢，馬彬想著自己出錢也得給董縣長把事兒辦妥當了。

　董學斌笑了下，“不用了，都挺好的。”

　見董縣長不領情。馬彬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擦了下汗很尷尬地站在那裡，“董縣長，昨天，其實……”

　董學斌打斷道:“昨天怎麽了?”

　馬彬呃了一聲。忙道:“沒事沒事。”

　董學斌點點頭，淡漠道:“還有事兒嗎?”

　不得不說，在這麽多年的摔打下，在謝慧蘭這麽久的點撥下。董學斌確實是成長了許多，要是換了董學斌以前的脾氣。昨天晚上馬彬使喚姚翠的時候董學斌就得和他翻臉了，今天還得給他穿穿小鞋。可現在，董學斌卻沒有這麽做，反而是一種讓人看不出心思的態度，不疼不癢的，因為董學斌清楚，這樣吊著馬彬反倒比直接跟他拍桌子瞪眼要更有震懾力，也更有領導氣度——這些都是和慧蘭學來的，換了環境了，董學斌覺得自己也有必要改一改處事作風了。當然了，這也就是馬彬沒把姚翠怎麽樣，要是他真佔了姚翠的便宜，董學斌估計早一腳踹過去了，這廝在真有人把他惹怒了的情況下，那是什麽後果也不會考慮的，瘟神一直都是瘟神，這一點就算董學斌想改，恐怕一時半刻也改不過來，他就是這種人。

　馬彬注意了一下董學斌的表情，見他下了逐客令，馬彬便那這份檔案走上去遞給他，“還有最後一個事，這是縣政府辦幾個副主任的履歷，咱們縣的副縣長一般是沒有通信員和秘的，因為經費不夠，所以很多部門都是精簡編制，但您的話，按照慣例是能挑一個政府辦副主任協助您的工作的。”

　秘?

　其實別說副縣長了，按規定就是縣委記和縣長也沒資格有專職秘，大家平時雖然叫秘秘的，可實際上就算薑縣長的秘職務上也並不掛秘的銜，而是一般掛縣政府辦副主任，不過也就是掛在那裡而已，平時薑縣長的秘還是主要服務於薑芳芳，基本也不會插手辦公室的事兒。

　至於副縣長有沒有秘，很多地方都不一樣。

　但聽馬彬的意思，湞水縣的副縣長是沒秘的，不過董學斌卻不是一般的副縣長，而是常務副，所以自然是例外。

　選秘嗎?

　選誰好呢?

　這是董學斌上任後走的第一步，也是很重要的一步，他初來乍到，對於當地的情況什麽也不熟悉，秘的人選就十分重要了，最好是本地人，在當地機關工作多年，而且要對董學斌的脾氣，年齡還不能太大，必要的成熟穩重也是得有的——嗯，其實他心裡早就有人選了。

　隨手翻了翻幾個政府辦副主任的檔案，董學斌把檔案一合，“給秘科打電話，讓人把底下科員的資料檔案也給我一份。”

　馬彬一愣，“好，我馬上辦。”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女抱著一摞檔案走進來，表情還帶著些緊張，“董縣長，我是秘科的小蔡。”

　小蔡?

　這大姐比董學斌大了起碼十幾歲，小蔡這個稱呼實在有點變扭。

　不過好在董學斌以前就已經習慣了這些，在機關，誰職務高誰才是領導，跟年齡沒有太大關系。

　董學斌看看她，“蔡科長，拿來了?”

　“都拿來了，您請過目。”蔡科長馬上雙手恭恭敬敬地將資料遞給他，其實心裡也在打鼓，不知道昨天自己把沒把董縣長給得罪。完後，蔡科長和馬彬對視一眼，就在旁邊站著等著。

　“好，我看看。”董學斌翻了起來。

　一份……

　三份……

　五份……

　末了，董學斌拿出一份檔案著重看了看，微微點頭，“秘一科的姚翠，這個同志怎麽樣?”

　馬彬眨了眨眼。

　蔡科長聞言也沒什麽意外，忙道:“姚翠同志對待工作積極認真，工作能力強，很熱心，對於有困難的同事她經常幫忙，任勞任怨也能吃苦耐勞，大學本科畢業，文化程度在縣裡也是很高的……”唧唧喳喳說了一大堆，全是優點，簡直把姚翠給誇成天仙下凡了似的，很誇張。

　董學斌擺擺手，“就沒有什麽缺點?”

　非要聽缺點?蔡科長急忙想了想，可沒敢說。

　還是馬彬插話了，“要說缺點，姚翠同志最大的缺點就是工作太努力了，所以不注意身體，這不，昨天又病倒了。”

　董學斌一聽就樂了，你就說國內的語言多有學問，說是缺點缺點的，這不還是在誇人嗎?

　“那就姚翠。”董學斌拍了板。

　馬彬立刻道:“好，那我盡快聯系人事部門。”

　董學斌嗯了一聲，“姚翠這個同志其實我也是了解的，我們倆當初是大學同學，一個班的。”

　“啊?是這樣啊?”馬彬假裝才知道。

　蔡科長拍馬屁道:“怪不得小姚這麽優秀，原來跟您是同學。”這馬屁實在露骨，其實優秀不優秀跟是不是同學有個屁關系啊?董學斌的大學又不是清華北大，聯大而已，一個三流大學。

　馬彬道:“董縣長，那我讓小姚找您報道來?”

　董學斌一搖手，“不用，等手續走好了再說。”

　馬彬一嗯，道:“快的話今天就能辦好了，回去我就聯系人事部門，再報上去走一個程序就成了。”

　提了常務副縣長的秘，也就意味著提上縣政府辦副主任，在那兒掛一個職，升一級副科，這肯定是要走縣組織部程序的，照理說一般提副科還要過縣委常委會投票，不過那是對其他職務而言的，秘這種特殊職務，除非姚翠身上有很大問題，否則常委會是不可能不通過的。

　董學斌拍了板， 事情也就定了。

　其實剛跟他們挑明了姚翠是自己的老同學，董學斌也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一來這件事情肯定瞞不住，早說總比晚說好，二來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自己選的這個秘是女的啊，一個男領導選一個女性做秘，總是會讓人嚼舌頭的，雖然不是完全不可以，但國內體制中卻很少有人會這麽乾，異性的秘總是有點敏感的，會讓人瞎想，自己老婆又不在身邊，沒準還會三天兩頭鬧出傳言和緋聞來。然而在姚翠是自己大學同學的情況下，這個敏感就淡了許多，也沒那麽惹人注意了，因為董學斌人生地不熟地剛剛過來湞水縣，總要通過秘盡快熟悉當地的人際關系和情況，既然碰巧遇到了老同學在這裡，那董學斌不找她找誰?姚翠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倆人的關系在那兒擺著，這就是一個誰也找不出毛病的切入點了！

　有了同學的關系，董學斌找了姚翠當秘別人也挑不出太大毛病，所以他為什麽不找姚翠?況且還能幫她一把讓姚翠生活好過一點的！

　一舉兩得。

　實際上當在湞水縣看到姚翠，聽到她在秘科工作後，董學斌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