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四年,二月初六。
從這一天起,大漢、景唐、不周、南詔、大元五國依然遵循各國年號,五國之上,再立人皇元年。
大漢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四年二月初六,即人皇元年元月一日,族祭日。
族祭日,祭先賢英烈,慰疾苦眾生,點玄黃聖火,繼不死戰魂!
這一年正月剛過,諸多武當山弟子頗有幾分恍如隔世的錯覺,因為這些天的變化,委實有翻天覆地之象,不像是真實的,卻又由不得他們不接受,當世人皇,就居於他們武當山中,青羊峰上。
基於此,十堰州,乃至整個湖北道,都擁有了超然的地位,從大漢割裂出去,由五國共同鎮守,分別派遣官員攝政,尤其是十堰州境內,短短數日之內,各司衙門就煥然一新,落入有心人眼中,竟大多是五國皇室子弟,及中青一輩的頂梁柱。
轉眼間,五年過去。
青羊峰頂,雲霧蒸騰,氤氳紫氣中,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靜坐於磐石上,雖是寒冬時節,這裡卻溫暖如春,草木凝碧,陽光如碎金灑落,也落到那一頭如墨玉般,溫潤內斂的長發上。
辰時至,那粗布白袍的身影緩緩睜開雙眼,一雙看上去平淡無奇的眸子,映照出天地,峰頂,草木,晨光,他輕吸一口氣,浮空的細碎陽光頓時像是化成了有形之物,沒入其口鼻之中,隨著其呼吸,又有點點靈光吐出,灑落在峰頂上,被草木竹石汲取,有靈鶴長鳴,落在不遠處,此外,還有三頭老龜匍匐,不過磨盤大小,如石皮般的龜殼沒有棱角,唯有一雙雙金玉般的眸子滄桑,隨著那均勻而富有韻律的呼吸,沐浴靈光而臥。
若是有武當弟子在此,必定會震驚地發現,這分明就是鎮守三座玄武樓,乃至整個武當漫長歲月的護山靈獸,三頭純陽之境的神龜。
起身,再邁步。
天柱峰金頂,太和殿中,黑發垂髫,面容紅潤的老道自蒲團上睜開眼,看眼前與五年前似乎一般無二的年輕人,氣機不漏,卻又無比自然,一雙眸子溫潤,與五年前相比,已經感受不到那種縈繞不散的,純淨到極境的純陽氣息,但隨著其目光映照,卻仿佛周身輕盈,浸泡在濃鬱無比的生命之泉裡……
“這種本質,老道已經看不清了。”
三瘋道人深吸一口氣,五年前,他還能隱約窺見幾分深淺,而今再看,卻已有神鬼莫測之勢。
“師祖。”
三瘋道人搖搖頭,道:“放心去吧,玄黃有我們這些老家夥鎮守,造化已絕,想來那些異族也該放棄了。”
躬身一拜,蘇乞年轉身,目光似乎透過穹頂,到達九天之外,這五年來,他除了參悟休命刀身的人皇經文,圓滿自身的先天純陽之境,與過去、未來二身共振,明悟諸道,更將星空諸法相贈諸國,尤其是人族戰氣的血脈根本之法,一旦有人達到純陽之境,欲踏上星空之路,自當以此嘗試覺醒人族戰血,彌補道缺。
此外,他亦留下了不少靈石之王,以打開巫魔谷中的星空之路,並以虛空禁忌法進行細微的調整,就算不能直入人族星空,也相差仿佛。
至於更細微的調整,其中涉及的陣道精髓太過深湛,不是陣道大師,對於這種跨越星空的洞虛陣法,根本難以入手。
人皇五年,三月初一。
春寒入骨,尤其是山中的濕氣濃重,不是練武之人或老道的山民,很難適應這樣的天地。不過在南詔境內,卻是四季如春,只有少數一些地域四季不調,像是昔日的巫魔谷,曾經的五大絕地之一,而今草木豐茂,不見半點魔氣肆虐,甚至一些深埋乾枯的老藥生出新芽,聚天地靈秀,走獸飛禽出沒,令一些路過的武林人士瞠目結舌。
不是沒有人想要深入其中,查探變化,這裡已經被南詔等五國劃為禁地,常年有頂尖元神人物鎮守,沒有五國手諭,就算是天命聖者,也難以擅闖入內。
巫魔谷深處,地宮。
重新立在星空古路前,蘇乞年看這座矗立於地宮中,能有百丈方圓的古樸石台,很多記憶在神庭識海中一閃而逝。
在其身旁,劉清蟬素紗長裙如雪,她眉眼如畫,清麗且清冷,更有一種靈秀,似鍾於天地,歸於凡塵。
“此去經年,不問歸期。”
劉清蟬罕見地幽幽輕歎,蘇乞年沒有回應,但很清楚,或許從他們來到這片浩瀚星空的那一天起,這一場盛大的,跨越了遙遠時空的古老棋局,就已經將他們囊括其中。
逃不開!避不過!躲不掉!
唯有強!更強!最強!
也許會有那麽一天,也許他們看不到,不過現在,他們要抬腳,朝著這萬古紀元,蔽天迷局,踏出第一步。
嗡!
蘇乞年揮手,一塊塊靈石之王浮現,落入石台上,有銀輝如星雨升騰,構築出一條絢爛的甬道,兩人相視一眼,抬腳邁步,踏入其中。
巫魔谷上空,九天之外,星空古戰場。
一名青衣少年負手,立在一具漂浮的殘骨之上,有清濛濛的光暈在眼中流轉,他看向遠方,隱約間,似有點點銀輝映照。
片刻後, 其收回目光,一隻手抬起,朝著面前的星空輕輕劈落,嗤啦一聲輕響,星空如幕布般裂開,顯露出一片清濛濛的天地,他低頭看一眼腳下的玄黃大地,而後頭也不回地邁步,沒入其中,那裂痕須臾間愈合,什麽也沒有留下。
大漢,天帝城。
觀星台上,一頭白發的青衫天帝仰望星空,眉頭微蹙,直到數息後才收回目光,盤坐下來,周身氣息漸漸斂去,仿佛化成了一塊經年磨蝕的枯石,再感應不到半點生命氣韻。
浩瀚星空,人族北域,北極星天。
這是一座荒蕪的山地,草木枯黃,溪流乾裂,有石闕林立,卻大都殘破,只剩下殘垣斷壁,歲月滄桑的氣息在此沉眠,唯有老鴉聒噪的叫聲,與遠方荒莽山林裡深遠沉悶的嘶吼聲呼應,傾瀉出無盡的孤寂與淒清。
倏爾,從那倒塌交疊的石柱罅隙間,有銀芒浮空,無數碎石顫動,而後轟隆一聲炸開,顯露出一條絢爛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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