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梨香院裡,同樣得到這個消息的老夫人,也久久沉吟不語。
待到老夫人靜靜地品完一盞茶水後,她才出聲問道:“周嬤嬤,此事,你怎麽看?”
“老奴以為,這是一樁好事!”周嬤嬤一臉恭敬地回答道,並在老夫人那點頭示意的動作裡,輕聲解釋道:“首先,四小姐被太后賜封榮華縣主一事,將徹底堵住往日裡和四小姐惡名有關的各種流言蜚語。”
比如說,候府一眾人“捧殺”了杜芷萱,更毫不猶豫地放出杜芷萱“囂張跋扈,任性妄為”之類的言論,只為了令杜芷萱“惡名遠揚”,以此來遮掩眾人貪慕錢涵夢那龐大的嫁妝,從而頻繁出手算計陷害杜芷萱的舉動。
“如此,可以證明四小姐前段時間,煞費苦心洗清惡名的舉動無比正確。”
至於杜芷萱最初想要清洗惡名的源由?以及候府一眾人因此事而生出來的憤懣和惱怒等情緒,卻是不需要再提起了。
“其次,既然太后和皇后這兩位天下間最最尊貴的女人已出聲讚譽四小姐,那麽,從某方面來說,也相應地驗證了老夫人教養之功。畢竟,候府所有姑娘,皆由老夫人親自教導。”
自半年前,杜蓧與安王長子於桃花林裡巧遇,並對安王長子一見鍾情,從而解除了前些年定下的婚約之後,外界就盛傳杜蓧不願守孝三年後再出嫁,更不願意嫁給一個沒有功名的白身,從而因著攀附榮華富貴的野望,而上趕著與安王長子為妾之類的流言蜚語。
緊接著,候府二姑娘,庶出二房嫡女杜芷菡嫁給喜好男風的寧王府嫡次子為正妻,和候府三姑娘,嫡出三房庶女杜茉,被送入比安王還要好色,且男女不忌,頗為風流的三皇子府為侍妾。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難免令人議論紛紛。更不知多少人私下裡嘲諷勇誠候府“上梁不正下梁歪”,才會令候府一眾姑娘都拋棄了身為世家貴女的尊嚴和傲骨,為了那所謂的榮華富貴,像一隻跪添皇室子弟的哈巴狗一般。
如今,杜芷萱被太后賜封為榮華縣主的消息傳揚開來,勇誠候府一眾人就可以再次挺直腰杆,毫不猶豫地向世人宣告“一種米,養百樣人”。
“兒孫自有兒孫福”,即便老夫人有著令人讚歎的心機和手腕,卻也難免因年歲漸老,並早早就將候府管家權交給長媳錢氏,對候府的掌控力不如從前,和候府姑娘皆主要由各自生母教養等緣由,而令一眾人將老夫人的諸多經驗之談摒棄在腦後。
在“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情況下,老夫人又如何能次次以“孝道”來壓人呢?
“再次,這個消息傳揚開來,定會令安王府、寧王府和三皇子府紛紛高看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一眼,將給予三位小姐在夫家生活很大的方便,更能從某方面來說,提升這三位小姐在夫家的地位。”
即便相比前朝來說,大梁的女性地位已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女人出嫁後,所依靠的也唯有娘家和兒孫這兩樣。
而,無論杜蓧、杜芷菡和杜茉三人身處何等環境,說到底,她們都是勇誠候府的姑娘,和勇誠候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在杜尚書未能襲爵的情況下,唯今之計,也只有利用杜芷萱身上三品實權的“榮華縣主”來耀武揚威一番,以令其夫家人不敢再像往常那般恣意欺侮,凌虐她們。
“最後,既然,四小姐被賜封榮華縣主,往後,定當會時常與皇室宗親來往。如此一來,候府裡其它幾位未說親的小姐,又何愁不能謀得一樁良緣?”
無論候府姑娘與杜芷萱是否親近,彼此之間又是否會多加照料,但,有一個做縣主的同宗姐妹,府裡未說親的姑娘,在婚姻市場上就多了更多的挑選余地。甚至,就連往日裡只能仰望的世家貴族後院,也都能考慮一二了。
比如說,以往,以候府姑娘的身份,想要嫁入皇家,只會是沒有名份的普通侍妾。如今,依靠著杜芷萱身上的三品榮華縣主爵位,即便依然不能謀得個正室的位份,但,同樣能上玉碟的側妃,卻是能謀算一番了!
“這麽說來,往後,我還得將四丫頭給供起來了?”即便,周嬤嬤說的這番話,正是老夫人心裡所想,但,讓養尊處憂幾十年的老夫人因此事而向杜芷萱低頭,還真不可能!
更何況,從最初,老夫人就沒有將杜芷萱放在心上!
“老夫人,你怎會如此想?”周嬤嬤又重新續上茶水,道:“你可是四小姐嫡親的祖母哪!你有什麽吩咐,四小姐有何德何能,膽敢公然拒絕呢?!”
老夫人微闔雙眼,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就連撚動著佛珠的手指也不急不緩,仿若未聽出周嬤嬤的話外之意似的,唯有她眼底偶爾閃現的狼戾和算計,卻將她心裡的真實想法給出賣。
……
待到周嬤嬤退下,獨留老夫人一人在屋內後,她才終於睜開了雙眼,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倦怠, 身體裡也隱隱流露出一種獨屬於垂暮之年婦人獨有的死氣,卻轉瞬退逝,連她自己都未注意到。
“可惜了……”
她千般籌謀,萬般算計,眼見即將步入“成功”的殿堂,卻突然出現了杜芷萱這樣一個變數!
有了杜芷萱的“珠玉在前”,只怕,往後,候府裡那些被自己特意“帶歪”的姑娘,都會生出更高的“攀龍附鳳”的*,並借助杜芷萱被太后賜封為榮華縣主之勢,趁機脫離自己的掌控。
更甚至,就連自己特意推出杜蓧,做那“殺雞敬猴”中“雞”的算計,也將會面臨落空的淒慘情況!
早知如此,當初,真該在杜芷萱生下來的時候,就直接令人掐死這個禍害!如此一來,她又豈會處於這般不上不下的尷尬境界?!
……
相似的談話,在候府其它院子裡也一一地發生著,卻並沒有一人準確地猜測到,老夫人心裡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