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皇帝的聖禦軍從列王山回到了皇宮之中。
皇帝卸下了冕帽,卻沒有了在列王山之上的輕松,一身綢衣的他站在欄杆之上,遙看自己的帝國。
皇后上前來來,輕輕環抱著這個帝王的腰腹,輕聲道,“今rì的院比,又是怎麽回事呢?群臣都在望我這邊打探消息,但實際上四位聖者超群之身,我又怎麽可能給他們確切的消息,只是普天院比既然沒有立即公布結果,這的確是多年來不曾有的反常,難怪下面的人們都在議論那劉福,到底又是什麽人呢?難道真的就是一個無名小卒?這可是帝國奇聞了。”
“無名小卒?”皇帝輕謔,轉過身來,道,“他就是那楊澤!而那個名為阿嬌的女子,就是昆侖聖女軒轅鱈天!”
“昆侖聖女!”皇后顯然也聽過這兩個名字,不由得已經雙手輕輕掩住了嘴唇,“楊澤?摘星樓的那個大曄國來的世子清平的翎衛?”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現在朕如此難以抉擇。就憑此子改容易貌的參加普天院比,就讓我盛唐如何處置?別人會怎麽說,我堂堂盛唐的普天院比,竟然如此見不得人麽,難道十分丟臉,必須掩了面來參加?”皇帝啼笑皆非,“就憑這個,朕都該將他打下天牢!”
皇后一臉愕然,隨即微笑,“是真該把他打下天牢!各種大刑伺候讓他不chéng rén樣,然後懸在城牆上,jǐng告天下人,這就是易容改貌,冒犯盛唐權威,褻瀆盛唐之威嚴的下場。無論你是不是天賦奇才,無論你有怎樣的才乾修行之能,只要對盛唐帝國不敬,這就是後果!覲告天下,jǐng攝世人!”
皇帝怔了片刻,隨即苦笑,“就連你也挖苦朕!”
皇后輕笑,面貌雖已青chūn芳華不再,卻仍然有雅美之資,“我聽高紋國,東正教蠢蠢yù動,邊界大有動蕩之勢,如今朝堂中人心異動,國內貪圖安逸享樂之氣,聖上要勵jīng圖治,務必要樹立典范,舉賢任能,不拘小節。楊澤普天院比即或第一,或許有改容易貌欺瞞之嫌,然而此人卻展示了天分,如果聖上能夠既往不咎,必能體現我盛唐聖帝治世之寬宏,為盛唐添一賢才,既然能讓四聖者看得上,未來興許又是我盛唐一大強者助力”
頓了頓,皇后又道,“這麽多月來,我也聽過了此子的一些傳聞,大多是外表驕縱,實則很有膽略,是一個十足的冒險者,喜歡劍走偏鋒,他就是一個賭徒,縱觀他所作的事情,換做任何他那身份地位的人,興許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但偏偏此子每每能夠出乎意料的破局。連我這樣久居深宮的千歲鳳冠,他的事跡都能傳到我耳朵裡,可想有多jīng彩這樣的人也不好掌控,不過聖上可以先治他一個欺君之罪,然後以觀後效,給他一柄時刻懸在脖子上的大刀,讓他保持敬畏,壓一壓他,想必也就能馴服他了。這樣的人才如果為我盛唐所用,用得不好,就難以約束,恃才放曠。不過用得好,就是良才。是我盛唐之福。”
“至於對外,還是要公布普天院比的結果,對造勢,還是有很大影響,至少也能對外宣布,列王山上,我盛唐又將誕生一位天縱奇材!不過為避免他的驕狂,就把他封鎖在四聖者列王山之上,封鎖這一切消息,讓他自己不自知。亦能起到打壓他的作用。”
**********“此言甚是。”皇帝終點了點頭,“就照如此辦吧。”
他又鎖起了眉頭,“華婉那邊”
皇后正神,雍容之態畢露,“聖上當真下定決心?四聖者總不會放任不管的。”
“四聖者乃是朕的老師從小就教導朕做君王要體察民情,顧人間疾苦,時刻擔負天下和平安樂為己任殊不知對帝王而言,這實在是太溫和儒雅之道,我盛唐建國千年,能有如此規模,何曾是依靠著安逸平和治世取得的成果?若無秣兵厲馬之心,如何能有胸懷萬千河山之志?東正教門暗中布道意圖壞我盛唐綱常,南疆高紋國勢大如虎,早已虎視眈眈我盛唐雄圖多年,而關鍵是朕這一生雖長卻短,短到距離六十禪位,也沒有多少年的時間了卻還未曾如先祖那樣,做出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
“皇上沒有實際之業,然而掌管帝國,又何嘗不是一樁偉業,就像是一艘大船,億萬子民安居期間,能夠讓大船不被風暴侵翻,聖上的偉績,已經是很了不起,足以造福萬民。”
“造福萬民?”皇帝輕輕一笑,“只有我明白,天下大勢合久必分,盛極必衰,鼎盛千年的盛唐,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人民和貴族都已懈怠,他們何曾記得當年的祖先是如何鮮衣怒馬衝殺白骨場,何曾記得盛唐的那些強者,當年是在陸地一站,就堪稱萬人敵的存在。如今無數風sāo,俱往矣。所以更需要一股清醒的力量,注入進盛唐,注入進每一個子民的血液骨髓之中去!”
“你相信有宿命嗎?”
“宿命?”皇后喃喃一笑,頭枕在皇帝的肩膀上,“臣妾最大的遺憾,便是未能給聖上誕下一個子嗣,看來臣妾和皇上沒有子嗣緣,這大概就是宿命。畢竟不如元妃,容妃她們,為皇上誕下了三女二子五位龍種。”
“這大概也是宿命,”皇上歎了一口氣,“若你能為朕誕下一子,朕又何必為禪位這份事如此煩心。華婉,安樂兩人各自支持尚年幼的老四和老五,老四老五外表年嫩,實則早已沾染了宮內的習氣,年紀輕輕,卻心機複雜深邃,何嘗不是盯著帝國的龍椅”
皇帝的眼神一厲,“而且,我沒想到身為盛唐皇室的子嗣,他們竟然如此愚蠢!”
皇帝負手而立,眼睛給人包攬萬物般的深邃,“朕相信宿命,清平在這個時候上京,這就是宿命的起源,也是注定要讓我為盛唐,打開一個新紀元的起源!千百年來祖先未能完成的千秋偉業我看到了機會,朕已經很老了,朕希望在行將就木以前,便能看到帝皇先祖們的願望,在我手上親手實現的那一天!”
皇帝的身影倒映在宮殿所面對的晚霞中,極為恢弘。
******************大公主府。
華婉公主靜靜的坐在殿前椅子上,撫摸著懷裡的一隻金絲碧眼貓。貓皮毛極好,以往閉著眼打盹的它此時卻極為驚惶的左右四顧,似乎極力想要逃離大公主的懷抱,但大公主那每一次緩緩捋它毛發的手,卻讓它對掙出懷抱極為徒勞。
持盈郡主坐在身旁,她看到自己母親的神情,卻本能的感覺到一種緊迫,她知道母親此時的這種表情,一般都代表著內心絕對的震怒。
有人來到殿前報,“稟公主,南街的戰鬥仍然在持續,據說已經死傷了百人有余,但這件事都被盛京府尹和讖緯部壓著,整個南街全數被封鎖,估計裡面的人,撐不了多久了。”
持盈睜大了眼睛,她不知道盛京城的南街此時正在發生一場什麽樣的戰鬥,居然規模可以達到數百人死傷,但她本能的感覺到了異常。
她想到了普天院比之上那個叫夏禹的高紋國皇子,雖然是私生子,然而幻境無比真實,裡面發生的事情,讓他們這些參與者,如今回味起來都感覺不寒而栗。
她可以猜到,南街的戰鬥,或許和這個夏禹有極大的關系!既然發現了高紋帝國皇帝的私生子,就算四聖者不攔,盛唐的人們,又怎麽能讓他安然離去?
華婉揮了揮手,來人退了下去。
“母親,此事是不是那個夏禹”持盈問道,卻被華婉皺眉打斷。持盈不敢再追問,華婉繼續撫貓,氣氛一如既往的如烈弓緊繃。
再過了片刻,一個黑衣人墜落在殿前。
持盈心頭一緊,正yù提劍而起。
就看到黑衣人恭敬上前,來到華婉旁邊,遞上一封密函。持盈明白公主府上多少供養有這麽一些秘密力量,只是母親極少在她面前顯露。然而看到那黑衣強者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公主府的恭敬,持盈就想到終有一rì,這樣的力量會為她服務。她和母親華婉一樣都是擅專的女人,對權勢的熱衷,完全是身處帝王之家熏陶而來的。
華婉打開信函,看著看著,面sè卻漸漸轉寒。看向來人道,“協議上,可沒有包括這一項!”
黑衣人抱拳行禮,禮數十分奇怪,該不是盛唐人,道,“大公主明鑒,若是小主受到了絲毫損傷,亦或者被擒住,我家小主自身難保,也難免不會露出些蛛絲馬跡,屆時對公主會不會不利,我們也無法保證。”
“你是在威脅我?”華婉的言語極為寒冷。
持盈郡主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個黑衣人原來並不是母親圈養的暗勢力,而他和母親的對話,更讓她有一種隱隱不詳的預感。
“公主明鑒,決計不敢!我家小主已經尋到了當年的皇子,若能安然返渡帝國,未來已然十拿九穩,屆時和大公主的協議,仍然有效。若能得脫,今rì之恩,必會十倍回報!”
華婉沉默片刻,隨即一咬牙點頭,“南街清波河第三河道情人橋下,設有暗道,你們抵達那裡,自會有接應的人帶你們離開!”
“多謝!”黑衣人猛一抱拳,轉身yù走。
“記住!”華婉唇齒都要透出殺人的寒氣來,“隻此一次,絕無第二次讓我幫手的可能!告訴你家小主,一旦脫離險地,務必立刻離開我盛唐!不準有片刻逗留!否則四聖者出手,你等神仙難救!還有,對清平的計劃失敗了,也極有可能被楊澤所知曉東正教門,要盡快為本宮除去此人!否則於你們於我們,只會越來越不利!”
黑衣人蒙面,但眼神卻似乎透露出一股意味難明的笑容,一抱拳,返身消失在黑夜裡,“謹尊公主懿旨!”
黑衣人消失,大殿裡卻傳來動物異常淒厲的異聲。
華婉公主懷中的金絲貓,已經被生生掐死。
**********“你們在說什麽啊”持盈郡主表情極為難看的站起身來,“母親,你們剛才到底在說什麽啊”
“坐下,稍安勿躁。”華婉沉凝道。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持盈突然喊出聲來。
“啪!”華婉一記耳光甩在她的俏臉上,將她打翻在地。
持盈捂著臉,不敢相信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華婉此時情緒有些弱了,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密函丟在了她面前。
她撿起來看,上面是極為龍秀的幾個字,“困於dì dū,請公主救援!”
持盈失魂落魄的望著自己母親,“這是高紋那個私生子夏禹的親手書吧為什麽他會給你寫信母親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華婉拿過那封密函,輕一運勁,化為灰飛,她望著自己的女兒,冷冷道,“我在做該做的事。”
“和高紋帝國勾結, 和東正教門有秘密協定這就是你在做的事!母親,你在做什麽啊!”
“閉嘴!你不懂!你永遠不明白!”華婉雙目睜大,怒視持盈,“你那個皇爺爺,他是皇帝!你知道其實他的心有多歹毒?你知道深宮裡的那個賤人,害死了本宮的母親。她也絕不會放過我們娘倆!為今之計,只有支持小四未來禪位登皇,你我才能有出頭之rì!你我母女才能真正平安,為了這個目的,我不介意做一些交換,一些王國有蠻族入侵,為了穩定這些蠻夷,往往割據一些沃土,賞金銀美婢,讓其沉浸享樂,又或驅狼吞虎,引其內耗,自顧不暇喪失戰力,這其實不就是帝王權術罷了。與高紋的一些交易,並不代表著就是違背原則,對方之矛,亦可為我所用。在這樣的局勢環境下,我只需要做出對我們有利的選擇。”
“你說的那些只是一些王國權益之舉。但我們是盛唐,我們是盛唐帝國啊!此舉無異與虎謀皮!”
“住口!”華婉冷然道,“本宮自有決斷和分寸,你雖為我子,但仍未夠資格來教訓我!今rì我讓你見這一幕,只是讓你知道,我們母女是一條船,只有齊心,才能共同完成這樁偉業。rì後等到你位於萬人之上,你就會明白母親今rì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