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喧囂散盡在幽夜中過去之後,破曉的晨曦又從天地間降臨。
地海世界似乎重新從沉眠裡喚醒。青墟大會決戰的拉開,也讓地海成為外間的焦點,這些年來,作為外間資源的交易中樞,地海的一舉一動,都被外間強烈關注著,在貴霜陸洲盛唐高紋兩大帝國高層的達官顯貴之間,也逐漸形成一股推崇地海文明的風氣,人們依舊好奇且神往那個依靠七大境主統治資源豐沃之地,甚至有傳聞地海人中存在著許多能將晶核技術發揚光大的諸多靈紋師,工物師,符醫師。
修行是第一生產和戰鬥力。各大帝國歷來重視修行,世間也有一些著名的修行大會。而地海世界的青墟大會也是其中之一,在貴霜陸洲修行盛會排行第二十位。雖然只是前二十之列,但是對於那些遙遠大陸上面的人來說,地海世界仍然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神秘和玄奇,他們向往那些天上飛行地上嘯傲的靈獸,盼望著有一頭能成為自己的坐騎。向往那些起死回生靈藥的藥引,貴族們爭相收藏黑市從地海流傳過來的寶石靈物,熱捧地海少見人工雕琢的美物。同樣近期也因為地海世界青墟盛會的進行,而成為人們圍繞的話題。
貴霜盛唐帝國到來的使臣湯必時就是地海的推崇者,在帝國外交鴻臚寺做這麽多年卿官以來,遊歷過諸多國度,但對地海世界帶給他的瑰奇神秘一直難以忘懷。在帝國盛京城中,王公上卿間的聚會之上,只要談及地海,一向木訥的湯必時都能一改往前xìng子,滔滔不絕源源不斷的說一番地海文明的博大浩瀚,往往都能豔驚全場,引得不少人刮目相看。作為能位列貴霜陸洲公認前二十之列的地海世界青墟大會,無論是盛唐帝國,還是高紋帝國,這兩大依靠地海資源的帝國自然會派遣使者前往觀禮冊封,湯必時這次是毛遂自薦,親自率團至此,而隨行團隊之中,就有不少來自盛唐帝國王公世家的人,都是欽慕地海跟來之輩。這些人要求隨行,就是湯必時不願意,也不能反抗背後擰在一起的能量。
而正對面的則是高紋帝國有名的鐵腕外使跋風月,作為陸洲東部大陸兩大最強大帝國的外交使臣,雙方的碰撞衝突一點也不比兩大帝國的碰撞少到哪裡去,今天也一樣的互不對付。跋風月所率領的參觀團依舊是高紋國的王臣貴賓團體,雙方涇渭分明的分別坐在靈山境和雲庭境的看席之上。互相之間成群結隊的彼此鄙視。
相比較最後挺進決戰的兩大境,其他商丘,南坪,瀛洲,大河,方壺五個落敗大境則顯得灰溜溜許多,所接待的也只是遠道而來的一些大陸的中小型王國使臣,面對坐在雲庭境的盛唐帝國使臣,和靈山境的高紋帝國使臣,這可是兩大肥肉,但是落敗的他們根本無權插手,是以一個個都有些眼睛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七大境青墟大會由來已久,獲勝的大境將獲得和大陸最強橫國家之間簽訂諸多公約的協議,在左右地海未來發展走向上面,擁有無可爭辯的話語權。
這可不是盲目規定。青墟大會作為貴霜陸洲著名的盛會之一,之所以被稱之為盛會,那便是全民都認同的一種形式,獲得青墟大會魁首的大境,一定程度上也是立威服眾的代名詞。地海固然有許多外來雲遊者,但是更多的還是本土扎根數百年左右著地海資源的世代地海人,再者因為地海世界特殊的凝聚力與生存法則,外來的雲遊者很容易接受並遵守這樣的規則。所以贏得青墟大會,基本上就能贏得桀驁不馴地海人從心底的認同,從而執掌地海之話語權,並不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各大國的使臣在近些天陸陸續續抵達趕到,作為中等國度的使臣,大曄國的遠東使節也在道賀其列,只是因為大曄正值和鹿島國戰爭,國庫緊張,今趟前來的使節,還附帶著任務,要和方壺境洽談所提供的戰略資源推遲交付錢資的時間。
因為有求於人,又加上大曄和神道齋在地海的影響力相比起來,實在有些望塵莫及,而今趟神道齋的代表李求承還是青墟大會貴賓。方壺境就算再要做大曄國的生意,也不得不考慮和神道齋的關系,是以大曄國的使節多少有些遭受冷落,位於方壺境的嘉賓席後排,其間並沒有任何一方主動和他們接近打招呼,在場眾人都明白現在的大曄在和鹿島國打仗,都對其避而遠之,誰都不可能沾染這趟渾水。
透過那些熙攘的人眾,看到貴賓席上娓娓而談,器宇軒昂的李求承。大曄眾使節想到遠東正遭受磨難的家園,想到眼前的李求承在來地海之前還斬殺了兩名極為優秀的將領,而這兩名優秀將領其中之一,還是在場使節之首奔赴前線的兒子,就越加有種快要溢滿於胸的憤懣恨意。想到使節團的任務,以及來此之前大曄的重托,那位鬢發斑白瘦削矍鑠的中年團長即便滿眼都是充血的紅絲,也強行壓製了心中的悲痛和仇恨,不得不低頭求全。
遠方的國家正遭遇戰爭和入侵,自己這方卻還要在這裡面對仇人飲酒作樂強顏歡笑。這絕不可能是大曄使節的作風,所以他們仇視目光所散發出來的氣場,一度讓旁人疏遠冷淡,和旁邊那些富國熱鬧歡談的使臣團相比,大曄使節的人氣極為慘淡。時而還要收獲旁人一些冷瞥覷笑的態度。
在這種場合,外界對你的態度,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對一國的尊敬程度。眾人現在所記得時而拿出來調笑的,不過是鹿島國對大曄的奇襲海戰,還有那位被神道齋追殺,惹了大麻煩的世子
“千年之前,地海青帝問世,先後蕩平地海七地,斬滅統治地海的七大魔怪,從而開辟出地海文明的輝煌。據說那七大魔怪被斬滅之地,分別就是今rì的靈山,雲庭,方壺,商丘,大河,瀛洲,南坪七大境中心城市。後來人們為了紀念這位創建不世奇功的帝王,分別開辟出了七大境,那就是如今地海七境的雛形。不得不說,每一個輝煌的背後,都伴隨著一個傳奇。如今青帝已經成了歷史,而青墟大會卻流傳了下來,可見青帝之威,至今還播撒著這片土地。就是我盛唐帝國的典籍記載之中,都有這位青帝的身影。rì後境主,可要再多向我提供提供有關其資料,我好相互映證,回去後卸任歸田,能偶爾寫寫字,編撰成書。也算一件樂趣事。”湯必時捋須,對凌若海喃喃道,他對這千年前青帝這個人物,生出巨大而濃厚的興趣,這樣一個人,死後千年,余威還如此流傳不滅,已經不亞於大陸上那些曾經出現的無數英雄,只是太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限制製約,有太多都遺憾收場,所以形成了貴霜陸洲上那些窮一輩子都述說不盡的輝煌與缺憾。
“蒼帝之威,的確撼天動地。我地海七大境,無一刻不再享受其余澤播惠,莫敢難忘”凌若海微微一歎,蒼帝即使青帝,至今為止,這地海之上,還佇立著一根巨型金剛石柱。那便是當年青帝親手所立,據說是地海世界的中心。如今那已經成為地海人的聖地,不亞於一根圖騰。如今七大境各大家族的紋章標識之上,都有這根圖騰的蹤影,那也是一種無形中根植在人心中的信仰。
凌若海和盛唐帝國的使臣湯必時閑聊,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凌嶽此時表情的異樣,那如同從一直以來的渾渾噩噩中蘇醒過來,像是換了一個人的神態。因為擔憂於楊澤的命運,設身處地,像是從一個巨大的安樂窩中清醒過來,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險惡事實確確實實存在著,是以凌嶽也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了不少。
而同樣的時刻,靈山境的方位,高紋帝國的使臣跋風月卻談笑風聲,“我來之前,聽到一個有趣的傳聞,很多人都提到一句歌訣,“蒼帝東去攝青龍,百轉輪回踏歌行。傳持太古青木令,千年之後證道來”,這蒼帝亦是你們地海人一度狂熱崇敬的青帝,這句歌訣,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句歌訣,每一屆青墟大會都在傳此外還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傳聞,實在已經是見怪不怪。使者第一次來到地海,想來還有許多新奇之物事,此間青墟大會一了,將有很多時間待海cháo為你一一呈現。”與之相反,靈山境境主江海cháo眉宇yīn沉,明顯心智並不在於和身旁帝國使臣閑聊,他旁邊的江凌心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往rì地海四女之首的風采,似乎都暗淡許多。昨夜的事情,已經成為靈山境高度的機密。江海cháo是一夜未睡,根據昨夜眾人所描述,對方實力之強,實在是地海罕見。可以說現在靈山境的長老層全部驚動,甚至一些避世的長老也被請動。這樣實力強橫的高手,如果想要對靈山境不利,對靈山境而言無異於一場巨大的危機。
而唯有江凌心,裹懷心事之余, 目光最終落向會場中心與陳玄奇對峙而立的楊澤身上。她的雙目浮現出了層層的狐疑,她想到了第一次水陸茶會時楊三水闡述的那番聞所未聞的思想,想到了昨夜那個女子的話語,想到了前因後果種種許多,突然發現,眼前的楊三水,令她再也看不清楚起來。他的身上,仿佛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當地海鍾鼎鳴響的聲音傳遞之後,整個脈山的聲響都消減下去。
李求承停止了和旁人的交談,雙目微眯,凝視著會場之上的兩人。
那些來自大陸諸國的使節,此時也變得規規整整,矚目著這場貴霜陸洲都聞名遐邇的大會的最終兩大高手對決。大曄國的使節也並不知道此時在會場zhōng yāng的那位雲庭楊三水,就是當年在大曄耳熟能詳的蘄chūn候三世子楊澤。如今大曄紅樓船舫所停放的海道空蕩無邊,曾作出驚世駭俗舉動的楊三世子也已經魂歸海外,大曄的桃花依然鮮豔yù絕的盛開,不周山修行學院的青年刻苦而努力,只是很多人事,已經隨風而逝。
陳玄奇的古樸長劍“錚”然聲中出離了劍鞘。青墟大會的最後一場決戰,在這種清越的聲音之中,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