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四合院兒。
日頭高懸在頭頂,光線暖呼呼地灑在石桌上,嘩啦啦啦,四個人洗著牌,麻將聲不絕於耳。
“來,繼續。”
“東風。”
“六萬。”
“等等,吃一張。”
“……嗯,么雞。”
“呵呵,等的就是么雞,胡了。”
“怎麽又胡了?小斌啊,你怎麽老給你丈母娘點炮兒?”
“行了,我女婿剛剛也沒少給你們倆點,快給錢,呵呵。”
本來董學斌不想玩錢的,不過韓晶和夏豔珍慈麗芬幾個長輩似乎平時就習慣打錢的了,他也沒辦法,隻好跟著一起玩了,當然了,就是一塊兩塊的,大家誰也不差這一點兒,就是瞎玩,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是瞎玩,即便是不傷和氣,董學斌一個小輩兒也不敢贏啊,於是董學斌就發揚了大無畏的精神,一把都沒有胡,而是來回給三個長輩做牌點炮,讓丈母娘胡兩把後,再讓大嬸胡兩把,最後再給二嬸點一把,反正都是照顧到了,這可比正經打牌更考驗技術啊。
已經輸了一百多了。
董學斌摸摸兜,零錢全沒了。
“怎麽了?輸乾淨了?”韓晶笑道。
董學斌道:“您大家誰給我換點零錢,唉,您仨打牌太好了,我這都招架不住了啊,一直沒開胡呢。”
夏豔珍笑呵呵地看看他,道:“都給我們喂牌了,你能胡才怪。”
慈麗芬也道:“早聽說小斌打牌很好了,怎麽就這個水平呀?”
董學斌謙虛道:“我打的好什麽呀,跟您幾位比我差遠了。”
“就這小子機靈。”韓晶八成也早看出董學斌在放水了,看向他道:“再這樣可不玩了啊。沒意思。”
夏豔珍道:“小斌,你好好玩。”
董學斌訕笑,“我真好好玩了,就是技術太差。”
“我才不信呢。”慈麗芬微笑道:“咱們家,就你小子歪門邪道的本事兒多,沒上過警校,一個普通大學畢業的本科生連炸彈你都能拆,象棋能贏過老爺子,我不信你不會打麻將。”
董學斌道:“我真不行。還是您幾位厲害。”
夏豔珍道:“老給我們喂牌,是玩著沒什麽勁。”
韓晶瞅瞅他,“也十二點了,馬上吃飯,咱們再玩最後一把。這把你必須得拿出本事來,聽見沒?”
“我真……”董學斌道。
“聽見沒?”韓晶再問了一聲。
董學斌苦笑,道:“那……行吧,我好好玩。”
夏豔珍笑道:“本事都拿出來,讓大嬸也看看你的牌技。”
換了點零錢,董學斌把上一局的錢結了,然後大家開始洗牌。新一輪開始了。
這一把是董學斌坐莊,先抓的牌,等牌都抓好後他猶豫了一下,半天沒動窩。
夏豔珍一笑。“怎麽了?打牌這麽慢?”
“是您大家讓我好好打的啊。”董學斌說了一聲,咳嗽了咳嗽,還是慢慢將牌攤開,給推了。“嗯,天胡。”
天胡??
韓晶:“……”
夏豔珍:“……”
慈麗芬:“……”
仨人都有點不相信。縱然知道董學斌之前是藏了一手兒放了水的,也沒想到他會這麽狠,結果三個長輩定神一看,好家夥,還真是天胡。
慈麗芬哭笑不得地一指董學斌,道:“我就說這小子會打麻將吧,剛剛裝的還挺像,什麽不會打牌不會打牌的,瞧瞧,一把就把錢都贏回去了。”
董學斌忙道:“別別,最後一局不要錢。”
夏豔珍道:“你是不是弄貓膩了?怎麽胡的?”
“咳咳,就那麽胡的唄,運氣好,運氣好。”董學斌敷衍道。
夏豔珍看穿了他,“你一直都沒胡過,大嫂才說讓你好好玩你就天胡了,哪兒那麽好的運氣。”
韓晶無奈搖了搖頭,旋即看向董學斌,目光裡帶著些欣慰和溺愛,越看這個女婿越滿意,“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哪兒來這麽大的本事,就沒見過你不會的東西,呵呵,不玩了,吃飯吧咱們。”
夏豔珍看看表,“小然也快來了。”
“嗯?小然又回來了?”董學斌問。
“昨兒晚上回來的。”夏豔珍笑道:“最近這小子一到周末就坐飛機回來,然後周日周六還一天一天的不著家,也不知道幹什麽呢,我尋思是不是談了對象了?可問他他也不說,不讓人省心啊。”
正說著呢,院門突然開了。
謝然一個人大步走進來,“媽。”
夏豔珍看看他,“正好,幫著你姐夫做飯吧。”
謝然跟韓晶慈麗芬打了個招呼後,就對董學斌笑道:“姐夫,我又來蹭飯了,我幫你打下手兒。”
董學斌道:“行,走著。”
……
廚房。
做飯的時候,韓晶也進來廚房溜達了一圈,看了看董學斌切菜炒菜,不由得微微點頭,誇了他一句。
不過董學斌明顯有點心不在焉,打牌的時候他其實就是,這廝是什麽品性?典型的一個官迷,還是那種官迷中的官迷,他從來也沒有避諱過這一點,所以在打牌時聽丈母娘說了他們中-紀-委即將做出的機構改革後,董學斌就敏銳地察覺到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而且是那種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機會。
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
八個監察室要擴充到十個,新成立的兩個監察室等於空無一人,其他人員都好說,可以從下面拉上來,可以從其他監察室平調補充,可裡面的領導職務呢?室主任,副主任,部門處長,等等等等,這個就有多少空缺啊?肯定是要補充的,而且每一個都是領導職務啊,現在董學斌雖說是正處級監察員,說白了卻也什麽都不是,根本就沒有領導職務,說的不好聽一點,叫做正處級的過度也沒有任何問題,他當然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上一個領導職務呢,那才是真正的正處級領導,不像自己現在是虛職,沒什麽權利不說,分管的事情也不多。
現在機會來了!
那麽多正處級領導職務的空缺,自己為什麽不能爭取一下?
這次是機構改革,不是普通的幹部調整,如果是平常的情況下,董學斌一個剛來中-紀-委才幾個月的人,別說他沒做出過什麽成績了,就是他政績一堆,也不可能被提拔的,時間太短了,屁股還沒做熱,怎麽可能提拔他?即便他四爺爺是中-紀-委一把手也不行,各方面的影響都要顧及的,所以按照正常的程序,董學斌如果想要順利從虛職過渡到正處級的實職,起碼要兩年的工夫,這還是比較快的了,畢竟他現在才二十五六歲,破格提拔了太多次,怎麽也得經歷這個熬資歷的階段,不可能一路都順風順水地步步高升,體制就是體制,這裡是有它自身的規則的。可是機構改革卻不太一樣,這是內部的一個調整,是一個特例,就好比一個縣級市提升地級市一樣,縣級市當時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會自動提一級的,下面人也一樣,是整體上的變動,無關乎大家的資歷和其他,這次中-紀-委的機構改革也類似,就算董學斌資歷還不夠,工作時間也很短,可如果爭取一下的話機會還是很大的,起碼沒有普通工作調整那麽大阻力,董學斌上面又有妻子的四爺爺在呢,他覺得自己很有希望。
有希望?
那就得爭取一下!
不對,不是爭取,是必須全力拿下來!
董學斌就這一點性格比較好,只要他認為可能的事情,他就不會放手,拚了命也要抓住它,於是打牌的時候,他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兒,想想怎麽實行比較好,或者說,該怎麽跟丈母娘開口。這種事自然要找韓晶了,董學斌跟妻子的四爺爺不太熟,不好說話,老丈人那裡,自己剛跟單位犯了錯誤,和方文萍大吵了一架差點惹來大禍,董學斌也不敢跟老丈人提,他現在可還被勒令反省呢。只有韓晶最合適了,董學斌知道丈母娘特別疼自己,也好說話,算來算去也只能跟丈母娘提了。
縱然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但這可是正處實職啊,還是趕上了機構改革這種萬年不遇的機會, 董學斌怎麽都要爭一爭!
實職。
真正的處級領導!
董學斌早惦記很久了!
如果能爭上,那他真的可以少奮鬥兩年時間啊!
一個人有幾個兩年?在體制裡,時間可就是政治生命!越年輕,就意味著能在體制裡走得越遠!董學斌可不想在二處熬上兩年資歷再去一個正處級實職,那樣的話上了實職他也得繼續熬啊,再兩年?再三年?如果按照正常程序,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自己還怎麽追上妻子的腳步啊,慧蘭可都是正兒八經的正廳級實職了,還是最強勢的市-委-書-記,在上一步,謝慧蘭都得是副-部-級了,董學斌感覺壓力很大,必須要盡快趕上妻子,那就只有抓住眼前了。
這次必須一步到位!
少奮鬥兩年是兩年!
不然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