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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二太太等到齊忻下了衙,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商量。
“老爺,老太太打算把箏姐兒配給小五,你是怎麽打算的?”
齊忻蹙眉道:“他功不成名不就的,說什麽親?也不怕辱沒了人家女孩子。”
申二太太倒不覺得辱沒了榮箏,而是覺得委屈了兒子。她並不讚成這樁婚姻,因此想和夫君商議個辦法絕了呂老夫人的念想。
申二太太又說:“早些年算命的先生說過這孩子命中不能早娶,早早的給他定下也不好。還不如讓他好好的念幾年書,有了功名再說也不遲。”
這話齊忻是答應的,點頭道:“你既然有這個想法,為何年前還往榮家跑想要榮家的那位四姑娘做媳婦?”
申二太太急忙分辨:“不也是沒有成麽。”
這邊夫妻倆商議對策。呂老夫人這裡卻松了一口氣,這是她心中多年的一樁事,如今總算捅破了窗戶紙,凡事也就好辦了。
她和身邊的人商議:“此事還得額盡快定下來,我看要不給安陽的姑爺寫封信,提一提此事。反正我們家的小五他也是知道的,想來也沒什麽話好說。”
“老太太您是不是太匆促了些?”
呂老夫人道:“有什麽好匆促的,箏姐兒馬上就要十四了,過了及笄就出嫁我看也挺好,小五比她略大一些。早些定下來我也才放心。”
桂嬤嬤想到申二太太那張不情不願的臉,便道:“這事只怕還得再計較。二太太似乎不大情願的樣子。”
“她就想著榮家的四小姐,畢竟是隔房的,哪裡有自家的好。我就瞧著箏姐兒比那四小姐出色。”
“可是也還不知道箏姐兒她是個什麽想法,倘或她不願意呢。不就成了怨偶?”
呂老夫人這下沉默了,心道早些年箏姐兒淘氣的時候還曾和小五打過架,如今倒是互敬互愛,相處得十分融洽了。可箏姐兒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卻不清楚。雖然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要孩子們自己願意才行啊。
呂老夫人道:“我們小五那般人才,又肯讀書。性子又溫柔。想來她也喜歡吧。兩人常在一處有說有笑。我看著也好。”
第二天申二太太和齊忻來呂老夫人這邊問安。呂老夫人見了兒子,隨意的問候了幾句。還沒等呂老夫人說要去向榮江提親,齊忻主動道:“老太太。兒子打算送小五去白鹿書院念書。”
呂老夫人吃一驚忙問:“那白鹿書院在何方?”
齊忻道:“在江西廬山。”
“那麽遠,你忍心把唯一的兒子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齊忻說:“讀萬卷書,行萬裡路。這孩子也該出去經歷一番才有所成就。他出去見見世面也好,總不能一直躲在我們的羽翼下生活。”
在場的人都愣了。特別是當事人齊鈞更是無比的駭然,年前父親倒向他提起過。他也是願意出去的,可那時候母親舍不得,怎麽又突然改變主意了?
呂老夫人又問:“這一走多久回來?”
齊忻道:“多則兩年少則一年。”
呂老夫人嘟噥了一句什麽,誰也沒有聽清。她看了眼申二太太。忙問:“你不是舍不得小五嗎?怎麽就願意呢?”
申二太太埋頭道:“夫君願我婦人見識,細細想來夫君說的都對,我都依他安排。”
“那好。既然你做母親的也答應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趁著小五還沒有走,先把他的親事定下來。老二。你自己寫封信到安陽去,去給姑爺提親吧。”
榮箏呆呆的坐在那裡,她聽著姥姥這話,早就愣住了,原來姥姥是這樣的心思,以前她還隻當是姐妹們的玩笑話,沒想到竟然當了真。她看了一眼喜形於色的齊鈞,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對呀,上輩子她並沒有嫁給齊鈞,怎麽這一世就不一樣呢?她記得齊鈞娶了一個姓徐的女子,據說還是二舅舅的一個同僚保的媒,怎麽就說到她身上來呢?她本能的察覺到屋裡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她抬頭看了一眼,便接觸到了二舅母那道凌厲的目光。
她訕訕然的站了起來,走到呂老夫人跟前,低頭說:“姥姥,我先回房去了。”
呂老夫人這才察覺到榮箏在此多有不便,點頭道:“你下去歇著吧。”
蘊霞連忙追上了榮箏的步子。
待回到這邊抱廈裡,蘊霞趕著給榮箏賀喜:“阿箏,恭喜你喜事近了。”
“有什麽喜。”榮箏神色冷淡。
蘊霞卻見榮箏一臉的冷漠,並不見一絲的羞怯,感覺很異樣,忙問:“難道你不喜歡麽?”
榮箏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道:“不喜歡。”
“啊,我們都說你和五哥是一對。怎麽你自己卻不願意啊。我們齊家哪裡不好,老太太又那麽的疼你。五哥對你也不錯……”
“那這事該怎麽辦啊?”
事情太突然,榮箏也來不及想什麽應對的辦法。她不願意嫁齊鈞,在她看來齊鈞雖然模樣還不錯,性子也溫和,然而卻不見得是什麽良配。
呂老夫人打發走了老二一家三口,她剛發了火,顯得有些暴躁。秀朱等不敢上前。
呂老夫人躺了一會兒,便喊秀朱:“你去看看箏姐兒在做什麽。”
秀朱立馬就去了,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稟道:“老太太,表小姐正哭著。”
“哭,她幹嘛要哭?”呂老夫人聽見寶貝外孫女受了委屈,就再也坐不住了。忙說要起來,丫鬟趕著攙扶。
呂老夫人道:“我過去瞧瞧她。”
榮箏坐在窗下淌眼淚,聽見外祖母來了,忙起身迎了出去。
呂老夫人見她眼圈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心裡一緊,柔聲關切道:“我的小心肝,你這是怎麽呢?”
榮箏感受著外祖母的呵護,更是抑不可製的哭倒在呂老夫人的懷裡,哭得肝腸寸斷。呂老夫人愛憐的摸著榮箏的頭髮,滿是慈愛的說:“我的好箏姐兒,你哪裡委屈。你和我說。”
良久。榮箏才抬起盈盈淚眼道:“姥姥,我不想嫁給五哥!”
呂老夫人無比的詫異,忙問:“怎麽。你是怨姥姥亂點了鴛鴦配?”
榮箏道:“我知道姥姥心疼我。可姥姥總得問問我的意思吧。”
“傻孩子,難道你覺得你五哥還不夠好嗎?”
“他很好,就是我不想嫁他。”
“好了。姥姥不清楚你的心思,就胡亂的想要結成這門親事。想著以後外祖家就是你的婆家。你二舅母多少會憐惜你。再有我看小五那孩子待你也挺好的,就想著把你們湊一對。看樣子是我老糊塗了。認不清眼前的形勢。弄得你們都來怨恨我。不嫁就不嫁吧。”
榮箏還準備了好些話要和外祖母說的,沒想到外祖母如此輕而易舉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她不由得有些疑惑。
“快別哭了。女人掉兩滴眼淚那是金豆豆,哭得多了也就不值錢了。”呂老夫人拿了帕子給榮箏擦淚。
這場說親的風波在齊家流傳了不過兩天。就又立馬消跡了。齊鈞已經定了下月初動身去江西。
轉眼間已到了二十三這一天。
一向低調沉寂的齊家,已經有幾年沒有這樣的廣發帖子請人來熱鬧了。呂老夫人這天還算精神不錯,起了個大早。榮箏也早早的就趕了過來服侍呂老夫人。甚至還接過了丫鬟手裡的活。親自拿了梳子幫呂老夫人梳頭,又幫著插戴頭飾。
呂老夫人道:“有丫鬟們。也用不著你。”
榮箏笑道:“她們不是給您少了這樣就是少了那樣。姥姥今天就讓我服侍您一回吧。”
她利落的給呂老夫人梳了個圓髻,取了匣子裡的一套祖母綠的簪釵替外祖母戴好。又將那件她親手縫好的棗色褙子請呂老夫人穿。
呂老夫人滿是欣慰的拍拍榮箏的手,歎道:“你這孩子,不枉我心疼你一場。果然不錯。”她規規矩矩的等榮箏替她換好了褙子。榮箏覺得脖子上空空的,又幫她戴了一串珍珠項鏈,手腕上套上了一隻羊脂白玉鐲。
榮箏好不容易替呂老夫人拾掇齊整了,秀朱在旁邊誇讚道:“到底是表小姐心細。老太太今天看上去要年輕五歲。”
呂老夫人笑道:“年輕五歲算什麽,我要年輕十歲。這衣服真合身,難為你有這份心了,我很喜歡。回頭好好的賞你兩件東西。”
榮箏隻抿嘴笑。呂老夫人見榮箏一身家常的衣裳,頭髮隻挽著纂兒,便皺眉道:“你這孩子只顧著我了,自己卻不好好的打扮打扮。快去穿戴好了到我這裡來。今天你就挨我坐著。”
榮箏應了句是,攙了呂老夫人走到外面的屋子。
任三太太和申二太太已經過來了。
任三太太見呂老夫人今天這一身打扮,忙上前湊趣說:“今天老太太氣色看著不錯,顯得年輕。”
呂老夫人笑道:“那你看看我有沒有年輕十歲?”
任三太太樂得附和了兩句。
呂老夫人便指著自己的衣裳道:“往日你們隻嗔怪我偏心她,卻不知她本身就配人心疼。這孩子眼巴巴的做了這件衣裳來孝敬我,我今天就要穿出去在大家面前顯擺顯擺。”
因為齊鈞的事,呂老夫人和申二太太婆媳倆心裡都有了疙瘩,申二太太雖然每天依舊按時來晨昏定省,可畢竟面和心不合,兩人只是維護著表面上的禮數。呂老夫人也不和她說話,申二太太在一旁當了會兒木頭人,就說要去椿萱堂那邊幫忙去。
呂老夫人又催促著榮箏趕快回房去收拾,還不忘叮囑她:“好好的打扮打扮,可別給我丟臉啊。”
任三太太笑道:“外甥女花朵一般的人物,又青春年少,不管怎麽穿戴都是好的,怎麽就丟老太太的臉了。”
呂老夫人卻說:“打扮得體面,也是對別人的尊重。”
任三太太聽說忙問:“那老太太看我這一身可還妥當?”
呂老夫人看了一眼,見任三太太穿著薑黃繡折枝花的短襖,湖綠的八幅湘裙。梳著蝴蝶髻,帶著鑲金嵌寶的頭面。任三太太人皮膚白淨,穿什麽顏色的衣裳都出挑,點頭道:“倒還不錯。”
呂老夫回頭讓秀朱把她收著的一對金色貓眼石的耳墜,一串蜜蠟項鏈送過去。吩咐榮箏戴上這些來見她。
任三太太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這個老太太到底有多少沒見過天的寶貝?以前的紅珊瑚頭面,如今又是貓眼石又是蜜蠟的,全都偏了榮箏。她跟前的蘊霞也是老太婆的嫡親孫女啊,這偏心偏得也太沒譜了。
過了半刻鍾,榮箏款款而來。
任三太太舉目望去,卻見榮箏梳了個垂鬟分髾髻,戴著珍珠頭箍,鬢邊簪了兩朵俏麗的迎春花。耳朵上一對貓眼石的墜子,脖子就掛著蜜蠟的項鏈。白底紅花的潞綢褙子,露出一段石榴紅的素綾裙。並不見金銀,卻有一股低調的奢華。
呂老夫人十分滿意的點頭道:“這還不錯。 ”
任三太太便和榮箏一人扶了一邊,請呂老夫人往椿萱堂而去。
任三太太暗道,她這個二嫂也沒成算。憑著老太太對榮箏的偏愛,將來老太太歸了西,只怕要分好些東西給她。得了這樣一個兒媳婦還不好?偏生她跟前有個小四又是庶出的,呂老夫人又瞧不上。
椿萱堂在齊家院子的東北角的一個院落裡,這裡前兩日就收拾出來了。吳氏看著仆婦們已經擺放好了桌椅。設了有二十來席。每一席用四面小圍屏分隔開,跟前一幾,或者兩幾,幾案上設著清一色的甜白茶具,還有從薑家購來的那些盆景也恰如其分的點綴其中。
呂老夫人見此頷首道:“倒有些心意,還不錯。只是我們家也沒這麽多的小圍屏吧?”
吳氏笑道:“從別處借了些過來,剛好湊齊了。這還是榮妹妹的主意呢。”
呂老夫人滿意的笑道:“倒生了一副玲瓏剔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