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兩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回過家,多少有些想念。回家的心情就變得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所幸從棲霞山莊到朱雀門外的青雲巷不到兩個時辰的路程,回家很是方便。不像前世遠嫁南陽,想要回一趟汴梁在路上至少得耽擱三四日。
轎子在轎廳裡停了下來,立馬有婆子來請榮箏下轎。
榮箏將手遞了出去,跨出了轎門。還是站在自家的房子裡踏實。
“三姑奶奶一路辛苦了!”說話的是管事嬤嬤蘇婆子。
榮箏含笑著點點頭。當下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她去了二房這邊的正房大院。剛進院門,就看見奶娘正帶著榮桂在樹下教他走路。
奶娘見榮箏回來了,忙將榮桂抱了起來,笑吟吟上前行禮又教榮桂喊“姐姐”。榮桂有些怯生的樣子,立馬往奶娘的懷裡鑽。
奶娘隻好訕笑著解釋:“三姑奶奶別怪,小少爺如今越來越怯生了。許是大了些的緣故。”
榮箏笑道:“小孩子都這樣,沒什麽。”說著便進了堂屋。
卉秋如今雖然掌管著二房的中饋,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雖然掌管著二房的中饋,卻並沒有搬到這上房來居住。就連平時見這些管事媳婦也不曾來這邊的院子。
片刻之後,卉秋來了。
“三姑奶奶回來了!”
榮箏起身喚了句:“姨娘。”
“我的姑奶奶,您快坐著吧。”
卉秋見榮箏的氣色不錯,甚至比在家的時候更加明豔動人,心道榮箏婚後過得肯定很幸福。
榮箏將蔥京城裡帶來的那些禮一一奉上。
卉秋見了,無不羨慕道:“三姑奶奶這一趟算是見了世面了。應該進宮了吧,不知有沒有見到宮裡的幾位貴人呢?”
榮箏笑道:“當然進宮了。太后、皇后、公主都見到了。太子、太子妃也見到了。還見到了大姐呢。這一路確實見到了許多世面,增長了不少的見識。”
卉秋點頭羨慕道:“到底是三姑奶奶福氣好,
好些人一輩子也不能像您這樣。”
榮箏道:“我也不過是沾了別人的光罷了。我見桂哥兒倒越發的結實了。還是姨娘會養孩子。”
卉秋笑道:“家裡奶娘丫鬟一大堆。我倒不怎麽插得上手。”
兩人說著話,杜氏和榮筱來了。榮箏起身相迎。滿臉堆笑:“嬸娘,四妹妹!”
杜氏滿臉春風的走了進來,含笑道:“聽說你回來了,我們娘倆過來瞧瞧你。去京城裡呆了一段時間,怎樣?可還習慣?冷不冷啊,遇著下雪沒有?”
榮箏笑答:“不是很習慣,確實比汴梁要冷許多。雪倒是沒有下。”
杜氏笑說:“我們收到了你們大伯父的來信,說筠姐兒進了份位如今是才人了。大伯父也升了太仆寺卿。都是大喜事。還說要約我們上京去住幾天。”
“那嬸娘打算去京城嗎?”
榮箏記得前一世他們二房和三房都沒有去京城道賀。
果然杜氏道:“怕是去不了。家裡這麽大一個攤子丟不開。你三叔叔又去泉州那邊了,還不知幾時回來。”
“沒事的,大伯娘知道這邊的情況也不會說什麽。看樣子將來家裡會越來越順。”
榮箏這話大家都愛聽。
後來從杜氏的口中才得知榮筱的婚事定下來了,和前世一樣,榮筱要嫁給一個富商家的公子。那家本錢很大,家資豐饒,說親的公子也是正當妙齡,一表人才。
當初杜氏還有些瞧不上人家,一心想要給女兒找家仕宦人家,公子要會讀書有功名的那種。榮渝卻堅持了自己的看法。給榮筱定下來了。
前世榮筱婚姻美滿,嫁得並不錯。想來這一世那戶人家也會真心待榮筱好。
私下裡,榮箏親昵的挽著榮筱的胳膊說:“我不過沒在汴梁兩個來月。你的親事就定下來了,可真快。在這裡向你道喜了。”
榮筱滿臉紅暈道:“還早著了。”
“你今年就快要滿十五歲了,過了十五就能出嫁,也早不到哪裡去了。說沒有說什麽時候定日子?”
榮筱紅著臉道:“娘說要多留我一年。連小定都還沒有放。早著哩。”
榮箏見榮筱這樣害羞的樣子,不免揶揄她:“別害臊。到底是嬸娘心疼你,想讓你多在家裡留些日子。你看我從說親到出嫁不過半年的光景就定下來了。”
“三姐和我又不一樣。”榮筱嬌嗔道。
榮箏見她這樣實在是嬌俏可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榮筱笑著躲開了。
榮筱想起一事來忙問:“這回怎麽是三姐一人回來的?三姐夫呢?怎麽沒和你一道?”
“他,他沒有回汴梁?”
“咦,那三姐夫是留在京城呢?那三姐怎麽不留下?”
榮箏笑道:“他去西北大營了。”
“啊?!”榮筱驚訝得長大了嘴。忍不住問道:“他是親王的長子,也需要去軍營裡啊?”
“又沒有誰規定不許。他願意去就去唄。”
“那你太可憐了。成親沒多久就天南地北的分別,那三姐夫什麽時候才回來?”
榮箏搖頭道:“不知道。近的話可能一年半載,遠了的話三五年也說不定。”
榮筱想,這樣嫁了人和守活寡又有什麽區別,想到這裡微微的紅了臉,因為害羞也不敢說出口。
“三姐夫不在家的話,三姐沒事多回來陪陪我吧。以後出了這個門,也不知我們姐妹幾時能在見了。”榮筱未來的婆家遠在廬州,一旦嫁過去,一年下來只怕也難回一次娘家。
午後的時候,梅花庵的一個姑子來了。
卉秋不知何事,隻好招呼了那個姑子,恰巧榮箏也在場。
這個姑子看上去倒有四五十歲了。臉上皺皺巴巴的,一臉的老態。十分的清瘦。
自從馬氏去了梅花庵以後,榮家每月按數要給庵裡支付香油錢。卉秋都是按整數給了她們。怎麽突然又上門來了,卉秋隱隱的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老尼向兩人施了禮。卉秋命人賜了座。
老尼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道:“貧尼突然造訪有些失禮,只是有一事很緊急,不得不走這一趟。還請姨娘做主。”
卉秋忙道:“師父請說。”
老尼道:“淨蓮居士過了燈節就染了病。如今大半個月過去了,一點好轉也沒有。整日茶飯不思,一點顏色也沒有。庵裡的三師叔給瞧過了,也給開了方子吃著藥,卻沒多大的效用。所以回來向姨娘稟報一聲。要不要把淨蓮居士接回來養病,把病養好了再說。庵裡都是些女流請了外面的大夫坐診的話,只怕不大方便。”
卉秋聽後甚是為難。馬氏雖然被趕到梅花庵去清修,可到底還是二房的女主人。她不過是以姨娘的身份暫時管家而已,說到底她也不可能從妾室扶正。馬氏就一輩子是她的主子。當初這個決定是榮江做出的,她不好冒然做這個決定,為難道:“要不我寫封信問問老爺的意思。”
老尼道:“只怕來回的耽擱,讓居士的病情更加惡化,還是請姨娘盡快拿出個主意才好。”馬氏到底不算正式出家,梅花庵也怕馬氏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死在庵裡。她們庵的名聲會受損。
一直緘默的榮箏突然開口了,聽得她不慌不慢道:“病了自然要給醫治。我認識一個女大夫,不如請她去給太太瞧瞧。看看大夫怎麽說。我們再決定。”
卉秋便知道榮箏打算請周娘子去問診,倒是個主意忙吩咐下去:“拿了老爺的拜帖,去請周娘子上梅花庵給太太看病。”
暫時把那老尼給打發了,不過卉秋卻依舊煩惱,與榮箏商量道:“要太太正是得了不大好治的重病怎麽辦?”
榮箏理解卉秋的尷尬處境,思忖片刻才道:“先讓周娘子去治治看,要確實惱火,隻好告訴爹爹,爹爹要怎麽處理他來拿主意。如今我不在家裡。也不好太插手這邊的事。”
卉秋趕緊道:“三姑奶奶千萬別這樣說。一有棘手的事,我不和三姑奶奶商量。和誰商量去。還請三姑奶奶幫忙給拿個主意。”
“暫時先治著,走一步看一步。”
那榮笙不知從哪裡得來了消息。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不管不顧,大哭大鬧:“你們這些人就沒安好心,想要害死我娘。我告訴爹爹,告訴舅舅去。你們欺負我們娘倆!”
榮箏見榮笙胡鬧,不得不端出當姐姐的架子來訓斥著她:“虧得你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由得你這樣又哭又鬧的?又不是市井間的潑婦,嬤嬤是怎麽教導的?傳出去丟我們榮家的臉!”
後面跟來的奶娘驚慌失措,一面去拉榮笙,一面給榮箏道歉:“五小姐情緒激動了些,衝撞到了三姑奶奶和姨娘了。”
榮箏拊掌怒道:“我知道你們個個仗著卉姨娘面慈心軟好說話,個個就越發的放誕無禮。還不快把五小姐給請回去!這裡是她胡鬧的地方?!”
嬤嬤忙去拉榮笙,勸她回去。榮笙卻紫脹著臉,不依不饒道:“我這就去找娘,你們要弄死她,先弄死我!”
榮箏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上前揚手就給了榮笙一巴掌。榮笙摸著陣陣發疼的臉,滿眼都是怒火,下死裡的剜著榮箏:“你還要怎樣,娘已經被你們折騰成這樣了,還要怎樣?我就不信爹爹不管!你嫁了個如意夫君還不滿意?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們娘倆才開心。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榮笙說著就又要往榮箏的身上頂去。榮箏先料到了她有這一招,身子適時的一閃,榮笙撲了個空。
要不是屋裡的丫鬟及時的扶住了她,定栽到了地上。
後來奶娘連同其他婆子終於把榮笙給帶下去了。
對榮笙的管教卉秋有些尷尬,她畢竟只是妾室,榮笙是二房的嫡次女,她沒有那個權力管教。當初榮江把榮笙交給了杜氏教養。杜氏更是不想多管閑事,這些日子來從未對榮笙多問過一句。
“她像來這樣,一不如意就哭鬧麽?”
卉秋道:“大多數情況還是挺安靜的,今天這樣並不多。”
也就是說以前也出現過。榮笙最終會走上一條怎樣的路,榮箏是管不了了。
卉秋留榮箏在家多玩幾日,榮箏沒有拒絕。將近天黑的時候,周娘子來家了。依舊是卉秋和榮箏接待了她。
周娘子如實道:“太太的情況不大好。”
榮箏一怔,馬氏果然已經油枯燈盡呢?
“得的是什麽病?”
周娘子說:“頭疼,心口也疼。還吐過血。給開的藥方我也看過了,都是些保守的療法,效用不大。”
榮箏直截了當的問道:“能不能救?”
周娘子遲疑了下才道:“小的只怕沒那個本事,需要請個更高明的大夫來瞧瞧。”
神醫難尋!馬氏的身體向來十分的健壯,哪裡有半點虛弱的樣子。前世也沒聽過她得了治不好的重病。此事她始終有些疑惑,擔心是馬氏為了回來耍的一個手段。只是她已經出嫁了,對娘家的這些事不好管得太多。
卉秋遲疑道:“看樣子隻好給老爺寫信了,讓他幫忙打聽一下有什麽高明的大夫,要不要接回家裡來養病也得問問老爺的意思。”
榮箏沒有開口。
榮笙聽說母親病得厲害,關在屋裡哭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不管不顧就要吵著上梅花庵去找母親。卉秋無奈,隻好讓人送她去庵裡。這裡又派人去給安陽的榮江送信。
收到家書的榮江十分的為難,一方面馬氏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另一方面畢竟是榮笙的生母。當初為了兩家顏面他才沒有寫休書。如今馬氏命懸一線,他要是再不肯讓人醫治將養的話,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到時候馬家只怕還會拿這件事做文章。他將來的處境怎樣能預見。無奈之下隻好寫信回去,讓人暫時把馬氏接回家看病,養好病再說。又讓人去打聽有沒有什麽什麽高明的大夫。
榮箏知道父親這個決定後已經是十天后的事了,她忙著準備半個月後的賞花宴。聽聞後,隻愣怔了一會兒,什麽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