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見到薛冉冷豔的樣子,一時氣勢上倒也有些軟,不過此時當著秋道諸多修眾師兄妹的面,口頭上自然寸步不讓,攤攤手不失飄逸的灑然笑道,“若我有半藏大師作後台,我就是殺十個符殷,只怕也有人信了。”
這話說得相當刁厲,其中楊澤靠半藏大師貼金之意,不言而喻。皖金的符殷雖然名聲在外,然而對於這些秋道院人人高傲的修行者而言,卻並不以為然。他們有些甚至覺得,若符殷不死在楊澤手上,遲早也會被他們登門挑戰給他一個痛快。
劉謙臉上怒意一閃而逝,冷笑道,“既如此,張師兄你可是副掌院茅居正的弟子,怎麽就不殺那一個半個符殷一樣的人物,好真正教我半藏大師弟子的楊澤見識見識厲害?”
旁邊和張一鳴一樣,同是茅居正核心弟子的趙壘叱喝道,“劉謙你可知自己此話大逆不道!你想挑起秋道院和半藏大師的矛盾嗎!要知道半藏大師乃是我大曄修行界德高望重的標杆,就是我們現任的秋道院長薑季民都要稱呼一聲“師兄”!半藏大師,他所做的決定,雖然我們無從議論乾預。然而他立楊澤為弟子,我們不信服楊澤,確是可以由我們自己所決定!”
劉謙冷哼道,“師兄言重了,我並無挑起副掌院茅居正與半藏大師矛盾之意,只是兩位都是我大曄前輩,我們雙方必然要一致對外!如果張師兄和趙師兄果真有降龍伏虎之能,那眼前便是絕好的機會。七覺法王駕馭冰山抵臨我王都上林城。大敵當前,不如張師兄上前一戰,也好讓世人見識你的厲害!”
包括張一鳴,乃至周圍不少人的臉sè,陡然變了。
他們這些秋道院弟子jīng銳盡出,實際上也只是掠陣,眼前的可是東正教門的七覺法王,面前的是一座幾yù摧城的巨型冰山,這樣的威能,這些秋道院修行者們,也是平生僅見。
類似張一鳴這樣的核心弟子雖然修為和實力普遍要高一些,然而要讓他們去對付七覺法王,那無疑是讓他們眼睜睜朝火坑裡面跳,這是一個誰都心知肚明的結局。
趙壘勃然變sè。張一鳴卻橫出手來擋住了他,淡淡道,“師弟這番話未免就說笑了。人力有時窮。就像是氣海境界和存意境界有差距鴻溝,而存意境界,也不太可能越級挑戰地玄境界。像是教門七覺法王這樣的存在,能與其做對手的,全大曄只有三個人。第一最有資格的人,便是我大曄修行領袖半藏大師。其二極有可能的,就是當今國師谷良極。其三,便是我秋道院掌院薑季民。他們三人乃是我大曄修行界三大支柱,只有他們,才有和七覺法王一戰的資格!我們這些後生小輩,只需要瞻仰這場宗師之戰的風采,從中獲取修行裨益就夠了!”
張一鳴這番話,在場的眾多修者,都不由得紛紛點頭認可。他們在此壓陣,但並不代表著,就真有誰敢上前挑戰七覺法王。
都不消說單獨挑戰了,就是群起而上,只怕都沒有人真認為有一絲勝率敢動手。他們現在仍然如此的鎮定,便是對大曄三大巨頭宗師近乎於虔誠的信任和崇拜!
“所以這點我承認。”張一鳴yīn厲的眸子盯著劉謙,“於這幾位前輩相比,我們仍然稚嫩,然而若劉謙師弟自認為自己有了可以隨意這麽在我面前說三道四的實力。那師兄便倒是很想請教了!”
這張一鳴在秋道院算是核心弟子,實力自然極強,所以極為驕傲狂放。然而此時劉謙卻沒有絲毫懼意,整個人神識氣勢陡然攀升,“若張師兄要討教,劉謙不才,雖然修為比不上我侯府三世子十之一二,但是和張師兄切磋切磋,也應該是足夠了!”
周圍眾修者連忙從旁勸解,壓製了雙方即將噴薄的火藥味。
趙壘在幾位女子的勸說下,伸出一根手指,虛指劉謙,帶著極淡但無容置疑的狂妄口氣,“待回到秋道院之後,劉謙你謹記所說過的話,屆時你將天天面臨我們的挑戰!傷殘勿怨!”
“我劉謙時刻等著師兄們的指教。雖死無憾!”
不少人臉上已經為劉謙露出同情神sè,像是趙壘這些核心弟子,在秋道院門中地位和聲望是極高的,平常追隨他們的人也是不少,他們是一個群體。若是得罪了張一鳴他們,便等同於得罪了這個群體。
劉謙還算不得核心弟子,此時逞一時之快,將來回到了秋道院,便極有可能下場淒慘。秋道院在大曄自成系統,就是被打折了腿打殘廢了,只要是正當決鬥,院外可是根本不能干涉。
此時就連張茶兒,也忍不住開口勸道,“劉謙,少說兩句吧”
“夠了!”董萱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
張一鳴詫異的看到董萱轉過那嬌美的面容,蹙眉朝他看來,“張師兄,大家都是秋道院弟子,如今大敵當前,應該並力拒敵才是,難道還要我們為了這些睚眥小事,而互相內鬥折損不成?”
張一鳴知道董萱不悅,當即極灑逸的聳聳肩,給人生不起氣來的感覺道,“師妹教訓的是,既如此,我們便靜待我大曄前輩高手力拒外敵了!”
趙壘哪還看不到張一鳴朝他掃來的那一絲眼神的含義,連忙朝董萱抱抱手,道,“還是董萱蘭心蕙質,顧及大體,師妹說得極是,是師兄魯莽了!”
董萱看向劉謙和薛冉,臉sè微微現出一絲不豫,心想“他的家人,定然是恨死了我吧”
來到薛冉和劉謙面前,她紗裙微墜,雙手疊放在右腰腿間,輕輕對薛冉行了個禮,“姐姐。我知道那件事後,侯府上下,肯定是罵極了董萱我”
劉謙側開臉去冷哼出聲,薛冉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我侯府之中,並無怪責你的意思要說來也是我三世子沒有福氣,無法高攀於你”說著,薛冉看著面前嬌美的女孩,又有些怨氣道,“呵呵,我那弟弟該是要有多討厭,才會讓你當眾做出那般決然的表態呢”
聽到她這麽說,董萱心底微微有些被刺到的感覺,她聽到微僅可聞的聲音道,“這件事我會設法補救的”
“不用了”薛冉微微一笑,“好好生活,你們雖無緣分,但只要相互安好。那就是幸福。”
看到說出這番話,便轉身去了另一邊的薛冉劉謙兩人背影,董宣心情突然有些惴惴然失落下去。
其實和他們做同一家人也是很好的薛冉曾經愛憐的撫摸過自己的腦袋,自己曾經,不就是真把她當成自己的姐姐嗎嘹亮的軍號戰鼓錘擂聲,轟然從海岸處響起。
原來冰山已經距離大曄不過數十海裡之遙。大曄最後的jǐng告宣告無效。軍方終於做出了忍無可忍的反擊!
無數的千帆船隻,突然從近岸開撥。遠處的冰山旁邊,一隊先遣戰船。正朝著冰山進行合圍之勢。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隊瘦弱的騎兵,朝著一座高大的鐵塔衝鋒!然而卻帶有一去不回的慘烈氣勢。
冰山之下,大曄的戰船開赴下方,為首的是一名軍中聲望卓越的水師戰將。雖然已經有了老態,然而他卻有很了不起的cāo船技術,當年和鹿島國接連海域邊境摩擦,大小三十余仗,打得鹿島海軍聽到他的名字,也要頭疼七分。
此時的這位戰將,率著自己的船隊,自下而上仰望冰山之巔的那個紅袍枯瘦,但卻異常矍鑠,顴骨突出的老者。
“此乃大曄王師艦隊!前方便是我大曄王國之都!大師若是拜訪,請從巨山上拾步而下,我大曄必以國禮款待!否則便是觸犯我大曄海禁!我等不得不恪守大曄海軍職責,殲滅來犯之敵!”
水師戰將嘹亮的聲音,響徹冰山之下,冰山上有不少凹凸紋路,可以一路將話音折聚至山巔。水師戰船分布在巨山四周,不斷傳來細碎的浪濤拍打船壁的聲音,除此之外便是這樣的呼喊。
戰將如此呼喊了三遍!
冰山之巔,那位枯瘦老者眼臉上的皺紋,才伴隨著開合,褶入了上眼眶。眼睛仿佛低頭看向打坐時爬上自己褲腿的螞蟻一般,帶著幾分憐憫的神sè,低頭看著下方的幾條大曄戰船。
聲音透著悲天憐人的氣息,帶著歉意開口道,“一覺睡醒,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老僧乃是七覺,素聞大曄半藏大師佛法jīng湛,德行極高,慕名而來,期望求辯證道,煩請通報。”
下方幾條戰船,聽到這種令人忍不住就要頓首伏拜的慈和渾厚聲音,終於如釋重負。
那位戰將也深深的舒了一口氣,高聲道,“既如此,還請大師暫歇此地,我等前去通報!”
此時就連近岸的大曄水師無數船隻,見到先遣戰船打出代表平和的白sè旗幟。海面上一直緊繃的氣息,似乎才在這一刻松了一口氣。
冰山下的戰船正yù返航。冰山上的老僧聲音再度從天而降響了起來,“不過老僧向來不喜歡在熟睡中被吵醒你們很無禮也就不必走了吧。”
那位正在指揮擺舵的戰將,聽到這話,危機恐懼頓生,立時宛如發狂,閃電般朝船舷電shè而去,力圖跳入海中,逃避某種可怕事物。
他跳出了船舷,也朝海邊跳落下去,但是他的頭顱,卻隨著柱一樣的噴出的血柱,直朝天空滾球一樣翻轉拋飛。
四艘大曄海船,在這一刻瘋狂準備逃離,然而卻幾乎是瞬間,無數條猙獰的冰刺,橫七豎八的從底部將五艘船貫穿。
那些船從海面離地。看得到一團團宛如海膽刺蝟一樣的巨大冰刺,將五條船密密麻麻的刺透,支出水面四五米有余,像是展示一般。
伴隨著船體支起,那顆頭顱,也落在了七覺的手中。映照著緋麗的陽光,極為悲壯。
五艘船面目全非。一些猩紅的顏sè,將船體染赤,將那些刺穿船體的冰刺,染出了晶瑩的殷紅sè澤。
岸上的民眾,見到那從海面上被冰刺穿透升起展示的船體,很多人胸腔仿佛被巨力擊中,瞬間就哭出聲來。
大曄水師在那一刹那死般的寂靜之下,密集的戰鼓聲錘擊如雷雲。雄壯隕長的戰號聲響徹上林城近岸。
千帆“噗!”一聲展開。無數的水師戰船,離弦之箭一般朝冰山shè出。
上林城的水師,憤怒了!
無數的戰船,滿載著弓弩手,軍士,和石炮,朝冰山湧去。
齊建霖,林唯楚,楊雲,董斌這些從大曄衛國之戰勝利後,回到上林城的青年將領們,也是其中之一。
面對上林城的突然危機,軍部緊急抽調了在上林周邊的所有近衛軍以及將領們。像是楊雲,董斌,齊建霖這樣的青年將領,也同樣是與王都天子共同偕亡的守衛將領之一。他們已經再無可退。
這裡是大曄的中心,以及大曄國的尊嚴!
進攻開始了。面對隨時可能從海中生出來的巨大冰刺。大曄的戰船展現出了高超的cāo控手腕,用難以預測的航路,高速朝冰山接近。
齊建霖在一條快船上,身邊的一艘兄弟船伴隨著一片血霧,瞬間被一道惡魔般凶厲的冰刺穿透,遙遙懸空掛在了海面上。
齊建霖來不及跟旁邊快船上的戰友告別,來不及跟大曄無數瞬間被奪去生命的軍士哀悼。這樣的場面還有很多。此時無數船隻都和他所在的快船一樣,前仆後繼,越過船體的殘骸,穿過同伴的屍體,奮勇朝著那座冰山接近!接近!
齊建霖抹去眼睛源源不斷湧出的熱淚,不顧那些墜入嘴角的腥澀,拔出腰間配刀,遙指冰山上的七覺法王,竟然狂笑賦道,“男兒何不帶長刀,痛飲高歌震敵魂,但灑十萬頭顱血,力拔山兮挽乾坤!”
快船帆繃,伴隨一路長歌,馳風破浪,似永恆得朝那座巨型冰山衝去!
齊建霖不知道此時楊澤在哪裡,不知道董萱在哪裡,也不知道從小在大曄一起長大的那些同伴們,他們現在在哪裡。
但是這些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齊建霖知道,這一刻他們無論在何處,都必然並肩作戰。為這一起長大的上林城存亡而戰!為大曄螻蟻一樣存活的尊嚴而戰。
“殺啊!”
這樣的吼聲,記載了這樣史詩般悲壯的畫卷。
陸上的蘄chūn侯爺,面對前線朝著冰山前仆後繼,箭如雨下,石如冰雹進攻的大曄軍士海船,雙目濕潤了。
他大手一招,朝著身邊的侯府族人激動而威嚴道,“楊澤在哪裡?難道還在宮中!難道還躲於人後?我不管他在哪裡,在半藏大師的身後,還是在聖上的庇護下,如今大敵當前,全王都都在為存亡而戰,馬上把他給我叫到這裡來!我蘄chūn兒郎,今rì也要奮勇一戰,絕不落後人前!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楊業怒發衝冠,他是真怒了。這段rì子,楊澤得了個天監金牌,就時常朝著王宮那處跑,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在這王都生死存亡關頭,他居然還如此不知輕重,不和族人全體應對,畏戰不出,至今沒見蹤影,這便是老侯爺發怒的緣由。畢竟就連薛冉和劉謙兩人,都如標杆一般站在那岸邊的高塔之上,為上林城民眾,抵擋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所以由不得他發怒,同時也讓他為這個他一直期望著的孫子,產生深深的失望!
站在蘄chūn侯楊業面前的二叔伯楊遠征,當即得令yù去,但卻突然頓住。
不光如此,整個侯府中人,也似乎在這一刻,像是發現了什麽,集體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微微怔住。
楊業須發都要倒立了起來,“還不快去!”
“不,父親大人”楊遠征目光微微迷茫,然後有些愕然的伸出手去,指向上林城至高地龍頭崖的方向,“那邊有個人似乎就是楊澤。”
龍頭崖是上林城出海口最高的一處山勢地貌。
山體朝海面外成七十度角傾斜,因過往的船隻來來往往,看上去便像是一頭高高昂起的蛇頭。當然取名蛇頭崖絕不好聽,於是被無數附庸風雅的人命名為龍頭崖。
此時萬道陽光照shè的崖坪之上。楊澤從萬眾人仰視的死角,出現在了崖尖之上。
那處崖坪並沒有被開發,被蔥鬱林茂覆蓋,也杳無人煙,然而卻是至高之地,所以他走出在陽光之中,幾乎第一時間,就極為顯眼的出現在那王都壯觀的岸cháo無數人群目光之上。
下方密密麻麻的上林城近岸人cháo之中,蘄chūn侯府的族人所在地,人人皆發著呆,“楊澤為何”
他們不知道楊澤為什麽這個時候在那裡,正如此時見到此幕的無數人,也不知道此時危難降臨,怎麽會有人登上了那裡。
“小楊澤!”在岸上衛兵保護之下,正為自己出戰夫婿擔憂的王國大司農董寧,認出了崖坪上的人之後,突然因為驚訝掩住了嘴。
“那是”分布在近岸高處的薛冉和劉謙,雙雙對望,然後異口同聲眯起了眼睛,“他要幹什麽?”
董宣和張茶兒突然因為龍頭崖那一處的顯眼,從而齊齊扭頭,清眸微微適應了那處shè來的光線,然後又漸漸地不顧耀眼陽光而睜大再睜大。直到有一種奇異的明媚在她們瞳子裡激烈跳躍。
“那是何人?”秋道院諸多修眾目力何等敏銳,齊刷刷望去,張一鳴嘲諷道,“怎麽會有人在那裡?難道那裡視野比較好,所以他不介意一會比所有人都死快一些?”
近岸的人cháo當然被崖上這個身影的出現短暫吸引開來了目光,認出這個身影是何人之後,仍然引發了一陣嘲雜的嘩然,因為他們不確定這個楊三世子是不是嫌自己命不夠長,所以要自己找死。
因為一旦那座冰山繼續前行,不出三四個時辰,這塊龍頭崖,就將首當其衝被撞得支離破碎。
如果說楊澤的出現只是讓下方王都近岸的人cháo微微嘈雜,而隨後出現的四人,就像是突然的一把大火,頓時將近岸人cháo喧沸!
楊澤雙目濕紅,扭頭看向身旁的德昭天子,激動道,“死了太多人了!讓他們都撤回來!士兵們的犧牲毫無意義!七覺法王意力太強,這樣下去只會有更多人傷亡!”他聲音有些沙啞,“那裡有我的朋友啊!”
德昭王沉凝的望著遠方激戰的冰山,望著那越來越大一灘深藍海洋中的血水,道,“那裡還有我的子民,還有我的駙馬,還有我的愛將,還有朕的親人!”
“但正因為如此所以才不能撤”
“因為那樣他們的血就白流了維持這樣迅猛的攻擊,七覺就會不斷的消耗意力!等到他的意力衰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們最佳的出擊時機才會到來!從這一點來看,我大曄軍士的鮮血生命的付出,是值得的!”
薑季民面容沉痛,嚴峻道,“根據欽天監計算,這座冰山,如果無法停止這樣前進的勢頭,那麽它就將毫無阻礙的撞擊王都上林。到時候對上林的衝擊力,不亞於一場地震。”
德昭王雙手負後,身影投在烈rì的光照之下,然後他的聲音,一字一句鈍重道,“朕已經做好了上林城整個東區,王都十之三四,都被摧毀的準備!”
“不!不是王都的十之三四”薑季民搖搖頭,“欽天監計算的數據,如果總結楊三世子的結論這座冰山,毀滅的是整個王都上林”
面對德昭王的目光,楊澤道,“首先冰山預計重達一百四十萬八千斤,以側傾之勢撞擊上林,冰山前端傾軋范圍覆蓋整個王宮!屆時王庭將不複存在因為地勢受重沉降,上林城東西方將迅速被撕裂,東岸將徹底消失,十萬間房將毀於此第一波的衝撞。引發的震波會摧毀以西二十萬間房屋。余波造成上林城西部房舍雖然不至於支離破碎,但也絕無一座完好。衝擊結束後,巨大的冰山將開始融化。這個過程或許會持續三個月,半年,甚至一年或者更多時間化冰將導致上林城氣溫驟然降低,葫蘆型的出海口吹來的溫煦季風將因為負壓阻隔而流於王都城池天空之上冷熱空氣交隔,王都會降下大雨這是一場將持續數月的毀滅xìng大雨”
楊澤續道,“到那個時候,整個上林城,乃至於王都往西幾十裡方圓,都將永遠被沉沒在水中。”
“這就是七覺法王的戰術。這就是東正教門的戰略。以一座冰山,毀滅大曄王都。”
德昭王怔怔的看著楊澤,半晌後,深吸了一口氣,崖坪上的草香味,席卷著某種毀滅xìng的氣息進入鼻腔之中,“這麽說來我們更不能退了。所以這一戰,你們必須勝!因為你們身後,是大曄最重要的地方,是數百萬民眾!是王都上林城!”
谷良極道,“我已經讓軍方迅速調集人馬,除去戰鬥人員之外,將大曄的全體民眾遷離,避開這個衝撞范圍,這樣的過程,大概會持續四五個時辰,所以我們要麽勝,要麽支持過這段時間。”
隨即他看著遠方的那座毀滅xìng的晶瑩巨山,道,“這樣的的手筆,即便七覺法王在東正教門修為足以排到前面幾位,但獨獨靠他一人,驅使這巨型冰山絕對不可能辦得到。必然是傾東正教門全體高手之力,為這塊冰山撰寫了無數的符文,以驅動這樣的龐然大物!所以看似七覺法王一人前來,但他的背後,聚合的是整個東正教門的力量!好狠啊他們是要真正的摧毀我大曄國啊”
半藏大師點點頭,“那座冰山之上,的確鐫刻了無數符文,所以七覺法王現在便能驅動那些符文,對我大曄的艦船和戰士們,施展毀滅xìng打擊不過即便驅動冰山不是七覺自己的力量。楊澤僅憑你一個人,也絕對無法和七覺法王對抗。”
谷良極青袍一展,佇立風中,眯眼道,“所以這一戰,我們也會從旁輔助與你,和你並肩作戰!”
半藏大師道了一聲佛偈合什,“七覺法王雖然是找上老僧一人所謂論道,然而時值百萬庶民生死之際,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佛曰殺生成仁。吾等今rì,必要將他阻截於上林海岸之外,才能挽救這場劫難”
薑季民點點頭,“不過那七覺法王已經修煉出了完整的意境,我等根本難以近身,只有意境,才能對抗意境,撕裂意境的防衛,所以前鋒,還是需要三世子你來打。當你撕開七覺法王意境場的時候,便是我三人輔助你共戰此魔神之時!”
“剛開始聽到你們不會袖手旁觀我還感動激動了一下,誰知道又要我打頭陣這就是風禦陣?”楊澤來到崖坪的頂端,這裡鐫刻著一個方圓一米的符文,符文上有繁密的線條,正是當rì在天監寺之中,楊澤看到他們三人一直在地上研究的陣法。
“待會我就踏足這裡”他指著這風禦陣,又望向遠方冰山,“然後我就會準確的飛到那邊去了?”
踏上這陣法,自己就會被炮彈一樣彈飛,那必然是極為刺激yù死的一幕,相信誰都不願去嘗試,但此時楊澤沒有任何選擇。因為現在遠方海面付出生命的那些人們,他們也沒有任何選擇。
“上次和你說過之後,”薑季民搖了搖頭,“經過我們三人的聯手改良,這陣法仍然不夠將你彈shè到冰山的距離甚至連現在你距離冰山一半的距離都達不到,所以一但你彈shè出去,到時候你便尋到落點附近的大曄海船,再乘船迎上七覺”
楊澤皺了皺眉,“那樣王都的危險便會增大一分。因為一來一去,冰山距離王都只怕會很近了,如果這段時間無法擊敗七覺,停下冰山,那麽摧城之勢,將無可避免。”
“這也是我們需要承擔的風險。”薑季民苦笑道。
“我看不用這麽麻煩!”楊澤從隨身拖著的一個長袋裡,取出了一塊木板,上面打有一些牛皮筋套,很簡易,上林城很多工匠都可以做到。
拍了拍手中的木板,楊澤道,“上次聽你們說起風禦陣改良的困難之後,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沒辦法,道行較淺無法踏波而行,所以就用這個代替這叫踏浪板,這樣即便彈shè的距離不夠,我也能很快接近七覺法王,對他施以突襲。”
德昭王等四人詫異的看著楊澤,又隨即道,“你到底腦子裡裝了多少這樣稀奇古怪但又行之有效的辦法?”
楊澤正yù傻笑而過。遠方的號角。嘟然響起。
德昭王神sè一震,抬起頭來,瞳孔竟是倏然聚縮,“七覺法王意力枯竭,時機來了!”
楊澤怎麽會出現在龍頭崖上,而龍頭崖上被近衛拱衛著的四人,竟然是大曄天子,竟然是半藏大師,竟然是國師谷良極,竟然是秋道院長薑季民!
所以無數的疑問,就這麽匯聚充塞和楊澤認識的人的大腦。
“難道那裡的視野極好所以他們寧可不要命,也要一起看得遠一些。”秋道院張一鳴喃喃道。然後身邊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搭理他。
蘄chūn侯楊業面容稍霽, 指著楊澤對族人道,“讓楊澤下來!既是德昭天子,半藏大師督戰!他去湊什麽熱鬧!”又看向楊父楊洪遠和楊母程英,“這小子,實在令人不省心。”
盡管人人對遠方水師對戰冰山牽心掛肚,但幾乎此時觀戰的人,看到龍頭崖上的大曄幾位中心支柱,也不由得定下了心去,大曄的三位強大修行者都在這裡,也就寄托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遠方的號角聲響起。
龍頭崖上,楊澤踏上了符陣。
巨大的靈氣從符陣中運動,然後匯聚在他的雙腳處爆發!
嘭!一聲震響!
所有在近岸觀戰的人cháo,幾乎第一時間,紛紛朝聲音來源處張望。因為他們不確定是否平地裡起了驚雷。
崖坪之上,輕煙彈起,半空之中,楊澤已經化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在所有人如離岸鯉魚“嘶!”一聲齊刷刷窒息的呆滯中,朝著遠方冰山,閃電般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