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有意外,大體如是。流亡三年,不光經歷了地海和天墟奇遇,誤打誤撞的尋到了鹿島國奇兵,還奪取了八尺瓊天玉,打上神道山,等到返回大曄平定戰事之後,楊澤竟然在這王宮中,獲得了德昭天子一塊金牌。
一直以來,大曄國天子之下,擁有幾大能保護大曄,甚至決定大曄興衰的秘密巨頭,凌駕於軍部和內閣之上,一直以來,都不是什麽秘聞,早在大曄街頭巷尾,都有所流傳。但這畢竟涉及的是大曄至高威權之事,是以普通人也不清楚各種機要之處。而一直以來,想當然的便認為,所謂的這種決定大曄興盛安危的幾大巨頭,只有其名,並無其實。很多人都可以算這樣的大佬,譬如大曄軍部至高層的董司馬家族。比如當今大曄的國師谷良極。比如秋道院的院長薑季民。比如半藏大師,比如內閣總領士大夫姚家臣。再比如執掌大曄軍政大權的許多大人。
但如今見到這面金牌,楊澤才可以確信,所謂大曄至高機構,確實存在。這個地方,被稱之為天監部。包括國師谷良極,包括薑季民,都是持有眼前這塊金牌的成員之一。
而現在,自己也是這之中一員。
“那麽,半藏大師?”楊澤疑惑的朝半藏大師看去,心想既然薑季民和谷良極都並非天監部的最高掌印大人,而只是其中的一名成員,那麽天監部第一人,便理所當然是半藏大師。
薑季民搖搖頭,“半藏大師諸相看透,對世間俗權羈絆,並不掛礙,他當年國師之位都禪讓而出,便是此理,天監部雖然屬於關系大曄安危第一要處,但半藏大師早將天下蒼生放於心間,這塊隨身金牌,他要還是不要,都毫無區別了。”
楊澤微微一怔,既然半藏大師沒有掛天監部金牌,除去薑季民,谷良極之外,還有誰能擔任這天監部第一人,那個人是誰?
“你既持天監金牌,就要明白,這大曄國土一旦陷入危難,你便要挺身而出,負起承擔之責。”德昭王淡淡道。
“類似於常陸國搬援兵,挾製鹿島退兵?”楊澤問。
“大致如此。”德昭天子點點頭。
楊澤摸著手中的金牌,苦笑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可以這麽理解。”
“原來不是蝙蝠俠,而是天監部成員”楊澤以眾人聽不懂的話喃喃自語,又道,“如今大曄戰事已平,又有什麽危難?”
德昭王微微一笑,“總要未雨綢繆的好。”
楊澤心下不齒,鹿島,皖金,流霜三國退兵,但背後的巨網是東正教門,想來這天子殿下,為了應對東正教門的威脅,竟然是不惜大力氣要把自己拖下這趟渾水了。送自己一面金牌,美其名曰成為保護大曄家園的屏障,這樣自己面對東正教門的威脅,總該要全力應付了吧這真是帝王之術,老jiān巨猾。
一塊金牌贈予自己沒什麽,讓自己擁有調動五省六部,甚至軍力的權力也沒什麽,這裡面多少是虛權多少實權?難道自己還真能去董司馬軍部那邊抽虎狼之騎看誰不順眼滅誰?
但如此便賦予了自己一份責任,這才是高明之處
谷良極道,“柳白堤已經交接在上林城的大獄之中,留住他的xìng命,總是極好地,至少可以用他向流霜國交換許多有價值屬於我們大曄的東西。但是你逼退鹿島,暗藏伏兵襲擊流霜風吹雪,掩殺皖金修行者符殷,更在地海於多方為敵,更因此成為了我大曄天監部的成員之一,這些消息一旦大肆傳出去,風吹雪是當世名將,手下高手如雲。皖金國也是有一國的強大修行者,其余各方,哪一方又是吃素的?必然會盡起高手報復,群起而攻,只怕你命不久矣所以目前為止,如果你想活得久一點,低調些總是沒錯。這些功績,也就不再大肆公布於世了。至於授予你天監部金牌,你當初已是半藏大師半個弟子,即是半藏大師的弟子,也就是我們師兄弟的弟子,所謂下一代傳承之人,持有天監部金牌,也不無不可。這樣rì後,大致便能堵住那些群臣們的嘴巴!”
薑季民,半藏大師,乃至德昭天子,都由此微微的點了點頭。
沉默了片刻之後,德昭天子正了正容,清了清嗓子,聲音渾厚道,“還有一件事告知與你。這場王國戰事,三國損失不輕,但我大曄猶是如此適逢國內天災,多處大旱,錢糧虧空,乃至於王國幾處耗費巨資培育的靈脈也受到了影響。國庫早已經損耗甚巨為了供應與三大國交戰所需的資源,我們還欠下了地海七境四百萬金鎊的金錢你和地海那邊熟一點,是否能夠將這筆巨額欠款,減少一些?”
殿內寂靜,谷良極,薑季民也都把楊澤望著。在巨大的錢額面前,他們的目光都泛著金子的爍彩。
楊澤很仔細的將德昭天子給望著,道,“你覺得我行嗎?”
德昭王尷尬的咳嗽了一下,“明白了。既如此,還是先墊付地海一些,其余的,分批償付,到時候加上利歲便是了”
戰爭是極為耗費財力的,特別是涉及到修行者的戰爭。修行所需要的一應事物,哪怕是鍛煉一柄本命長劍所需要的秘銀材料,就是極為稀罕的天價礦產。每一份價值比黃金高達百倍千倍。而有關修行靈丹妙藥所需要的消耗xìng藥材,價格也是不菲,且極為罕見。只有少數蘊含地氣靈脈的山勢才能有摘活的幾率,這種拿到哪怕國家間的黑市上去,都是各方搶奪的事物。萬金難覓。
俗世之物,只要沾著修行一分半點,那種價格便會像是抽血一般朝外洶湧流出。畢竟是稀缺資源。這世上的修行者,也是極少數的存在,這極少數的存在所需要的資源,是巨大的度用。像是金字塔的頂尖,需要的是百分之九十的基數來奠基。這也是為什麽,普遍只有一個國家,才能供養得其一個規模不算大的宗派和修行地的武力。只有盛唐帝國,和高紋帝國那樣巨大的資源,才能誕生出西陀殿,乃至於東正教門這樣的大宗門。所謂的偏門宗派,幾乎不可能有正統宗門那樣的實力。
“王國的靈脈出現了什麽問題?”楊澤疑惑問道。
薑季民歎了口氣道,“大旱影響了氣候,濕度,晝夜溫差氣場變遷,波及到了王國幾座山體的靈脈,珍貴的靈藥極為嬌嫩敏感,需要極為jīng準的溫濕控制,經植夫之手呵護以及地氣營養滋補,如今燥熱的氣息襲來,那裡的一些珍貴靈藥,立即宣告不保。今年大曄的損失,極有可能達到一千萬金。”
說得連楊澤都心疼起來,“難道沒有辦法?”
“辦法?”德昭天子澀笑一聲,瞥了他一眼,“我大曄的靈植技術,連天堰桃花都救不活,那些珍貴靈藥,可惜是可惜了,但那又有什麽辦法?”
“天堰桃花不一定就無法救活。同樣,大曄的靈脈不一定也就沒有辦法挽回頹局”
“說的是輕巧啊天堰桃花就是被你給毀的,難道你有辦法?”薑季民揶揄笑道。
楊澤微微一笑,迎著眾人眼神,點點頭,“如果所算不差,可能近兩天,天堰桃花活起來的希望,就到了。”
天堰桃花當然可能恢復如初。就連常陸國的國運之樹,楊澤都可以用蜃泉這種天地jīng華將其枯木逢chūn。天堰桃花自然也不在話下。而天堰桃花好救活,然而大曄那幾條靈脈,才是真正的困難。如今楊澤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大概便是岐山洛雄了。
岐山郡乃是遠中大陸許多靈植大師的發源地,就連高紋的帝國靈植師,有不少都是岐山郡走出去的。而歷經百年,若非岐山郡的地氣靈脈所限,場主洛雄手中,只怕培育出無數的珍奇靈藥。這點只看獲得了楊澤給予的蜃泉之後,岐山郡立即種植出了四五品次的藥材,這些藥材遠銷之後,震動了大陸的藥材市場。當然,為了避免惹禍上身,岐山郡也從了楊澤的建議,洛雄一乾人,如今也遷徙在來大曄的路上。
若要岐山洛雄這一支在大曄快速根深蒂固,成為他楊澤乃至蘄chūn侯府,甚至整個大曄的助力。那麽便要以他們的技術一鳴驚人。
如今,就是最好的時機
莫名其妙被召入了皇宮,莫名其妙被授予了天監部的金牌,伴著黃昏的輝光從青石板路上走回侯府。
看到耳邊賣熱擔面熱氣升騰的攤鋪,聽到從身邊過去達官貴人的車水馬龍,路過那些逛夜市的清秀女子,楊澤有種之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錯覺。
掂量著腰間那硬邦邦的物件,他還沒有從成為大曄最有威權的天監部少數幾個巨頭的事實中反應過來,望著頭頂大大“蘄chūn侯府”的牌匾,終於撇撇嘴,入了府內。
蘄chūn侯此時正遠道在外撫慰蘄chūn郡。常陸國的那群傭兵裡,呼延卓,馬苞,劉翼等人則是被封了將軍,小毛頭,陳常在被封了校尉,整支傭兵被敕封為“破霜軍”,駐在城郊蘄chūn侯屬地上,極有可能入了蘄chūn侯私兵,和軍方的相關交涉自有人正在進行。府中則比較少人,但這幾rì楊雲,董寧都在侯府,是以盡管很多人都出去了,也較為熱鬧。
楊澤走入門來,正巧碰見要出門去的二叔伯楊遠征。楊遠征這幾rì便服在府,但每rì便有無數宴局在外,今rì又是一位王公所請,和隨從與楊澤迎頭相撞,楊遠征便劈頭笑道,“你小子,又出去晃了一天,宋小姐在府上,也不見見你回來多陪陪不過話說回來,宋臻這小女孩是宗派中人,你大叔伯和我,都不太看好你們兩個她有師門謹縛,而你是我大曄侯府世子,各種原本就有許多的隔閡,甚至是兩個世界的人!呵你小子心底可是否還喜歡著那董家妮子董宣?”
楊遠征仔細打量楊澤,隨即嘿然一笑,伸出手錘了他肩膀一下,“嘿嘿!你二叔我今rì要去和那般王公大儒吃酒,幫你去造造聲勢!到時候全上林城的人一面倒,我晾他董司馬那老兒也沒法阻止你娶了那董家小妮子!你大表哥娶了他大女兒。你若是又把她小女兒給娶過來!嘿嘿,我看他董家還怎麽跟咱們在背後戳皮弄怪!”
楊遠征說完哈哈大笑,當即大馬金刀的出了府門,留下受他霹靂啪啦一番話轟炸怔住的楊澤,反應過來看著他的車駕遠去,楊澤才哭笑不得,“什麽是什麽啊”
自然那原本想拿出來問的天監部金牌,也沒能說出口。隻得搖了搖頭,徑直走在長道上,去往遠處的閣樓。
而在此時,侯府寬闊草坪的一處建築拐角處,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駐足而立。
宋臻明目望著遙遙遠去的楊澤,她優美的身線融入這曠大的上林城裡,卻有種格格不入的孤獨煢然。
溫潤的輝光罩著她的羅裙後背,卻不含半點熱量。
她清美的目光裡倒映著緋sè的晚霞。在這注定落rì的時光中,猶如一朵絢爛至死的夏花。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