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疑惑地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錢家幾位公子身上掠過,雖依然不能探查剛才那抹暗含警告和威脅的目光由何而來,但,這並不妨礙她下意識地摒棄蜷縮著脖子,避到杜芷萱身後的念頭,輕咳一聲。
眼見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後,在知曉杜芷萱很可能會有“福星”的身份嫁與秦王消息後,就明裡暗裡找人打探過和秦王有關消息的小公主就道:“小皇叔雖生於皇室,卻並不在意身外之物,更沒有皇家人就該有著非同一般待遇的想法,不論是出行,還是征戰沙場,均和護衛們同食同住,並不搞特殊化。”
“既然錢四公子與小皇叔私交甚篤,想也清楚這一點,所以,萱兒,你無需太過擔憂。”
……
“縣主,表小姐來了。”
“表姐?”杜芷萱偏了偏頭,和小公主對望一眼,彼此都瞧見了對方眼底的驚詫,“請她進來吧。”
今日,錢詩雅一身胭脂粉色繁複宮裝,外面罩著一層桃粉色薄紗,寬大的衣裙和袖口處以深一號的繡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一頭青絲挽了個別致的飛雲髻,額前垂著一枚水滴狀紅寶石,頭上插了一對鏤空飛鳳步搖,隨著連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
柳眉鳳眼,瓊鼻櫻唇,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如玉般溫潤的光澤,給人予一種世家望族精心教養的貴女,舉手投足間自成風骨的感覺。
而,這樣的感覺,令杜芷萱下意識地微蹙眉頭,不由得將眼前的錢詩雅和這一年來的錢詩雅相比較,最終,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然,又怎會在錢詩雅身上看見難得一見的驕傲和自豪的自信飛氣揚的神情呢!
“見過小公主。”錢詩雅微微彎腰,如普通的臣女那般,一臉的恭謹。
之後,在小公主喚起後,錢詩雅才又跟杜芷萱行了一個平輩之間的禮節:“萱表妹。”
今日當值的語蝶送上一杯沏好的茶水和幾樣小點心,就退到了一旁。
“表姐今日,與往常大不相同。”杜芷萱單手撫腮,眼含疑惑不解地說道。
“萱表妹總是這樣觀察入微。”錢詩雅微微垂眸,白皙如玉的面容突兀地浮上兩團紅暈,
仿若無意地看了小公主一眼,道:“這段時間,萱表妹一直待在宮裡,很少回候府,更幾乎沒有踏足將軍府,並不知曉此事,倒也情有可原。”
“錢小姐,你無需刻意在我面前,裝出這樣一幅單純天真的模樣,更不用費心挑撥和我萱兒之間的情誼!”小公主冷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揭開了錢詩雅的假面,並不在乎錢詩雅是否會因此而憎恨自己。
對小公主這樣的天之嬌女來說,錢詩雅這麽個將軍府庶出嫡長女,還真算不了什麽。
尤其,這些年來,錢詩雅為了坑害杜芷萱而聯手勇誠候府一眾人做下的種種惡行,簡直罄竹難書,早早就將杜芷萱當成自己親如姐妹般“手帕交”的小公主,又豈會再給錢詩雅一個好眼色?!
“小公主,臣女……”錢詩雅臉上的血色盡褪,身子也微微顫抖著,聲音低如蚊鳴:“並無它意。”
這樣一幅面容慘白如紙,神情柔弱無助中又帶上一絲堅強的模樣,若換了旁人,只怕會立刻就激起心裡所有的憐憫和同情之情。
而,落到小公主眼裡,卻是覺得越發地礙眼起來。
若非杜芷萱伸手拽住了小公主的衣袖,只怕小公主早就忍耐不住地指使人,將錢詩雅這麽個慣於裝模作樣的姑娘給叉出去了!
杜芷萱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壓下胸腹間翻騰不休的作嘔感,道:“表姐,不知你今日來找我,究竟有何事呢?”
“我……我……”錢詩雅像一隻驚惶的小兔子般,飛快地抬起頭,看了眼靜坐一旁,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的小公主,再看了眼正微微偏頭,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杜芷萱,心裡的遺憾和歎息,懊惱和鬱悶等情緒,差點就無法克制地漫延開來。
“我只是想跟萱表妹你說聲對不起。”錢詩雅微微垂眸,手指絞弄著衣襟,“我也未料到,那武候王妃明知兩府之間的仇怨,卻依然遣人前來府裡求娶。”
雖然,今日,小公主的反應,令錢詩雅心裡的另外一個計劃踢到了鐵板,但,這並不妨礙錢詩雅再次施行最初那個針對杜芷萱的妙計。
“我知道,你癡戀武候王世子多年,為武候王世子‘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即便特意請求太后為你和武候王世子解除了婚約,卻也只是想與武候王世子從頭開始,可謂是情深意重。”
“甚至,你為了得到武候王世子的愛情,忍受著教養嬤嬤那刻板的規矩要求,學習琴棋書畫女紅管家等世家貴女必備的基本技能。更別出心裁地研究出墨菊和墨蘭等花,以這樣特別的蒔花之技而獲得太后的稱讚和賞賜。”
“一切,只為了能在以世子妃的身份嫁入武候王府後,不僅能擔當起一府當家主母的職責,言行舉止間更惹來無數人的稱讚和豔羨。 ”
“你為武候王世子付出了那麽多,偏偏,事到臨頭,竟出現了這樣的差錯……”
說到這兒時,錢詩雅也有些哽咽了,雙眼泛紅地看了杜芷萱一眼,臉上浮現一抹猶豫和不忍,嘴裡卻堅定不移地說道:“只是,老話說得對,‘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你從旁人嘴裡聽到了這些消息,從而對祖父祖母心生怨懟和憤懣等情緒,倒不如今日由我來做這個惡人,將一切揭開。”
“即便之後,你要打要罵,我也認了,只求你不要因此事而與祖母祖母生出隔閡。畢竟,所有人中,他們最疼愛的就是你了,連我這個嫡親的孫女都要倒退三丈。”
錢詩雅取出繡帕,輕按眼角,用一種哀傷中暗含絕望的神情看著杜芷萱,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卻不知為何,在杜芷萱那雙仿若窺破了她內心深處肮髒齷鹺算計的清澈眼神裡,那些明明已經到了喉嚨旁的話,卻怎麽也沒辦法順利地說出來了。
萬般無奈之下,錢詩雅只能微微垂眸,用繡帕遮擋住眼底流露出來的狠戾和算計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