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瑄迫不及待的回到山莊,把榮江的決定告訴了端惠郡主。
端惠正喝茶,聽到榮江答應了這門親事,眼珠子差點都要瞪出來了。
“他不是瞧不上咱家麽?這會兒又改變心意呢?”
沐瑄道:“或許是榮大人終於知道我的好了吧,願意把女兒交付給我。”
端惠見弟弟得意的樣子,二十幾年,她還是頭一回見到弟弟如此高興,頷首道:“這事還真是一波三折。那隻好我們倆回一趟府。既然都答應了,早早的定下來也了卻一樁心事。你歲數著實不小了,早就該成家了。”
“但聽姐姐吩咐。”沐瑄心道把這事定下來他才會放心的上京去。
姐弟倆計議了一番,便動身回王府去。
豫王妃正在嚴太妃處侍奉,聽丫鬟稟報說郡主姐弟來了,她的臉有些冷冰冰的,和嚴太妃抱怨:“這姐弟倆倒是不大登門,怎麽又回來呢?”
嚴太妃道:“他們肯回來走動也是件好事。”
過了一會子,端惠郡主走在前面,沐瑄緊隨其後,姐弟倆一道走了進來。紛紛向嚴太妃和王妃行了禮。
嚴太妃歪在榻上,看上去精神還不錯,點頭笑道:“你們倆倒許久沒有回來了。”
端惠含笑道:“很該回來給太妃請安。您老身體可還康健?”
嚴太妃點頭說:“天氣暖和了,身體也健壯了不少。這裡才和王妃說要去山清洞打醮,今年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呢?”
端惠忙道:“這裡還不算太炎熱呀,怎麽準備得這麽早?”
嚴太妃點頭說:“去也得過了端午了。對了,我正和王妃說起你們姐弟來,你們姐弟就來了。”
“哦,不知太妃說我們什麽?”
嚴太妃含笑道:“我正和王妃說,這裡有一家合適的人選。”
嚴太妃說著便瞅著端惠笑。
端惠有些納悶,忙問:“是說我嗎?”
“是呀。”
沐瑄聽見事關姐姐,他不由得凝神聽了一耳朵。
嚴太妃心情還算不錯。與他們道:“那戶人家也是有根基的,祖上還曾列過侯。家裡現在雖然沒有襲爵,不過也是極清貴之家。那人我倒見過一次,年紀嘛。好像也有三十的樣子了。元配亡故三年了,隻留下了個女兒,如今已經嫁了人了。我瞧著還好,郡主覺得怎樣?”
端惠吃了一驚,今天本來是為了弟弟的親事而來。怎麽就扯到了她身上,她看了一眼沐瑄,沐瑄也正瞧她。
端惠忙道:“我的事先不要考慮,還是讓君華他先成親再說。”
嚴太妃點頭笑道:“都該好好的說說了,你要是覺得滿意我們就先說著,等到大郎的事辦完後,我們再接著議,你看成不成?”
沐瑄喚了一聲:“姐姐!”
端惠卻有些慌亂,當初情急之下,她不過是為了哄沐瑄成親。才找個了借口,她幾時想過要再嫁?她微紅了臉,低頭道:“沒見著人,我不好說。”
嚴太妃見端惠松了口,很是高興:“好,你要見他也容易,回頭我讓王妃安排一下就行。”說著又看了一眼王妃。
王妃不想管他們姐弟的事,如今沒太妃點名,隻好硬著頭皮道:“可以安排的。”
“太妃、王妃,今天我們姐弟來。是為了君華的大事的。他的事更重要,我的無所謂。”
“哦,這麽說來,你們看上哪家的女子呢?”
端惠替弟弟說了:“稟太妃。榮家二老爺已經答應我們的親事了,讓我們再派媒人去提親!”
話音一落,嚴太妃和王妃倆換了個眼神。
嚴太妃臉上的笑意漸漸的褪去了,有些冷淡的說道:“他們榮家的女兒嫁不出去了,還是怎的,怎麽前面不願意。這裡又立馬改口呢?”
沐瑄這時開口道:“稟太妃,前面榮大人沒有答應這門親事全是因為我。”
“哦,難道你還配不上他們家那個聲名狼藉的三小姐。以前我就看著這樁婚姻不相稱,要不是王妃說動了我,我壓根不會答應。”
原來之前提這門親事的是王妃的主意,端惠看了一眼王妃,心道這個繼母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故意要給君華說一個聽上去不那麽好的女人,是為了故意要惡心他們姐弟。哪知卻誤打誤撞,正中君華的下懷。她之前也是很惱怒的,可抵不住是君華的心頭好啊,又接觸了榮箏兩次,才算慢慢的接受了這件事。
沐瑄對嚴太妃跪下了,誠摯的說道:“太妃,孫兒長這麽大,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麽,隻這一次。希望您能答應此事。”
嚴太妃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了一眼端惠,虛扶道:“你這孩子……讓我說你什麽好。你說得也對,長這麽大從來沒有求過我什麽,你這第一次開口,我也不好駁回。你當真想要娶榮家三小姐。”
沐瑄斬釘截鐵道:“是的!”
嚴太妃歎了一口氣說:“你這頭一回求我,我也不好不答應。成,既然是你自己開口要的,以後日子過成什麽樣,都怪不著我們了。你當姐姐的,也沒意見?”嚴太妃說著,又看了一眼端惠。
端惠忙道:“君華他願意娶親,總好過遁入空門吧。娶個他心滿意足的回來,家裡也和氣一些。”
嚴太妃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等你們父王回來,再告知於他。這事還要他點頭答應才行。”
等到豫王回來的時候,已是黃昏了。
豫王見端惠姐弟來家,也頗有些意外,只是見了沐瑄不曾有什麽好臉色。當下弟弟妹妹們都過來了,相互見了禮。
飯畢,嚴太妃留著豫王說話,把沐瑄的事告訴了豫王。
豫王聽後,臉色鐵青,冷冰冰的說道:“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怎麽?天下的女子都死絕呢?你就盯著榮家的小姐?”
沐瑄執拗道:“除了她我不會娶別人。”
“怎麽,你難道連父親的話也不聽了。我不答應!”豫王簡單粗暴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嚴太妃這回替沐瑄求情了。和顏悅色的勸解道:“大郎第一次開口求我,我總得給他臉面,是不是?郡主有句話說得對。總好過大郎遁入空門。說來也是兩個人的姻緣。你答應了這事,也了卻心中多年的一樁心事。”
豫王氣悶的看著沐瑄。微怒道:“你就認定了她?”
“是!”
豫王和這個長子沒有多少的感情,父子間說過的話只怕一雙手都數得過來。他看著沐瑄的模樣,倒有幾分和當年的柴氏長得像。柴氏去得早,沐瑄幼年病怏怏的,在廟裡長了這麽大。作為嫡長子。卻什麽都沒留給他,豫王心中有些五味陳雜。
“王爺,兒子有話想要和您單獨說。”
豫王點點頭,先走了出去。
這裡沐瑢才忍不住走到沐瑄跟前笑道:“大哥,你真的看上榮三小姐呢?”
沐瑄點點頭。
沐寶紋也笑道:“人與人之間的姻緣還真是奇特呢。”
端惠卻推了推沐瑄道:“你還愣著做什麽,不是要和父王有話說嗎。還不快去。不過有一句我要告訴你,可別惹父王生氣,有什麽話好好說。”
沐瑄起身道:“我知道了。”說著便大步追上了豫王的身影。
豫王府的外書房是整個汴梁最富麗的一處書房了。不僅珍藏著古今不少的善本真跡,從書架到書案到椅子全部用的金絲楠木,窗戶上鑲著大片的玻璃。地上鋪的是水磨石磚鐫刻著僅王府可用的西番蓮的紋樣。頂上的藻井顏色也還豔麗,繪著五色的江水海藻。多寶格陳設的那些玩器件件都是有來歷的。
天色已經全部暗下來了,府中次第都亮起了燈。
豫王讓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掌著玻璃繡球燈,他親自給養在大卷缸裡的鯉魚喂了一把食物。
沐瑄已經跨進了檻內,豫王頭也沒有回,隻道:“要是說什麽讓我生氣的話,趁早給我滾!”
“王爺!”沐瑄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
豫王喂好了魚。僮兒捧來了熱水請豫王淨了手,又奉上了手帕擦了擦。他端坐在寶榻上,正色道:“有什麽話快說,我可沒功夫和你耗。”
沐瑄遲疑了下才道:“王爺。請您允準這門親事!”
“若是這個的話你不用說了,走吧!”
沐瑄接著道:“兒子打算把這件事情定下後就上京去。”
“哦,去京城做什麽?”
沐瑄如實道:“當初榮二老爺沒有答應親事,兒子還去了一趟安陽。找到榮二老爺想問個究竟。榮二老爺說得很對,我不過是仗著自己出身還不錯,卻依舊是個一無是處的人。和一般的紈絝有什麽區別,就是娶了榮三小姐也不能護她周全,給她依靠。將來成家了,我也不會讓妻兒跟著我受苦。總得掙點事業傍身。王爺封了弟弟做世子,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一成親就分家也是一早就說好的,所以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搏一搏。”
沐瑄的這番話讓豫王十分的意外,父子二十幾年,沐瑄還是第一次和他父親談論起心中的想法,將來的打算,不得不說,豫王心中甚是滿意。他臉上的表情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柔和了幾分,語氣也不似剛才的生硬了,道:“唔,你有這點覺悟還不算太壞。那你上京打算做什麽呢?”
沐瑄低眉道:“兒子想去西北。”
豫王十分的驚詫:“西北?你這個身子骨熬得住,那可是個苦寒之地!”
沐瑄仰面看著他父親,他的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言辭懇切道:“兒子是個男子,有什麽苦不能吃的。在普慈寺也是苦修,這些年來也習慣了。哪怕是從一個小旗做起,兒子也是願意的。”
“你當真打算從軍?”
“是!”和剛才說要娶榮三小姐時一樣的語氣。
豫王覺得這個兒子更加陌生了。他一共養了三個兒子,且都是嫡出。長子年幼多病,被他早早的就丟到寺廟裡去了。次子封了世子,將來是要繼承他的王爵,掌管豫王府的。三子年紀小,雖然還算喜歡讀書,不過接觸的都是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的事。他做了幾十年的藩王,卻是有名的閑王,紈絝了大半輩子,最喜歡吃喝,慣是不聞俗務政事的,也是因為這一點皇上對他格外的放心。世子的性子倒有幾分隨他。
他以為他們豫王這一支就是如此了,沒想到還能聽見長子這樣一番話。心道這個沒在身邊長大的兒子倒是有幾分志氣。他思量了良久,最後才緩緩說道:“你這些話和你姐姐說呢?”
沐瑄如實道:“兒子不敢告訴姐姐將要去西北,怕她擔心,怕她阻攔。”
他們姐弟情深倒是有所耳聞的,豫王點頭說:“你的擔心有道理,女人嘛是有些畏手畏腳的。出去見見世面,闖蕩一番也好。這件事上我沒什麽話說。”
沐瑄作揖道:“多謝王爺成全。”
“至於榮家的親事……”
沐瑄立馬跪了下來,誠懇道:“請王爺成全!”
豫王道:“你真不知道外面傳的那些話?聽說她前陣子還被人擄過,一夜未歸。講究的人家誰還敢娶這樣的女人?”
沐瑄道:“是我救了她,那一晚她是住在棲霞山莊的。”
豫王有些詫異。
“他父親之前不答應當真是覺得你不大爭氣,沒有能力護他女兒周全?”
沐瑄默然的點點頭。
看樣子這個榮二老爺還有幾分意思。
“好吧,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分家後,你過什麽樣的日子我都不過問了。讓你成個家,延續我們沐家的骨血,也算是對你先去的母妃有個交代。這事我知道了。”
豫王總算松了口。
沐瑄鄭重的給豫王磕了三個頭。
“孩子,命運是靠自己去爭取的。你做為我們這一支的嫡長子,沒有被請封世子,是你的命。如今你不服輸,想要自己去搏一搏。這一點我也很敬重,將來要是路走不通了,你還是可以來找我。這些年,我也從未你做過什麽。”豫王年近五十,說起這些來頗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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