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誠候府,飛羽院
杜芷薇仿若漫不經心地瞥了眼不遠處,那個容貌身形極其眼熟,卻並非候府的下人,雙眼微眯,長睫掩住眼底的思索,往前邁去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行到了錢氏居住的臥室。
“娘,錢詩雅又準備算計誰?”
“還能是誰?”錢氏冷笑一聲,眼角眉梢滿是譏誚和嘲弄,意味深長地說道:“她急了。”
“也該急了。”杜芷薇親自為錢氏續上茶水,再為自己沏了杯茶,道:“若,她還沒有什麽決斷,我才要懷疑,往日裡我認識的那個人是否旁人假扮的!”
“她現在也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
錢氏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毫不猶豫地利用此事來提點杜芷薇,“雖然,到現在,我依然不明白她與杜芷萱之間,究竟存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但,既然一早就定下了利用武候王世子,來令杜芷萱身敗名裂的計劃,那麽,無論這期間出現了什麽事,都不能有絲毫的心慈手軟。更不能相信某些人說的‘將人捧到高處,再將其推落懸崖’,或者使用軟刀子,慢慢地收拾了對手的想法。”
“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料,對手是否會突遇貴人幫扶,從而翻身逆襲成功。”
錢氏放下茶杯,眼眉眉梢間一片冷凝:“要麽,就與人為善,從不與人結仇。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更不小心與人結仇,那麽,無論對方性情豁達,並不計較這類小事,還是自私自利,睚眥必報,都要謹記‘斬草除根’這四個字!”
“娘,我明白的。”結合錢詩雅處處坑害算計杜芷萱,卻被杜芷萱反逆襲成功,並被杜芷萱反出手懲治的事件,杜芷薇很快就明白了往後自己的行事準則,一臉慎重地應諾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落得錢詩雅這樣一個淒慘的下場。”
自半年前,錢詩雅迫於外力,終於作出暫時的退讓,將奮鬥的目標由“武候王世子妃”定為“武候王世子側妃”,卻依然未能獲得既定的成功後,杜芷薇就隱隱地有了種“事情已超出預料”的不祥第六感。
無論這期間,牽扯了多少是是非非,恩怨情仇,總之,整件事情中,唯一會受到影響的,也唯有錢詩雅一人!
若非如此,以錢詩雅的聰慧機敏,狡詐奸詐,心狠手辣,算無巨遺的本性,又豈會在獲悉太后賜封杜芷萱為三品實權榮華縣主的消息後,就慌了神,亂了心,最終,在屢屢出昏招算計杜芷萱不成的情況下,竟博上了自己的未來——與武候王世子自薦枕席!
真以為,如錢詩雅這般前世今生都承受著最精英世家貴女教育的姑娘,會不明白“婚前失貞”這四個字的真諦?會不明白世家望族對此事的重視?
這些,並不因如今的大梁王朝,相比起前朝來說,女性地位得到了極大提高,而有任何的不同。
誰讓真正傳承了千百年,底蘊深厚的世家望族,雖按照大梁現狀而對自己家族的規矩進行了重整,但,依然有那麽些從前朝延續到如今的規矩呢?
比如說,如錢詩雅這般,明明是杜芷萱嫡親的表姐,卻為了一己之私,而出手算計坑害杜芷萱不說,還毫不猶豫地撬了杜芷萱的行為,放在任何傳承許久的世家望族裡,都會落得個或被除名,發配家廟,或一條白綾,一杯毒酒,結束了這一生的淒慘結局。
由此可見,將軍府一眾人待錢詩雅,還是有那麽幾分真心。
哪怕,到現在,錢詩雅依然不認同這一點。
……
將杜芷薇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的錢氏,輕撫杜芷薇的頭髮,臉上浮現一抹堅決:“薇兒,娘如今,就很後悔。”
“娘?”杜芷薇詫異地看著錢氏,並未錯過錢眼底的傷感和歎息,以及一抹淡不可察的惶恐和不安,心裡一個咯噔,忍不住抓住了錢氏的衣袖,難掩焦急地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錢氏苦笑一聲,目光有些恍惚:“我隻恨,當時明知留下杜芷萱,定會後患無窮,卻也礙於諸多緣由,而不得不與錢詩雅聯手。如今瞧來,我的這個決定,卻是大錯特錯!”
“娘,這並不怨你。”杜芷薇搖頭,道:“以外公外婆待杜芷萱的疼寵,若,當年,你真得狠下心來,置杜芷萱於死地,只怕很多年以前,你我母女就已在九泉之下團聚了,又豈能享受近二十年的榮華富貴。”
“更何況,這件事,原本就遠超眾人預料之外。畢竟,世人皆知,三歲看老,七歲看長。”
誰能想得到,被候府一眾人和錢詩雅聯手捧殺算計的杜芷萱,會一朝幡然醒悟呢?更在短短時間裡洗白自己一身汙名,還獲得太后的青睬,被特賜為榮華縣主後,還被賜婚與秦王,轉眼間,就由惡名遠揚到令一眾人嘲諷譏笑的姑娘,變為令人豔羨的準親王妃!
“娘,你說,那杜芷萱是否被厲鬼附身了,不然,豈會性情大變的同時,還掌握了一些往日裡從沒學過的技能。”比如說,那令人讚歎的蒔花之技。
“噓!”錢氏忙不迭地掩住杜芷薇的唇,四處張望了一番後,才收斂了臉上的苦笑,慎重地交待道:“這樣的猜測,哪怕有證據在手,卻也萬萬不能訴諸於口,以免被外人聽聞,從而掀起一場風浪!”
“娘,你這是?”待到錢氏松手後,杜芷薇才一臉詫異地問道:“難道,這……是真的?!”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分清?”
錢氏臉色變幻莫測,嘴裡說出來的話,卻莫名地帶上了一絲令人生懼的陰寒:“總歸,眾人都認定了她是浪子回頭金不換,那麽,無論你找出多少證據,在上位者眼裡,卻也不值一提。”
“甚至,還難免令人懷疑你因嫉妒,才會打著清除為非作歹的惡鬼名號,行那排除異己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