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多。 m

　朝陽漫漫。

　碧浪一般鋪滿了天空。

　黑色的路虎攬勝在前面開路，大巴在後面緊跟，車隊已經漸漸開出了市區，甚至追上了前面先走的三輛護送國內投資商的旅遊大巴車。董學斌之前怕市裡和其他區縣的人發現後圍追堵截，就讓龔娜帶人稍稍繞了一個遠兒，自己這邊聯系的張龍娟等外商也提前出發了，所以在市區外圍的公路上，他們正好兒追上了龔娜等人大巴車的屁股，兩個車隊會合了。

　滴滴。

　滴滴。

　董學斌按了按喇叭。

　前面大巴車上的龔娜也發現了他們，她小腦袋探出窗外，對著董學斌的車子使勁揮了揮手。董學斌笑笑，對她打了個ok的手勢，然後一按車窗將手伸出去，跟後面外商的大巴車司機打了個姿勢，指了指前面的三輛車，大巴司機看懂了，加速了一點，開著車尾隨在了前面三輛車後頭，四輛旅遊車頓時前後排成了一隊，很有氣勢，董學斌見沒他的地方了，也就一踩油門衝了出去，開在了四輛大巴的最前面，給他們開路，並且將車裡的音響打開了。

　一首搖滾歌爆了出來。

　很有氣勢，也很有激情。

　董學斌津津有味地跟著一起哼歌，看看後視鏡裡的幾輛大巴，他心情好極了，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華立啊華立，呂衛國啊呂衛國，還有縣區招商局的同志們，不好意思了啊。

　一分鍾……

　兩分鍾……

　三分鍾……

　電話突然響了。

　一看號碼，是副市長華立打來的。

　其實剛出發不久的時候，華立和市招商的幹部就有電話打過來，但董學斌一個都沒接，因為他怕出意外。但現在車子已經出了市區馬上就要到湞水縣境內了，董學斌也無所謂了，乾脆關掉了音樂接了電話，聽一聽敵人挫敗的呼喊，這對董學斌來說也是一種很享受的樂趣。

　“喂，華市長?”董學斌一邊開車一邊道。

　那頭蹦出了華立陰冷的嗓音，“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董學斌一笑。“唉喲，剛剛忙事情呢。您打電話了?我沒聽見啊。不好意思啊，這邊太亂了。”

　華立立即道:“你現在在哪裡?”

　董學斌看看路標，其實這還屬於成剛縣的地界兒呢，但他卻臉不紅心不跳道:“我到湞水縣了，剛進郊區，正往縣城開呢，怎麽了華市長?有什麽事情嗎?是不是招商會出什麽事了?”

　見他明知故問。華立也火了，“你馬上給我回來！”

　董學斌道:“我都到縣裡了啊。現在回去?有急事啊?”

　華立惱道:“我讓你回來你就給我回來！把投資商都帶回來！”

　董學斌冷笑，“我還以為什麽事呢。原來是這事兒啊，華市長，你跟我發什麽火啊?”

　華立喝道:“你說我跟你發什麽火！啊?各個縣區的投資商考察聯絡都已經做好了，你們湞水縣半路插一腳要幹什麽?啊?我問問你們要幹什麽?造反嗎?這次招商會有多重要市裡早都不止一次強調過了！你們湞水縣給我搞什麽呢！你們這是破壞團結！一點大局觀都沒有啊你們！話我不想多說了！現在馬上給我調頭回來！一個小時後，所有投資商我要一個不少地看到！”

　董學斌也被他逗樂了，到手的鴨子我還能讓它飛了?你這不是扯淡呢嘛，“我們現在可回不去。”

　華立沉聲道:“你再說一遍?”

　董學斌平靜道:“我再說幾遍也回不去。”

　華立怒不可遏，“好啊！市裡的指示你們也不聽了是吧?”

　董學斌笑道:“華市長，您也別給我扣帽子，我不是不聽市裡的指示，我是覺得您現在這個要求根本就沒道理，您要非跟我抬扛，那我就跟您論一論，我也得把話說在前面，這次可不是我主動要搶其他縣區的投資商的，事情擺在那裡，早上的時候其他縣區的招商同志都去哪兒了?我不知道，投資商打了那麽多個電話都沒有聯系到任何一個人，約好的六點鍾下去考察的事情也被放了鴿子，你是沒看到當時的場面，投資商們群情激憤，都生氣了，這個酒店的工作人員能作證，你要不信的話去問一下就知道了，最後投資商們找到我，問我區縣招商人員的動向，我也不知道啊，根本就沒法回答，那時的投資商已經對咱們梅河市產生了不信任，這是最致命的，如果這麽下去的話，大家隨時都可能離開，比如安總等人，已經表示要打道回府的意思了，我見情況不對，只能幫著其他區縣招商局的人打圓場，幫他們解釋了一下，可最後事情還得處理啊，不能讓投資商們跟酒店傻等著啊，我才做出了一個決定，讓大家來湞水縣考察，先幫沒有到場的招商同志們解了圍，我做的有錯誤嗎?”

　華立還是氣哄哄道:“為什麽不跟市裡匯報！啊?”

　董學斌不以為然道:“當時情況危急，我根本就來不及匯報，再說了，呂局長和其他區縣招商局的人怎麽沒跟市裡匯報?這件事就是他們撂挑子在先！我就納悶了！怎麽呂局長他們這些撂下投資商不管的人就什麽事兒都沒有，我這個拚命幫他們圓場擦屁股的人反倒白挨一頓罵?”

　華立一聽，道:“我已經批評過他們了！也上報到了市裡！這次的事所有人都免不了處分！”

　董學斌道:“您這個決定我覺得是英明的，撂下投資商不管，這個行徑確實有點惡劣，但你讓我們現在回去，我們肯定做不到，呂局長他們已經寒了投資商們的心，大家都以為呂局長等人是有了外商後就不理睬他們了，不尊重他們了，大家都還帶著氣呢，我現在要是再把人帶回去，那不等於是火上澆油?不但我這裡又一次放了投資商的鴿子，回去後的投資商也八成不會再下去區縣考察了，等於是將矛盾更加激化了，所以我對您這個決定保留意見！”

　華立的火氣扔在嗓門裡，“老呂他們為什麽早上起不來?他們是有責任！但直接原因是你昨晚給他們灌酒了！我說的沒錯吧?”

　董學斌好笑道:“華市長，你這什麽邏輯啊，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昨晚那麽多人在，我就不相信所有人都瞎了，當時還有服務員看到了，這個都可以作證的，我灌他們酒?我最開始就很明確地表示了，我不喝酒，是呂局長他們非拉著我喝，我手下給我擋酒了好幾次，都快喝吐了，我一看也隻好自己喝了，而且喝完我仍舊是表示出了不想再喝的態度，但呂局長他們不理我，一次一次地敬我酒，那我能怎麽辦?只能給他們面子陪著喝了，怎麽到了還說我灌他們酒了?華市長，我想稍微有點邏輯的人就能知道，五十個人拚命跟我喝酒，一杯一杯地敬我，這是誰灌誰啊?難道還是我一個人灌他們五十幾個人?這不是開玩笑麽！他們自己願意喝！我也沒拿槍指著他們腦門逼著他們！現在都喝醉了耽誤了正事反倒還怪在我頭上了?哪兒有這個道理！”

　華立一時語塞。

　董學斌堅決道:“還是那句話，你要非讓我現在帶著投資商回去，那我只能拒絕執行這個命令了，我會嚴重懷疑您這個決定是不是帶了個人色彩，也嚴重懷疑您的判斷力，您上報市裡也可以，給我處分我也不怕，但我隻說一點，這件事我走到哪裡都能說的出理，我董學斌身正不怕影子歪！”

　懷疑我的決策?

　懷疑我的判斷力?

　華立又一次被激怒了！

　縱然他已經知道這個湞水縣新來的常務副縣長不是個省油的燈，也沒想到他居然敢公然質疑市領導！

　沒等華立怒斥，董學斌又開炮了，“他們灌我酒我就必須得被灌醉?他們自己喝醉了就全部是我的責任?呂局長幫著其他縣區撬走了原本要去我們湞水縣的投資商就是正常工作?我們幫他們解圍穩定了投資商的情緒迫不得已將人帶去我們縣考察，就是沒有大局觀?可笑之極！我就想問問了！這個大局觀是誰的大局觀?啊?是你華市長的還是他呂衛國的?反正我看不是市裡的大局觀， 我們湞水縣也是梅河市的一員吧?現在呂局長他們出了錯誤，我們湞水縣幫著圓場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了，如果投資落到了我們湞水縣，那不也是落在了市裡嗎?可為什麽華市長您的情緒會這麽大?怎麽好像唯獨對我們縣有偏見一樣啊?我今兒情緒有點不好，說話難聽您也別見怪，但這件事不管說到哪裡去！我們湞水縣也問心無愧！”

　華立暴怒，“好！好！好！”

　董學斌冷淡道:“我這邊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就不打擾華市長工作了，等投資商情緒穩定了，我會把人送回去的！”

　吧嗒！

　董學斌已經是第二次掛華立的電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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