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位於天隘山深處,因為人跡罕至,氣候惡劣,就連一些野獸都不願棲息,所以數百年來都無人發現。而此時的這群敗兵們,卻打亂了這裡百年來的寂靜。
無數刀劍出鞘的金鉞之聲充滿整個天坑。
數千人默然而jǐng惕的注視著從巨獸和仙鶴上下來的四人奇怪組合,當先的是一個眉目清晰的青年,旁邊是一個黑黃皮膚的少年。而在他們之後,站著一名高大的老僧。三人的旁邊,則是一位明麗的女子。
這樣的組合相當的古怪,至少在這充滿殺伐金鉞之氣的天坑裡面,並不協調。
從對方並沒有表現出的殺意來看,似乎並不是來自流霜國的修行者。這讓天坑之內的數千人多少喘了一口氣,他們依然深刻的記得和流霜翼豹旗柳白堤的那場惡戰。
呼延卓注視了楊澤半晌,終於確認這就是國君口中所言的他們所要接應的一方,“你就是楊澤?”
“你是前來接應我們的人,開什麽玩笑!”傭兵之中,有人一步上前。他叫劉翼,以前服役於常陸國最jīng銳的軍隊,王國多年無戰事,他歸田之後就做了私募兵,實際就是傭兵,在常陸的傭兵界也小有名氣。
“誰在給老子開玩笑,此人如此年輕,怎麽不乾脆派個更小的毛頭小子來打發我們。小毛頭,你去和他比比,你們到底誰大誰小?”
人群中一個叫馬苞的人一句話,引得周圍一片嘲弄的笑聲。他是此趟傭兵的千人長。因為出身將領世家,自小也有一些家傳的武學,實力達到地玄初境。雖然也是做私募兵,但實際上,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常陸國兵監,以暗中掌握傭兵這種事物在常陸國的穩定,至少確保一些傭兵團體在常陸國不被允許的范圍內使用武力和活動。
常陸國調出這支傭兵,實際上組織起來的都等同於正規軍隊。他們甚至比正規軍隊,還要有經驗和戰鬥力。畢竟每一個私募兵都曾是無數場戰鬥中生存下來的,能夠在險惡的戰爭中生存到最後的人,可以說每一個都是戰爭的大師。只是他們今趟太沒有運氣。進入天隘山脈之前,來自岐山郡的補給就再不深入了,他們只能依靠“行軍丸”這種軍給的丹丸,支撐走過漫長的天隘山天坑地縫之道。
中途遇到了兩次山脈的小規模地震,以及暴雨泥澇天氣,抵達天坑出口之後,所有的補給已經在惡劣的天氣和地質環境中消耗殆盡。
而所謂接應的援兵和補給還沒有到達。他們只能走出天坑,四處尋找補給。結果不慎被流霜斥候給探知,引來流霜大軍的圍追堵截。這些天裡面,眾多私募兵過得都不是人的rì子,每天覺得自己東躲xī zàng得如同老鼠,嚼樹根喝泥水。還在筋疲力竭之時被翼豹旗的柳白堤截住,衝殺一番,如今殘存回到天坑的人,從以前的一萬之數,直線跌到了六七千人。
所以難怪眾人見到楊澤四人就是前來接應的援兵,沒有破口大罵當場翻臉已經是給夠了他們面子。
伴隨著眾人的嘲笑,一個面目瘦長,大概十仈jiǔ歲的青年從傭兵中走出,他面貌黝黑,倒有些類似於宗守的皮膚。不過臉上一對亂跳的眼珠子顯出他的油滑。顯然這樣的年紀就做了傭兵,常年又在私募兵那種龍蛇混雜的環境下長大,也沾染了不少兵痞的習氣。
聽得千夫長馬苞一句話,他啐了一口出列,嬉皮笑臉的朝楊澤走去。跌跌撞撞,像是喝醉了酒。而他身後的傭兵們,早已經忍俊不禁,有些人帶著看戲的表情,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叫小毛頭的少年一邊踱步一邊上下打量的來到楊澤面前,看得出經歷了不少戰場,雖然嬉皮笑臉,但眼珠子裡也有幾分戾氣,尋常壯年男子,恐怕都不敢與他對視。
而看到這種情況,宋臻那對冷目到饒有興致起來。在一旁抱手微笑以對。楊澤在常陸國搬了這麽一群桀驁不馴的私募傭兵到來,結果還吃了虧打了敗仗,對方不找他點麻煩,自然也說不過去。
她的神態盡收入楊澤眼底,不由得有些頭疼,這妮子就像跟自己就有仇一樣,平時深不可測仿佛沒有情緒外露的機器,但只要一見到自己吃癟,她似乎心情都會好上許多一點不矜持的顯露於外。大姐你變態啊。好歹加上天墟小師尊的這層關系,說不準咱們還是師兄師妹要互相照顧也不一定啊
嬉皮黑臉瘦長的青年嘴裡發出“嘖嘖”之聲,對楊澤繞圈打量,眼裡滿是輕視,然後怪笑道,“老馬,你讓和他比,實在是選錯認了,這小子雖然年長我一兩歲,但是給我舔鞋子都不配!”
人群立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不過當即有個叫陳常在的中年兵將冷冷開口,“夠了!你們見過在千人之中,還面不改sè的人嗎?小毛頭,這人雖然比你大不了一兩歲,但是人家的氣度,可是不亞於你啊”
陳常在在眾人之中地位也較高,是其中一個千夫長。再有陳常在雖然不認為楊澤有什麽不得了,只是他身後的那位高大老僧,以及老僧的凶獸坐騎,就看出絕非常人。眼前這個青年極有可能是那老者的跟班,就算不在乎這小青年,至少也要給他背後的人一點面子。眾人何嘗不知道,只是接連吃了敗仗,再見到楊澤這青年宣稱自己是接應的人,一股抑鬱怨憤之氣,不敢衝那看上去淵渟嶽峙的老僧,自然衝軟柿子捏去。
小毛頭扭頭看向陳常在,伸出一根指節粗大的手指指向楊澤,嗤笑道,“老陳,你也夠跟我說笑。就這小子,老子一根手指頭就能戳倒他至於氣度,我他媽還真想把他扇趴在地見識見識他的氣度!”
話音未落,就像是一頭狡詐潛伏而又猛然突襲的豹子。青年身體成為一道疾撲的黑影,直接蓋住了楊澤頭側上方的天空,和他年齡不相稱的大手化成巴掌,隔空就朝楊澤露在外面那張洗乾淨了的臉打去。
他的指節粗大,巴掌肉厚,一隻巴掌因為某些氣功的灌注溢出,而朝外散發著陣陣氣流。在傭兵團體裡,無人不知道小毛頭家傳的鐵砂掌,旁人一般都不敢和他開大玩笑。這一巴掌打在楊澤臉上,幾乎所有人都能預見到那種皮開肉綻的效果。
但是他一巴掌還沒扇至,一道黑影,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橫亙在了他和楊澤的面前。
猿臂蜂腰的宗守黑皮膚上勻稱的肌肉道道鼓起,現出力道流動的美感。一隻手探出,像是捏住撲擊而來豺狼喉嚨的獵人,一巴掌先一步打在了小毛頭的臉上。“啪!”一聲脆響,頓時將他扇得在半空打了幾個旋,飛撞入人群之中。頓時砸翻了前面幾個叫囂得最熱鬧的兵痞。
這樣一下還了得。無數傭兵頓時持劍而起。被小毛頭砸倒在地的人跌跌撞撞而又急迫的蹭起,作勢yù撲。小毛頭臉腫了大片,就連那個為楊澤說過話的陳常在,也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些人頓時叫囂謾罵起來,“媽拉個胚子,這小子旁邊的兔崽子居然還是個高手!大家一起上,把他們剝個乾淨拋雪地裡打滾去!”
一些賊眉鼠眼的兵痞自然瞄到了國sè天香的宋臻身上,嘿然一笑,“還有這女人呐,哥幾個好久沒去逛花樓吃花酒,好久沒碰女人了,這雙腿真啊,嘖嘖,不知道一會也剝光光是個什麽光景。老子就是明天殺上柳白堤大營裡戰死,也值得了!”
眾人習慣了私募兵的混雜,也習慣了粗言濫語滿嘴跑。這種事在那個騎著巨獸的高僧面前當然不可能做得出來,但並不妨礙他們逞一時口舌之快。更何況這麽調息那絕美女子,也是一種享受。
但放在楊澤半藏大師宗守三人眼裡,卻是一片安靜震驚。楊澤心底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宋臻原本還看著楊澤吃癟微笑的表情,立即由淡轉白,又隨即由白轉淡。然後沉入深深的沉靜裡去。此時就連宗守都忍不住感覺背心有些寒意,想下意識一點一點扭頭去看後面的那個女人。
可是後方已經沒有人了。之前宋臻所站的地方,只有一隻怒目的靈鶴。似乎在替主人宣示著它臉上的憤怒。剛才說話的那個人,慘叫著打著旋飛出去,比剛才小毛頭飛得更遠。又撞飛了好幾個人。
旁邊人顯然被宋臻的速度驚呆,但這群私募兵一路過來,早同仇敵愾,周圍人一起發喊,朝宋臻撲了過去。
這一幕楊澤三人都有些不忍看。
“啪”“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只看到宋臻青衫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動彈,只是一隻素手白得看不清影子,周圍衝上來的人就接二連三的飛了出去,連她一寸衣襟都沾不到。
兵刃崩解,盔甲破碎。接近她的人像是炮彈一樣一發發倒飛出去,她的周圍,瞬息之間就沒有能站著的人。
無數人或倒地或後退,都統一瞠目結舌。
碰到她冷冷目光望來的時候,人群又一陣轟然的退後開去。
這才明白這能夠有一頭單獨靈鶴作為坐騎的女子,和那個身體粗壯,皮膚黝黑的少年。竟然都是極強的修行者。眾人終於見識到了他們的實力。再沒有人敢發出一句哪怕是不和諧的謾罵之聲。看到倒地捂臉捧胸哀聲連天的同伴,再看面前這個女子,就再沒有人會注意她的臉蛋和身材了。因為那很可能就是他們遭罪的罪惡之源啊。
看著終於服服帖帖下去的眾人,楊澤心忖終於該輪到自己說話了。
還真是要拳頭才能爭取話語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