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萱嘴角微勾,不慌不忙地往旁移開一步。
“砰!”
茶杯碎片、茶水和茶葉漬四濺,而,杜芷萱微微垂眸,凝視著濺到茶漬的淡緋色宮裝裙擺,眉頭微蹙:“父親,這可是前兒個才送到宮裡,只有宮裡高位妃嬪才有的蜀錦做成的衣裙。”
“讓我想想,我身上這匹面料是皇后娘娘賞賜的?還是淑妃娘娘?再或者是賢妃娘娘?德妃娘娘?”
杜芷萱輕敲自己腦袋,報了一連串如今皇宮裡高位妃嬪的名號後,又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合掌道:“啊!我想起來了,這批蜀錦,最先送到曾外婆的寢宮裡。而,當時,因我尚在,曾外婆特意給我挑了兩匹,並吩咐繡娘加急趕製出來的。”
“今兒個,我才穿第一次,就被毀了,唉……”杜芷萱搖了搖頭,一臉的苦惱和不安,“早知如此,我應該等到明日回宮時,再穿上這襲衣裙的。”
“也不知曾外婆知曉此事後,會如何地心疼呢!”
瞧,這一句句犀利的話!
瞧,這輕易就給他蓋了個“毀壞禦賜之物”的大帽子的姿態!
杜尚書氣得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化為墨汁般地漆黑,瞪視著杜芷萱的目光裡也出現了兩團熊熊燃燒的怒焰。
“孽女,誰給你的底氣,讓你這般無法無天,連我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放在眼裡?”杜尚書用力地拍向書桌,那力道之重,隻將書桌上面的筆架和硯台都震得晃動了,“你的孝道呢?你身旁的嬤嬤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真以為,憑你自己之力,就能得到太后的讚賞,更獲得縣主的爵位?”
杜芷萱仿若未聽出杜尚書的話外之意似的,只是繼續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著盛怒中的杜尚書,道:“父親這話,我不太明白。”
“你……”從沒被人這般忤逆過的杜尚書,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卻因著多年的修養之功,沒辦法做出市井潑婦罵街的舉動,只能拿手指指著杜芷萱,滿腹的憤怒和惱恨:“早知如此,當年,我就該將你掐死,也免得你成為候府的恥辱!”
這番話,對杜芷萱來說,還真是不痛不癢。
但,為著原身,杜芷萱依然抬頭,淡淡地看著杜尚書,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我一直奇怪,母親未出閣之前,身體調養得極好,就算嫁入候府,卻也有禦醫定期診治,為何會出現難產的情況?”
“莫不是,有人做了什麽手腳?”擁有鬼鬼們幫忙的杜芷萱,並未錯過杜尚書眼底那抹極快的驚惶,隻覺得錢涵夢這位“盛京明珠”還真是錯信了杜尚書和錢氏這對渣男賤女,才會被坑害得那樣淒慘!
杜尚書冷冷地看著杜芷萱,手指緊拽成拳,指節發出咯吱的聲響:“孽女,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些什麽?!”
“父親以為呢?”杜芷萱神情坦然地回望杜尚書,“其實,只要沒觸犯到底線,我這個人都很好說話的。”
這是威脅!
赤果果地威脅!
杜尚書眼睛瞪得大如鬥牛,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臉色陰沉得仿若下一秒就能滴出水來似的,身上更是流露出一種獨屬於久居上位者,面對蠢笨下屬挑釁時才會具備的恨不能立刻置對方於死地的憤怒和殺機。
杜芷萱全然無懼,只是,那輕撫衣袖的舉動,卻猶如一桶冰水般,當頭就衝杜尚書澆了下來,順利地澆息了他心裡那熊熊燃燒的怒焰的同時,也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你翅膀長硬了啊……”竟敢仗著太后的寵愛,而真刀明槍地跟自己乾上!
杜芷萱眨眨眼,泰然自若的神情盡消,取而代之的則是每一個姑娘在面對長輩震怒的情景時,那幅惶恐不安、猶豫不定的模樣。
“呵……”杜尚書冷笑一聲,“希望,你不要後悔!”
真當皇家媳婦是那麽容易做的呢?
他倒要瞧瞧,沒了勇誠候府這個娘家的支持,杜芷萱如何能在妯娌和后宮嬪妃間如魚得水!
“現在,孽女,你給我滾出去!”
於是,杜芷萱行了一禮,麻溜地“滾”了。
才剛剛跨過門檻,杜芷萱就再次聽到了門內傳來的瓷器破碎聲,和杜尚書那不加掩飾的咒罵聲。
嘖!
就這心性,還想以“孝道”來壓她?
至於杜尚書其它未言明的想法,杜芷萱卻也全然無懼。
總歸,勇誠候府這幫利欲薰心的“白眼狼”,她早就看不順眼了。如今,難得有個光明正大脫離勇誠候府這幫拖後腿豬隊友的良機,又讓她如何地不欣喜若狂?
畢竟,皇家媳婦,不單單意味著身份地位上的不同,還意味著娘家人的伏小做低,而不需要像其它世家貴女一般,需要處處提攜幫助娘家人,否則,極易被人扣上個“不孝”的大帽子。
——跟“皇家人”談孝道?
真是膽子肥啊!
……
不過,杜芷萱才走到後院,就被那特意掐好了時間,等在院門處的於嬤嬤逮住了:“四小姐,夫人請你到她的院子裡坐坐。”
瞧這遣詞用句!
一個“請”字,就從側面上表明了杜芷萱“身份不同”後,候府這幫人的見風使舵。
杜芷萱淡淡地瞥了眼恨不能立刻就給她扣個大帽子的於嬤嬤,再瞥了眼周圍不遠處那些佯裝做事,實則一個比一個耳朵豎得高的下人,嘴角微勾:“小姨是我的長輩,如何擔得起一個‘請’字?即便於嬤嬤不提,我也打算到飛羽院給小姨請安!”
“恰好,父親剛才交待的一些話,我不太明白。”話,點到為止,不過,候府裡的下人立刻就明白錢氏自己拿捏不住杜芷萱,遂請了杜尚書出手了。
只是,如今瞧來,就連杜尚書也拿杜芷萱沒辦法啊!
也確實, 眼下,杜芷萱可是未來的秦王妃,於公,杜尚書由父親的身份一轉而變為臣子;於私嘛……
這些年來,杜尚書可從沒有盡到過一個父親的職責啊!
於嬤嬤氣得臉都紅了,奈何,丟下這麽幾句話的杜芷萱,那往前邁去的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就隻留下一個遠遠的身影。
萬般無奈之下,於嬤嬤只能用警告的目光看著諸多下人,冷聲道:“若,今日之事,有隻言片語傳揚開來,那麽,我定當秉報夫人,將你們全家人都發賣到西北煤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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