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重新躺回帳子裡時,榮箏自己拉過了一副被子,蜷縮在角落裡。 首發哦親身上的痛覺還沒有消失,讓人覺得不適。
花燭的光亮透過紗帳照射進來,帳子裡的光線也很是明亮。
榮箏平時一個人睡慣了,如今身畔多了一個人躺著,很有些睡不著。一方面又害怕沐瑄再次過來摟著她做那事,所以把被子拉過了頭頂。裝作已經睡熟了。
睡不著的還有沐瑄,他看著枕畔上拖著的那一把青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像是黑緞子般的柔順光亮。還帶著淡淡的香氣。
他見榮箏如此防備的樣子,又害怕她躲在被子裡不好呼吸,忙替她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腦袋。
榮箏十分警覺的說道:“大爺還不睡麽?”
沐瑄一手撐了腦袋,含笑的看著她:“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幹嘛躲在被子裡。呼吸不暢,也不怕憋得慌。”
“馬,馬上就要睡了。”榮箏說著輾轉了身子,面朝裡躺著。
“是不是這光亮讓人不好睡啊?”
榮箏支吾了一聲。
沐瑄輕輕的起了身,走至香案前,吹滅了那一對龍鳳花燭。屋裡頓時暗了下來,他又躡手躡腳的上了床,靠近了些,低聲和榮箏說:“現在沒事了睡吧。”
榮箏卻猶豫不決道:“聽說這喜燭要燃一整夜,中途滅了不吉利。”
沐瑄卻道:“管它吉不吉利,滅都滅了。你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覺,明天還要去認親。後兒我們就該回山莊了。”
住在棲霞山莊嗎?之前榮箏沒有問過沐瑄婚後住在什麽地方,不過對她來說住哪裡都無所謂。
帳子裡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榮箏瞪著眼睛看著黑越越的帳頂,心道將來的路完全陌生的,她一定能好好的走下去。再也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什麽時候睡著的榮箏也不知曉,在朦朧間有人輕輕的推了推她,在耳邊喚道:“小姐,該起了!”
榮箏這才睜開了眼,只見是如意守在跟前。再看帳子裡已經清晰可辨。窗戶紙已經被陽光給染紅了。
心裡一驚。第一天就起遲了,給長輩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慌慌忙忙的坐了起來,埋怨道:“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旁邊早已空空如也。沐瑄不知什麽時候起的。心道他起的時候也不叫醒自己,一會兒王妃怪罪下來怎麽辦。
如意扶了榮箏下地,賠笑道:“姑爺說小姐昨晚沒有睡好,吩咐讓小姐多睡會兒的。”
“現在什麽時候呢?”
如意道:“已經辰正了。”
“你快快替我梳洗了。一會兒還得去獻茶認親呢。去得太遲了總是不好的。”
如意抿嘴笑著,又進來了幾個丫鬟。為首的是浮翠。榮箏認得她。浮翠便帶著小丫頭們給榮箏行禮道:“請大少奶奶安。”
“大少奶奶”這個稱呼還有些不大適應,榮箏點點頭。小丫鬟捧了銅盆進來請榮箏洗臉漱口,完畢後便讓如意給她梳頭。
如意請了榮箏坐在妝台前,取了牙梳來熟稔的替榮箏梳頭。
浮翠帶著小丫鬟收拾床帳。榮箏回頭時,見她們正把那張染了紅花的喜帕往匣子裡收,她雙頰通紅。很快的別過了目光。
紫蘇取了榮箏要更換的衣裳進來。
如意給榮箏梳了個象征著婦人的倭墮髻,插戴了一隻累絲點翠的鳳釵。鬢邊簪了了一朵堆紗的大紅色宮花。又給榮箏描眉畫眼。施了脂粉。戴了對珍珠耳墜。
梳妝完畢,紫蘇要替榮箏更衣。榮箏扭身朝門外看了一眼,赫然看見沐瑄站在門口,詫異道:“沐大爺什麽時候回來的?”
沐瑄說:“才回來。”他從未見過女人晨妝,一時就怔住了。
榮箏低頭道:“妾身要更衣,請沐大爺先回避一下。”
沐瑄微微點頭,去了別處。
紫蘇替榮箏換上大紅色堆花錦繡對襟短襖,緋色的緙絲皮裙。外面罩了一件銀鼠起花的對襟褂子,套了雙掐花羊皮小靴。
“認親時的見面禮都準備好呢?”榮箏換衣服的功夫問了句紫蘇。
紫蘇笑道:“都妥當了,小姐放心。”
如意聽見了忙糾正道:“你還叫小姐,該稱呼少奶奶了。是不是呀,小姐?”
此話一出,屋裡人都笑了起來。
等到沐瑄再次回來的時候,見榮箏已經穿戴整齊梳妝完畢了。
沐瑄怔怔的看了榮箏兩眼,很是滿意的點頭道:“走吧,只怕他們人都到齊了。”沐瑄向榮箏伸出了手。
榮箏看了眼那雙大手,遲疑了下,最終將自己的手遞了上去。沐瑄牽著她往嚴太妃的靜宜居去。
雖然天氣晴好,卻抵不住一陣陣的寒風四起。
出了院子,榮箏看見了外面停著的一架平頭車,心道不是要去太妃那裡行禮嘛,怎麽要坐車。
已有小太監放下了腳蹬,沐瑄先上去了,轉身來拉榮箏。
車內鋪著短毛褥子,倒十分的暖和。
兩人並排坐著,榮箏這時候卻是眼觀鼻鼻觀心,顯得有些緊張不安。
沐瑄握著她的手,輕聲和她道:“你不用害怕。到時候盡到禮數,他們說什麽都不用理會的。反正將來又不在一處生活的,他們也不會為難你。”
榮箏點點頭。
車子慢慢的行駛著,過了有一刻鍾的樣子便停下了。依舊是沐瑄先下的車,接著又去扶榮箏,幾乎是將她抱下來的。
身邊都是侍從,榮箏羞得滿臉通紅。
兩人肩並肩,攜手進了靜宜居的院門。
兩邊廊下都立著仆婦丫鬟,卻靜悄悄的一片,一絲雜音也沒有。榮箏低著頭,輕輕的將手抽了回來。亦步亦趨的跟在沐瑄身後。
沐瑄回頭來看了她一眼,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兩人一並跨進了檻內。
當地籠著火盆,屋裡溫暖如春。
滿屋子的人,榮箏亦不敢抬頭看。
坐在上首的嚴太妃滿意的笑道:“你們來了。”
沐瑄上前稟道:“起得遲了一些,請太妃勿要怪罪。”
嚴太妃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豫王和王妃,依舊溫和的笑道:“新婚燕爾的。都了解。”
當下丫鬟捧了茶來。榮箏跟著沐瑄一道先給嚴太妃獻了茶,嚴太妃的目光都在榮箏身上,只見榮箏一副害羞的樣子當真是個小媳婦。今天這一身的裝束越發的顯得明豔動人。以前對榮箏頗有微詞,可是架不住孫兒求情,硬娶了進來,木已成舟。她再要嫌棄也是於事無補了,點點頭。把一個匣子遞給了榮箏。並道:“將來好好的侍奉大郎,為我們沐家開枝散葉。”
榮箏紅著臉應了個是。奉上了給太妃準備的一雙緞子鞋,太妃命人取了鞋子,淺淺的飲了一口茶。
接著拜見豫王和王妃。昨日雖然已經給王爺行了大禮。但那時候蒙著蓋頭,什麽也沒看清,嚴格來說。這還是榮箏第一次看見豫王,余光掃了一眼。心道果然威嚴,再不敢看第二眼。小心翼翼的敬了茶。豫王同樣給了個錦匣,榮箏同樣奉上了一雙緞子鞋。
豫王一聲不吭的飲了茶,無意的掃了一眼榮箏,心道怪不得這個小子嚷著要把榮家這個小姐娶進來,看其容貌配這不孝子倒還配得過。王妃沉著臉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她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冷冷的接過了榮箏的茶碗,將見面禮遞給了榮箏。和豫王一樣,一個字也沒有說。
屋裡當時顯得有些壓抑。
榮箏明顯的意識到這對公公婆婆只怕難伺候,忐忑不安的行了禮。
到了平輩們明顯就松了一口氣,第一碗茶獻的是端惠郡主。端惠郡主看上去十分的高興,接過了榮箏的茶,並沒急著飲,而是笑道:“我們新娘子當真美貌,和君華站在一起儼然一對的金童玉女。嫁到我們沐家來,弟妹別害怕。凡事有我給你撐腰,誰敢欺負你。就是君華要欺負你,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訓他。他最聽我的話了,保管服服帖帖的。”
寶紋當時就握著嘴輕笑了起來。
沐瑄見姐姐這樣說,少不得道:“姐姐,當著大夥的面,你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吧。”
端惠橫了他一眼,笑說:“這會兒你也不好意思啦。”
因為端惠的這番取笑,屋裡的氣氛才緩和了一些。接著便是世子和世子妃。
榮箏還是頭一次看見沐璟,按捺不住好奇看了兩眼沐璟,卻見椅子裡坐著個又白又胖的青年公子,倒是一身的華服寶帶。心道怎麽和沐瑄就是和沐瑢一點也不像。
世子沐璟見榮箏看了他一眼,他卻兩眼都在榮箏身上,心道他這個木頭哥哥果然好福氣,娶了如此嬌花一般的小妻子。他肆無忌憚的打量引來了世子妃的不滿,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沐璟才恍然醒悟過來,王爺和母妃都在跟前,他不能失了態。
接著便是沐瑢。沐瑢笑容可掬的稱呼了一聲:“大嫂!”又對沐瑄道:“恭喜大哥!”
看樣子這個沐瑢和沐瑄關系最親近。
其次便是妹妹們,寶絹已經出嫁了,這會兒也不在汴梁,為首的便是寶紋。寶紋眉眼都在笑,等到榮箏奉上一對荷包時,寶紋歡歡喜喜的接了過來,低聲和榮箏說:“榮三小姐,我那裡還有好帖子,空了來我那裡坐坐。”
一旁的沐瑢聽見了,忙和寶紋道:“三妹妹,你該叫大嫂了。”
沐寶紋這才笑著改了口喚了一聲“大嫂”!
沐寶紋是榮箏在王府最熟悉的人,榮箏見了她,就如見了知心好友那般的熟悉,忐忑不安的情緒才撫平了一些。
好不容易獻茶,認了親。榮箏心中明顯的松了一口氣,沒有誰當時就給她甩臉子,小心翼翼,總算是沒有出什麽錯。
豫王這才開口了,不過他明顯是對沐瑄說的。
“你也成親了,以後好好的過日子。時不時的回來看看。”
沐瑄十分恭敬的應著是。
榮箏坐在椅子上休息,屋裡的氣氛有些詭異。她這才意識到一件事。沐瑄和這個家並不怎麽親近,和家人們很疏遠。進門來,他說的話沒超過五句。也沒有見他笑過。
這個家好奇怪,而她的夫婿同樣奇怪。
當下沒有坐多久就各自散了。沐瑄同樣攜了榮箏坐車回了新房這邊。
一進屋,沐瑄便讓丫鬟擺了飯菜來。
早起他練了一套劍,喝了一盞茶,別的什麽也沒吃。榮箏和他一樣也餓著肚子。
浮翠帶著丫鬟將一炕桌抬到了炕上,夫妻倆對坐著用了膳。
榮箏每樣略吃了一點,等到沐瑄擱了筷子時,她也不吃了。接著漱口淨手。兩人又去了暖閣裡。
“你帶來的那些東西我都讓人拉到山莊去了,今晚再將就一晚,明一早我們就回山莊。”
榮箏點頭道:“我還以為大家住一處。”
“早就說好了的,我一成親就分家。下人們等回山莊你再見吧。”
榮箏別無他話。她見沐瑄平靜無波的臉龐,她猜不透跟前這人的心思。
沐瑄見榮箏打量他,忙問:“有什麽事嗎?”
榮箏輕輕的搖搖頭。剛才認親的一幕幕還縈繞在榮箏的腦海裡,處處讓榮箏充滿了疑惑。
“我們等到臘月初,就可以和王爺一道起程上京了,趁著這些天好好的休息。對了,還要陪你回門。”
“我們能在京城呆多久?”
沐瑄道:“不大清楚, 可能要正月才回來吧。”
“知道了。”
只怕正月裡沐瑄就要起程去西北了,不能和榮箏一道回汴梁。不過才成親,一說到分別總是不舍,沐瑄心道暫且不告訴榮箏這些,等過陣子再緩緩的告訴她。
第二碗,沐瑄憐惜榮箏身子不適便沒有去打擾她。兩人各不相乾的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榮箏跟著沐瑄去給太妃、王爺王妃等問了安。用了早飯後,夫妻倆坐了車便回棲霞山莊去。
榮箏坐在車內,回想起與府裡人道別時,長輩們個個都很平靜,連多余的話都沒有。倒是沐寶紋拉著她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你和家裡人好像話不多。”
沐瑄平靜道:“我不是在家裡長大的,和他們能有多少話說。以後又不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過得去就行了,你不必太在意。”
“是嗎。”榮箏還是覺得這一大家子的冷漠讓人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