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坐騎逐漸逼近靜雲城外,遠遠看得到前往來迎接眾人歸途的一些境內長老和護衛。
在另一側的平原上,可以遙望另一眾裝點著雲庭境代表最有地位的外紋飾物的車馬,流蘇的紅sè墜飾在車駕簷頂起伏搖擺,三匹拉車的駿獸神采熠熠,車馬隊如在平原卷起的旋風一般,像是從地平線斜切出來的尖刀,先凌嶽楊澤一步抵達靜雲城。
那是凌嶽的姐姐凌秋燕從靈山境歸途的車馬。聲勢浩大。
兩人不光去往靈山開水陸茶會的時候各走各的路線,甚至返程的時候也不在一處。
凌秋燕好面子,雖然在雅湖小築上凌嶽新交的楊澤令她也有些改觀於一貫對凌嶽交友不慎的印象,在那種場合稍稍給他們雲庭境長了些臉面,由此帶來她對凌嶽的些微改觀,對楊澤的一些好感。
她是雲庭境的大小姐,可想而知她的印象和對一個人的看法,對一個希望在七境中出人頭地的無根雲遊者來說是一種怎樣的資源和夢寐以求得到的事物。
誰知道那個叫楊三水的人看來並不懂得珍惜這種人人都盼望的青睞。隨即發生的和蓮花武士之間的衝突又讓她覺得難堪,在她看來,楊三水和自己弟弟凌嶽都最終讓她失望,所以先前積累的好感和印象都蕩然無存。
這不光是兩人的極大損失,更因為他們讓雲庭境也失了幾分顏面。
是以水陸茶會結束她便一臉寒霜的徑直帶著雲庭境車馬離開。
她帶走的是跟隨她的雲庭境的大隊人馬,居然還能趕在楊澤凌嶽一乾輕車簡從的眾人前回到雲庭境,可想而知其現今的心境。遠遠看上去,為首車駕之上覆蓋的一層紅sè雲紋裝飾毯,隨著車駕旋風般在草原的行進而不斷跳躍,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掩飾不住車駕主人那種恚怒惱慍的氣場。
看著遠處凌秋燕幾乎都不在城門迎接的雲庭境長老們面前停留,而是毫不停頓的闖入城去。楊澤就不免好笑,暗罵一聲“臭屁的女人。”
但事實證明了對於雲庭境收到消息的大部分境內平民和一些大家來說,人們的反應幾乎恰好和凌秋燕相反。
兩人和虎衛的騎隊入城的時候,所面臨的都是熱烈的迎接。
“他娘的太解氣了,瀛洲境最近又是搞演武大會,又是四面炫耀自己武力的,一度張狂至極,號稱七年前對蓮花武士的排名是七境最荒唐的笑話,他們應該排名第一才對。如今一試,那群瀛洲的浪人總該閉上他們發浪的嘴巴了罷!”
“瀛洲境這些年趾高氣昂不可一世,還不是因為和地海之外的一些帝國簽訂了一些協議,近些年又大肆收納稀奇功法和一些修行法門,煉製威力極大的靈器,大搞靈武競賽,力圖要引導七境,使得周邊各境不得不進行防范,弄得衝突不斷,今趟瀛洲境定然難咽下這口氣,不過凌嶽小主成功抵達雲庭境,沿路沒有受到刁難,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剛和蓮花武士發生衝突,沿路如果再襲擊有虎衛護衛的凌嶽,豈不正面挑惹雲庭虎衛,說到底瀛洲境最近有些信心盲目尊大,但關鍵時刻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楊澤策騎和凌嶽一並行入靜雲城,不免想到先前古雲村的遭遇,那時他不過是一個逃亡在外身份都不敢暴露的逃犯,然而此時卻這般走入雲庭境的中樞之地靜雲城,想到更遠的未來可能發生的境遇,一時倒也有些感慨。
不過更讓楊澤感慨的是自將蓮花武士五柄靈武收繳之後,他提取其中的靈氣,無一不以失敗告終。五柄冒著外交風險拿到的靈武,居然都在他手上成為齏粉,提取不了半分靈氣。
靈氣作為天地間最可怕的能量之一,要掌握靈氣絕非易事,這是千百年來無數前人後輩都在追求的事物。要將靈氣引為自己所用,首先必要是“穩定”。
靈氣必須穩定,才能作為靈寶,靈器的內力,為人所用,戰鬥或者做到一些方便至極的事情。
而楊澤的塑靈師,說到底是遊走在天地規則邊緣的一群人。每一次從一件靈物上面提取靈氣,無非就是一個破解的過程。
楊澤之前所化滅吸收的靈晶核,與靈寶虎符,無非都是極為簡單的破解。就像是一個程序員對最基礎循環邏輯語句的掌握解析過程,極為簡單。
然而一些高規格的靈器之物卻絕不是那樣,一個劍修為何能夠通過某種玄妙的手段禁製,和自己的長劍相互感應,遠程cāo控禦劍?
這種感應,便是施加在本命劍上面的密碼,只有鍛造當事人或者打造這件靈器靈寶的製作者知道。只有當事人明白如何運作。
一直以來,楊澤都沒有接觸過更高端的靈寶,只在低端徘徊,就如同一直在分解一些普通的術科二項式,從未達到更深上一層樓的微積分,多項式的地步。
而蓮花武士的式製武器都是瀛洲境最珍貴的工物靈器師統一打造,擁有瀛洲境統一的禁製組列,或許cāo控的小細節上有個人的差異,但內部如何儲存調用靈氣的武器回路框架構建上面是相同的。
收繳的那批蓮花武士武器階級已經達到了三階,這足以讓人垂涎,但對楊澤來說,如何破解其禁製,將其中靈氣提取出來為自己所用,面對的卻是新的挑戰,只能通過他塑靈師的天賦慢慢解構武器的編碼序列。
要慢慢抓住破解那些封印住靈氣的禁製脈絡。只能一絲絲探入靈氣,像是一個做jīng密手術的大夫,慢慢以jīng準的手法,剝離探尋靈器中的秘密,掌握到靈器內部,還要避免破壞了禁製,從而使得整件靈器徹底報廢。
這套瀛洲境特別的編碼在他摧毀到第五把長劍的時候逐漸在腦海勾勒出來了大致脈絡輪廓。
但最後的一柄長劍也因此被摧毀,使得楊澤心頭大歎,若是當時再多繳獲一把,興許他就能完全破解瀛洲境的靈器內部禁製序列編碼,從此以後瀛洲境的這些武器,對他來說都再不設防,可以隨意分解。
既然已經得罪了瀛洲境,為何當初不乾脆多收羅它八件十件武器的,現在說不定早已突破。
楊澤有些暗惱,不過倒也不算白得罪了別人一遭,至少他對塑靈師的理解,更高了一層,就像是做一件事,一開始雖然磕磕絆絆,但到底有了些感覺,知道今後面對同樣的情況,該有些怎樣的改進和注意點。
最終楊澤和凌嶽這一行隊伍在眾人的歡迎之下,入了靜雲城中心。
這靜雲城規模倒是極大,一點不比靈山的歸靈城小多少,東西方縱橫也有百裡之距,從極東騎健馬奔向極西,沿路毫無阻隔,少說也要三四個小時的時間。
樓宇房舍也是緊密挨連,條條道路,徑直通往城中心那座遙望恢弘的大殿庭院。那就是境主所在地,也是凌嶽的府上,靜雲殿。
進入靜雲殿之中,又有內庭外庭之分,外庭數萬畝佔地空間,內庭也有數萬畝佔地空間。外庭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區。內庭分東西南北四個上苑。
跟著門外的長老走入,外庭的朝陽廳大殿之上,不少雲庭境長老身具管事之務的人都在廳堂之上,最中間的大方寶座位置,坐著一個面目清朗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著素白襟衫,氣度自若,雙目疏密有致,雖是中年,卻能看到年輕時候的風采。、男子見到進門而來的凌嶽楊澤,眉頭稍稍的蹙了一下,語氣帶著些嚴厲道,“終於回來了,你這個臭小子知不知道你在靈山闖的事情,給大家造成了多大的困擾?你什麽時候能夠長醒一點?少給境中惹些麻煩!”
周圍長老早露出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甚至一些還似笑非笑的望著凌嶽,有些眼裡不缺乏愛憐神sè。
境主凌若海之前還因為瀛洲蓮花武士一事上在這個境內長老會上嚴厲批評,揚言這次一定要以境內規法嚴厲懲治凌嶽。但隨即凌嶽一回來,這個境主的語氣也就軟和了。周圍諸長老早料到是這般結局,說到底這小子每次出去,哪一次不惹一身臊回來,但總歸回到了雲庭境,便就是回到了自己家,在自己家裡,難道不該給這些後生小輩擋那些外間風雨?
所以軟下來的並非只有凌若海,還有眼前這些眼睜睜看著凌小胖長大的雲庭境長老們。
凌嶽訕訕一笑,做出一副厚臉不怕踹的樣子道,“蓮花武士挑釁我們雲庭境,我想,作為雲庭境人,總不能給我老父親丟了面子,更不能讓這些叔伯長輩們丟了面子。他們瀛洲境自數百年前的境主寶劍被插在我們這朝陽廳上,就一直耿耿於懷,如果我們不偶爾露出一些虎牙來,難道要任那群家夥蹬鼻子上臉,打我們的臉?”
“放肆!眼前的叔伯長輩都在於此,在朝陽廳下,你就是這般庸俗的說話!?”凌若海眼珠子一瞪,拂袖負手而起,瞪視凌嶽。
周圍長老一個個拱手攏袖的,都笑意連連的望著凌嶽那張在晨光下泛出紅澤的圓胖臉蛋。
楊澤暗忖這家夥的確很會說話, 一時間就把這些長老給連帶上了,弄得倒像是他為他們出了頭一樣。
不過除了此刻雲庭境境主和滿堂的境內長老,更引起楊澤矚目的,卻是他一早也就見到的,在凌若海座位旁側的地面上插著的那支鎏金長劍,長劍一看就非凡品,半截深插入地面,大半截留在外部,劍柄盤龍,隱有靈氣遊動。
而根據凌嶽剛才的話語,更是讓楊澤莫名其妙一陣怦然心動。數百年前的瀛洲境主留下的靈器,這可是真正的靈寶。
歷經數百年時間,其中的靈氣波動仍然長存,仍然穿破時空,如永不消磨,遙遙在目,晃得身為塑靈師的楊澤眼花繚亂。
這種眼花繚亂的感覺讓他內心都感覺莫名的跳躍興奮,心中很癢。就像是雕刻師見到了一件臻美至極的藝術品,忍不住要去把玩欣賞的癢。就像是繪畫家見到了sè彩運用搭配美妙之極的畫作,恨不得賞析天天看個一年半載的癢。就像是詩人欣賞到了一篇傳世傑作。像是書法家見到了蘭亭行書的那種癢。
那至少也是五階的靈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