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林並不是一個會欺騙和奪取部下研究成果的人,他的品格高尚,可以用光明磊落來形容——這從他的靈魂落入冥界之後,最終可以在地獄成為審判官,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他將費拉的成績如實地稟報給了隋雄,並且反覆地強調費拉對於整個研究的重要性。
事實上,能夠發現“粉洗”技術,關鍵就在於費拉一次偶然的實驗。
在那次實驗中,費拉將過量的粗鹽溶解在水裡,用水流帶動的機械反覆地攪拌震蕩,然後……因為快到中午了,他之前跟廚師們說好,去露一手,就忘了這件事。等到午飯回來,將鹽和水分開之後,他憑借廚師的味覺,發現鹽水的味道和平常不大一樣。
於是他又進行了幾次實驗,最終確定粗鹽在鹽水裡面反覆洗滌之後,鹽水會變得比平時更加苦澀,甚至於比能夠析出粗鹽的濃鹽水更苦澀。
費拉又研究了經過洗滌之後的粗鹽,發現它們的口感明顯淡了不少——不是鹹味淡了,而是粗鹽那種特有的苦澀味道淡了。
他將這個成果告訴了帕林,於是帕林經過分析研究,最終才發明了這套“粉洗鹽”技術。
所以,要說他是粉洗鹽發現過程中關鍵的功臣,毫不誇張。
當隋雄得知一切之後,他決定和費拉談談,詢問一下對方的打算。
“你的成果很了不起。”隋雄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憑借這份功勞,我願意提拔你為從神。但我不確定你是否能夠契合神職,這個過程會有一些風險。”
費拉什麽都沒說,但並不沉默。他的臉色通紅,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胸口猶如風箱一般急促地起伏,顯然十分激動。
成為神祇,是世界上絕大多數凡夫俗子最大的夢想。即便是有再大的危險,在這夢想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過,費拉並沒有輕易地答應,而是在恢復平靜之後問:“陛下,您一定還別的要跟我說的吧?”
隋雄笑了,說:“你說得對。相對於讓自己去契合原本存在的神職,我傾向於讓你自己爭取神職。畢竟你的功績是明擺著的,只要把粉洗鹽技術以你的名義推廣出去,再加上一些別的準備,衝擊一下微弱神力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兩者有什麽區別嗎?”費拉已經不再激動,好奇地問。
“說實話,都有風險。”隋雄說,“前者的風險在於,我也沒把握能夠讓你契合原本存在的神職;後者的風險在於,粉洗鹽技術的功績還是不夠大,你本身又不夠強。”
“如果你是半神強者——比方說像萊昂那樣的話,那憑借粉洗鹽技術封神,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幾乎沒有阻礙可言。但你才只是高階法師,甚至連傳奇境界都不是,想要憑借這份功績一下子就成為神祇,十分困難。”
費拉沉默了一會兒,問:“那麽,陛下您認為我應該怎麽做呢?您可以給我一個建議嗎?”
隋雄忍不住又笑了:“你倒是人老成精!如果讓我來提建議的話,我建議你先轉化為神使,再從神使而尋求封神。”
“從神使封神?”費拉當然不可能明白這有什麽特別的,有些茫然地看著隋雄,“恕我無知,陛下,我不明白。”
於是隋雄給他詳細解釋了一番——凡人轉化為神使,自然就可以成為神性生物,也就是類似半神性質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得到足夠的功績而封神的話,難度就會比凡人直接封神要低得多。
但這麽做自然也有缺點,既然要轉化成為神使,就等於烙下了從屬於隋雄的烙印。即使等到封神之後,也並不能獲得完全獨立的自我。哪怕是他日後成為了強大神力,隋雄也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夠徹底控制他,甚至於叫他煙消雲散都不在話下。
這種從神是所有從神裡面最為低賤的,一般也沒有多少成長的空間,因為就算他獲得再多的信仰,也需罊經過主神的審批,才能夠真正拿到——信仰之力對大家都是好東西,幾乎不會有主神會把它給予一個成長前途不大的從神。
而像沃尓他們那樣的從神,盡管也是從屬於隋雄的,卻不至於被限制到這麽死——最起碼,哪怕遇到最苛刻的主神,他們也依然有資格分到屬於自己的一份信仰之力,不至於被全部截留。
當然,隋雄並不是那種刻薄貪婪的主神,但此間利害,他認為還是有必要給費拉說明白了的。
聽完了他的介紹,費拉稍稍思考了一下,就作出了決定。
“我選擇成為神使。”他說,“說實話,以我貧乏的智慧,即便是您給我講解了那麽多,我其實也並沒有真的完全理解您的意思。但是我覺得,您想得太多了。”
隋雄愣住了,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您的信徒,這份信仰並非基於血脈或者別的,而是這些年來目睹您的成就、享受您的慈悲,在您所指導和引領的國度裡面生活,經過反覆思考和歲月的考驗,才得到的結果。我相信您,相信自己的信仰。”
隋雄沉默了,他可以看到費拉的內心,這番話並沒有半點虛假。
“您為這世界帶來了最美好的國家,最美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有您的話,我大概還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或許會在草原上某個部落的夥房裡面被人呼來喝去,甚至於或許早就已經死了。我曾經跟隨米洛蒙大師和瑪多大師走遍各地,在草原上,我見到了許多從來沒見過的同胞,他們活得渾渾噩噩、痛苦不堪……最可怕的是,他們完全感覺不到痛苦!那才是讓我感覺到害怕,甚至於作噩夢的事情。”
“我無法想象,如果沒有您的話,我會是什麽樣子,共和國的那些我的族人們會是什麽樣子……那些各種各樣的人們,我的朋友們,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們,他們會是什麽樣子……那太可怕了,可怕到只是想象一下,就讓我呼吸都困難。”
“所有的這一切美好,都來自於您的榮光。那麽我有什麽必要去質疑您的智慧和恩德呢?說實話,您來詢問我,問我想要如何選擇,這反而使得我有些迷惘。”
他抬起頭,蒼老而瘦削的豬臉上,露出一個平和而幸福的笑容。
“您是我的信仰,您怎麽說,我怎麽做,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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