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厥中蘇醒過來的楊澤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躺在馬車的車板上面,跟隨者眾人顛簸在遷離古雲村的路途之上。開始了整個村落因躲避災難而展開的“洄遷”之路。
人群隊伍在森林裡沉默前行,只有周圍人們衣物摩擦的聲音,腳踩在草地的聲音,身體摩擦過路邊橫生枝丫的聲音,拄杖支著地面的等等此類聲音,窸窸窣窣的響起。周圍有留存下來的武者們在人群隊伍遊弋,jǐng惕的盯著叢林深處裡的那些動靜。
而在遷離的人群長隊之中,有些運著行李的車輛輪輥陷入了淺溪的水道石頭之中,掀起一陣水波的清脆激響,立即會有旁邊的人前來幫忙推動馬車,相互協助。
楊澤發現四周圍的村落武者中沒有安傑,畢弓等人的身影。心頭一沉問道,“其他人呢,我暈過去後還發生了什麽?”
“村落當時出動了很多人,將你搶了過去。”雲娜回憶起當時一幕,顯然還驚魂未定,回頭看了遠方一眼,楊澤順著她目光望去,發現她目光那頭,便是古雲村所在的古雲峰,而此刻那峰上綿延無數的古雲村建築物,有地方已經是一片火光,飛螢繚繞,混合著古雲村用紅木造就的木屋,就像是一支刺向天空的紅燈。
楊澤看得心頭激憤蒼然,雲娜的聲音從耳邊續道,“後面一些我們曾幫助過的雲遊者們也趕到助陣。安傑,華蕭,畢弓他們和村裡侯因叔叔一群人,以及到來幫忙的雲遊者,以古雲村做最後的防線,周旋拖住那隻獅蜥獸,給我們留出撤離的時間牽製住獅蜥獸讓它無法追蹤我們之後,其余的人就會去集結地點和我們會合”
雲娜沒有繼續說下去。古雲村多處燃起火,是留守的武者們在做最後的奮力抵抗。
大概她知道雖然眾人計劃好了失散後的集結地點,但是今天留守古雲村的人們,到底還會有多少能到達那裡,這永遠是一個不願意去深究的結果。他們還能不能見到這些曾經的朋友,曾經的鄰居,曾經血脈相連的親人。
楊澤蘇醒過來的消息,最先是讓周圍幾個比雲娜稍後發現的村民激動,隨後便像是一股旋風,向長蛇般的古雲村遷離隊伍兩頭傳遞掠過。
在叢林裡長蛇般的隊伍行進速度肉眼可見的緩了一緩。最前方有一陣短暫的嘈雜之聲。
隨後不久,看得到村子裡村長華碩,古雲村分管總務,乃至於宗室會的幾名長老在華碩帶領下分開人群走出來。四周人此刻紛紛垂頭向他們行禮,在面臨這種危機的時候,諸多長老和村長已經是他們最值得依賴崇敬的對象。
顯然在此之前,村落的人已經接到過楊澤一旦醒過來,便要立即通知村長及宗室會的囑咐。
“沒有人能夠在硬挨獅蜥獸一爪的情況下,還能完好無損的活下來”叫做畢劍最初對楊澤質疑的長老邁步而出,臉上帶著羞愧的神sè,朝他躬了躬身道,“我對之前的無禮和傲慢表示深刻的歉意,能夠在村子最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這足以證明你的勇武,以及在最危機時刻帶給我們的信心。來自大曄國的雲遊者,你將是我們古雲村永遠的朋友。”
周圍的長老深以為然的對楊澤點點頭,眼睛裡都透著信任和柔和。
宗室會幾名長老更是面帶愧sè。之前宗室會上面,他們力壓排斥楊澤,最重要的原因並非不信任楊澤的身份,皆是因為他們自認為身份地位足以和村長華碩平起平坐,不願意見到他權威凌駕於他們。是以只是乾預華碩的決定。而此刻古雲村陷入危難之中,眾人才發現自己最初的那些心思是何等淺薄yīn晦。
村長華碩拍拍楊澤結實的肩膀,道,“如果當初我沒有看錯,你竟然已經可以凝氣化形,那就是凝結出來化為實質的真力吧能夠將真力實體化,你已經比得上靜雲城裡那些最高端的武者了。看來將青熊獸徒手打倒,雲娜和安傑華蕭他們,並沒有胡編亂造!”
華碩話語一落,四周圍觀的村民們紛紛掀起議論之聲。
雖然當時楊澤的出手很多人沒有親眼目睹,然而根據一些和村長長老眾人們退下來的武者後面繪聲繪sè的敘述人們卻可以得知大概。
這些退下來的武者們講述著每一步和獅蜥獸戰鬥的過程和細節,楊澤當時如何出手,如何甩矛就磕斷了獅蜥獸身體最堅硬的骨刺,那可是獅蜥獸最引為自傲的身體部位。接著如何趁勢可以手無寸鐵,以化作白芒的數道真力,正面迎向令周圍無數雲遊者和村子最jīng銳武者都為之膽寒的獅蜥獸利爪!
盡管每一位古雲村的捍衛者們都為了能夠在這片地海獲得人類生存的尊嚴而戰。每一個人都應該被人紀念。然而楊澤還是不可避免成為此刻在撤離路途上眾人談論的焦點。
從來沒有人可以正面單獨和一隻獅蜥獸對抗。就算是村子裡最jīng銳的狩獵小隊也都做不到。但是他卻這麽做了。而且最後還能在堪比世間最鋒利刀劍的獅蜥獸利爪下完好無損。這種事跡,在古雲村這次命運未知的洄遷之路上,足以成為老幼婦孺們津津談議的話題。
整個村子前路和未來籠罩在一片未知的迷茫中,在獸叢密布的森林和yīn冷的水霧裡。人們內心惶惶,他們恐懼著未知,所以需要塑造一些值得去依靠的事物,需要從心靈找到可以依賴的籍慰,以渡過這背井離鄉的寒風之夜。
周圍的火把剌剌作響,火光將馬車上的楊澤映得面目明朗。
華碩歎了一口氣,對楊澤續道,“但青熊獸畢竟是青熊獸,能夠單獨打倒青熊獸,已經代表了人力的極限。人力再強,始終都無法和獅蜥首那樣的天生凶物相對抗。所以你不必介懷,好好養傷,說不定,古雲村還有需要依仗你的時候,萬分拜托了”
周圍人都沉默且期待的看著楊澤,擔憂他目前狀況所流露出的神情,自然而真實。
楊澤一個翻身從車板上下來落地站定,一些人霍然中退後一步。
楊澤捏拳內息探視自身,氣海從沒有如此刻般澎湃激昂,有迫切要宣泄體內迸發力量的衝動。
看著古雲峰那一處的火光,楊澤對華碩道,“我想知道走什麽樣的路,能夠最快返回古雲峰?”
眾人皆盡嘩然。雲娜反手捧住了嘴巴,“楊大哥”
眾人都沒想到,楊澤蘇醒過來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要回去。
“萬萬不可!現在村落已經化為牽製獅蜥獸的戰場,村中的武者在那裡拚死作戰,就是為了讓我們能走得更遠,你現在回去,又有什麽意義?”一個長老從旁急道。
楊澤現在胸臆難抒,身體裡鬱結有無數塊迸發力量的衝動!他此刻隻想宣泄!宣泄。
捏緊了拳,楊澤對華碩以及古雲村眾長老咧嘴一笑,“我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既然有村中的武者們在後面牽製守護,我想這個時候我過去,也能夠增添一分助力,就算是到時候要撤走,那也能夠更加的從容不迫。放心吧,到時候,興許我會和他們一起過來找你們的。”
無容置疑,楊澤這話,還是立即讓華碩等人怦然心動。楊澤的實力顯而易見,如果他回去為古雲峰上作戰的村裡武者增添助力,這樣的話,會有很多人在他幫助下活下來,到達他們約定集合的地點也說不定。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要十分小心!萬不可勉強,若發現情勢不對,便立即撤離”華碩話說到這裡,突然厲聲喝道,“安申!安毅!”
兩名武者持矛上前,躬身行禮。
“你們兩人在此地等候楊澤,為他接引我們去向!”
這時一名長老級的人物解下身上一隻包裹在厚布之中長柄物體,揭開厚布,露出的是一柄通體純黑的黑劍。劍有掌寬,尖端呈一種不等邊的梯形,握柄由堅韌獸皮裹束,使得整柄長劍看上去古樸而厚重,最令人古怪的是這柄劍劍身似金屬,又仿佛是某種石頭打造,烏黑發亮,似是而非,看不出材質。
長老將其雙手鄭而重之的遞給楊澤,“古雲村沒什麽好東西,但這柄劍卻是一直傳下來的靈器。劍名‘古濯’,濯,乃蕩滌邪魔的意思。是我們村裡歷來守護象征之物。現在將它交給你。古雲村眼看著將成為過去,希望這柄劍還能守護你,直到你安然返回。”
遞出這柄劍的時候,不光是村長,還是宗室會的長老,臉上都看得出一種凝重和決然,並無任何反對。楊澤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獲得了他們的信任,是以使得他們可以將這柄象征守護圖騰的村子古濯黑劍,給予楊澤以防身。畢竟他雖然可以凝氣化形,但血肉之軀,若沒有與他實力相稱的兵器,又如何能夠對抗凶獸能切鐵削鋼的利爪?
在楊澤接過長劍的那一刻,感覺雖然很有重量,但似乎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厚重。
楊澤手持古濯,運動內息探識進去,竟然發現無法探識整柄黑劍的蘊藏靈氣情況,像是一個封閉完好的盒子,把他的神識隔絕在外。然而真氣卻可以放任在這柄黑劍之上遊走。這個發現更令楊澤古怪不已,因為若是普通的金屬或者某些材質,很大程度是會隔絕真氣的傳遞。或是在傳遞過程中有急遽的衰減。
一些修行者能夠隔空cāo縱真氣禦物,那是將物體刻上了特定的cāo控靈符,或者說尋找到了和自己相形最親近之物。一般來說,真氣很難能夠承載在物體之上。
然而楊澤手中的古濯黑劍卻是另一種情況,真氣能夠圓融的包裹在黑劍之上,可以隨意透出透入,如趨臂使,絲毫不發生任何的衰減。再看著黑劍似鐵非鐵,似石非石,無法辨識其內部的結構。楊澤生出極強的好奇心。
將黑劍裹在布條之中背在身後,束好了束帶,仰望火光喧然的古雲峰。
楊澤展動身法,將古雲村人眾拋在身後,朝著還在戰鬥的古雲峰掠身而去。
**********他像一隻迅豹奔跑在叢林之中,這種快速而劇烈的奔跑,尋常武者一般來說根本難以持續太久。因為這樣體能消耗極大。
然而楊澤此刻每一腳踏在地面,下一步就會落在一丈之外的地方。雙腳體能舊力剛竭,渡過兩大氣海的真氣便會隨即輸送而至,新力陡生,源源不斷。
楊澤從沒有如此刻般酣暢淋漓的狂奔過!心中抑製不住要再次面對獅蜥獸的yù望和衝動。因為那個凶物,能夠讓他感覺到恐懼!而恐懼中誕生的力量,便能使得他強大!
自在遠東海域見識到神道齋雷東來對紅樓船轟擊壓倒xìng的力量之後,楊澤便深刻產生出了在這宏大的世界中,必要掌握力量的強烈渴望!不為其他,隻為自己的命運,不會被他人cāo控!而被自己牢牢的掌握於手中!
“獅蜥獸會用音波這個東西,為什麽上次你不提前告訴我!知不知道我險些就在它身上栽了?”奔跑之中,楊澤這才對有空對元神興師問罪。
“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想要變強,就要擺脫這種依賴的心態。沒有任何一個敵人會告訴你他會有什麽樣的底牌。會用什麽樣的招式。會有怎樣的計劃。所以你必須要靠自己。”元神漂浮出來,在楊澤身邊好整以暇道,“如果你不能調整好這一些,那麽吃點虧,也是必然。”
狂奔的少年,少年身邊齊頭並進悠閑的靈體。
月光下詭異的畫面。
“那我就這樣掛了怎麽辦?”楊澤破口氣罵,“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元神,我死了,你也會煙消雲散!”
“不要這麽威脅一個老人。”元神老頭聲音陡然提高。
捋著飄逸的白須,半晌後瞥了旁邊狂奔的楊澤一眼,道,“用死來威脅我,並不明智你要知道,我其實早已經死了,在現在來說,也只是一個帶著無數回憶不願離去行將就木的老人。我已經很老了,老到自己都覺得自己活了太長的rì子了,我總有一天會徹底的消逝所以並不會在乎下一刻是否會永遠消失。如果你不能端正提升實力必須依靠自己,那麽現在死了一了百了也好。總比在以後被無數強者碾軋至死要有尊嚴和痛快得多!”
楊澤緘口不語,不得不承認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想到拿到古濯黑劍之後就憋著的那個問題,“這柄劍到底是何來歷,竟然連我都無法探查得到。”
元神老頭嗤笑道,“你無法探查,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要講得那麽驚奇。因為就算是我也都只是隱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並不確定的東西,告訴你也是枉然。不過這把小黑劍倒是有趣,竟然可以無縫承載你的真氣。也就是說,你根本不需要用搭配的劍技功法來發揮它的威力。任何功法,都可以通過它施展出來。”
元神老頭說完的刹那,楊澤已經反手握住了黑劍劍柄,倒抽出來,一抹黑sè寒芒映著流水的月光。
他於奔跑中揮劍。白sè刀芒從古濯黑劍劍尖飛斬而出,一枚路邊巨石頓時被切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