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很疑惑自己竟未在杜芷萱臉上找到驚惶和恐懼等神情,但,心心念念地要將杜芷萱這個礙眼的孫女鏟除掉的老夫人並沒有多想,徑直在丫環婆子的攙扶下,走到杜芷萱面前,冷聲喝斥道:“跪下!”
杜芷萱突然伸手按住太陽穴,臉上的血色盡褪,痛苦地呢喃道:“唉呀,我頭好痛……”
“小姐,你這是昨夜吹風受涼了。”今日輪值的雲嬤嬤和白嬤嬤對望一眼,上前幾步,攙扶住杜芷萱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將杜芷萱按在椅子裡,接過書蝶遞來的薑茶水,遞到杜芷萱面前,道:“小姐,先喝點薑茶,再到床上休息一下。”
“我這就出府請太醫,前來為小姐診治。”白嬤嬤一邊說,一邊往門外方向行去,那幅無視了前來找岔的老夫人的瀟灑姿態,隻令老夫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卻又拿白嬤嬤沒辦法。
無它,只因,白嬤嬤今日一反常態地換了一身女官服!
而,也是這時,老夫人才注意到,不僅白嬤嬤,就連攙扶著杜芷萱的雲嬤嬤,也是正三品女官!
雖,並非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情景,但,再次瞧見的時候,老夫人依然覺得滿腹澀然和憤懣。
萬萬沒料到,太后賞賜給杜芷萱的教養嬤嬤,竟沒有收回她們的官職不說,竟還按季度賞賜宮裡新做好的相應官職的女官服飾!
這樣的恩寵?
這樣的恩寵!
……
一瞬間。老夫人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如今,面對這般看似松散,但實則每處都流露出不對勁的情景。難得地生出了一種“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預感來。
只是,縱然如此,老夫人卻依然不打算放棄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
畢竟,誰知道錯過今日,要苦等到猴年馬月,她才能這樣輕松地收拾了杜芷萱呢?!
更何況。這偌大的候府,除了她和小李姨娘。再也沒有第二人知曉昨日那外男的去向,更不知道他的生死!
這般一想,老夫人就心裡一定,瞪視著杜芷萱的目光陰冷如蛇。
“老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被守在門外的婆子們攔阻住的白嬤嬤,滿臉不悅地看著老夫人,道:“若小姐有個三長兩短,老夫人準備怎麽應對那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
這“逼死親孫女”的名聲傳揚開來,勇誠候府在盛京的名聲會跌到泥濘裡,老夫人多年的謀劃可就落空了,就更不用說錢氏等人那讓自家閨女嫁入王候之家的念想了。
錢氏眉頭微蹙,極不讚同地看了眼杜芷萱,行到老夫人身旁。輕聲道:“母親,今日,正是府裡主子們定是請平安脈的日子。”
老夫人心裡登時大定。給了錢氏一個讚賞的眼神,偏頭看向周嬤嬤,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老夫人,現在是巳時,想必,劉大夫即將抵達。”周嬤嬤淡淡地看了眼裝病的杜芷萱。眼眸裡飛快地掠過一抹厲色。
“派人到側門候著,待到劉大夫入府後。直接將他領到文斕院。”老夫人交待完後,就在丫環婆子的攙扶下,走到屋子最上首落坐,而,錢氏、二房於氏和三房王氏,以及以杜蓧為首的一眾候府姑娘也紛紛落坐。
即使文斕院再寬敞,會客廳也擺不下這麽多張椅子,再加上大梁的世家貴女們向來習慣“一腳出,八腳邁”,於是,一陣人慌馬亂之後,除了進出的門口,其它三個方向都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莫名地給人予一種“三堂會審”的感覺。
房間裡的氣氛一片詭異的沉靜。
一柱香之後,那厚重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從外面進來一個小丫環,急行到老夫人面前後,低聲匯報道:“老夫人,劉大夫到了。”
“請他進來。”老夫人想也不想地說道,微垂的眼眸裡飛快地掠過一抹厭惡和算計。
劉大夫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和其它上了年歲的男人一樣,留著代表著智慧和豐富閱歷的胡須,但,那吊眉三角眼,和進屋後卻不管不顧地四處張望,滴溜溜打著轉的小眼珠,以及臉上不加掩飾的貪婪和欲望之色,都表明這人為何不討老夫人歡心。
不僅第一次見到劉大夫的杜芷萱滿腹震驚,就連同樣飄在半空中看戲圍觀的鬼鬼們都忍不住出聲吐槽了。
“我的天,這般猥瑣的人,竟會是一名大夫?!”
“一定是我死亡的姿勢不對!”
“說好的每個大夫身上都會有些藥香呢?差評一生黑,不解釋!”
“這人,連替‘醫毒王’打簾子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說其它的了!”
“不知收了府裡那些人多少銀兩,才能養出這樣一個貪婪不自知的蠢樣!”
……
“劉大夫,我家四丫頭生來體弱,這些年又頻繁地到京郊莊子暫住,每到冬天都會生好幾場大病,只能臥床靜養。偏又不太注意自己的身體,時不時就吹點冷風受點寒,唉……”
說到這兒時,老夫人長歎了口氣,將一個關心愛護自家孫女的慈祥和藹的祖母形像演繹得活靈活現,若有那不熟悉情況的人在這兒,只怕會立刻就對杜芷萱心生惡感。
從未給杜芷萱診過脈的劉大夫心領神會地說道:“有老夫人這樣的祖母, 也是四小姐的造化。”
老夫人難過地搖頭,歎氣,然後就沉默不語了。
這時,就到了老夫人最倚重的得力管事周嬤嬤出場了:“劉大夫,老夫人向來擔憂四小姐的身子,只是,四小姐……”
話,點到為止,不過,想起盛京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劉大夫立刻就悟出了幾分,看向杜芷萱的目光裡就帶上了一絲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
這一點,並沒有因為杜芷萱身後站著的兩位三品女官的嬤嬤,而有任何的不同。
沒辦法,誰讓劉大夫僅僅只是一位最普通的大夫,而,他唯一和其它大夫略有不同的,也就是擅長利用各種巧妙搭配的藥物來害人,從而備受諸多心狠手辣婦人的追捧。
時間久了,就養成了劉大夫一個說一不二,唯我獨尊的性子。
說得不好聽,這,就是典型的“不知而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