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碩接著說道:“這一點,從倆人的生平就能看得出來,傅山在明朝淪陷後,面對清軍寧死不屈,即使入清之後還在秘密進行反清活動,一生為反清作鬥爭,而王鐸大家都知道他是貳臣,書風的創作更采取了儒家的‘中庸’之道,過著比較安逸的生活。”
“因此,在創作態度上,傅山多以率意任性而為,而王鐸則是相對的比較理性的,所以傅山的作品在成功率上比起王鐸是稍遜一籌。另一方面,傅山把晚明以來擺脫技法規則束縛、注重個性、宣泄的追求發展到極致,這一點王鐸比起傅山來則遜色的多。”
“除了性格,他倆在技法方面也有很大不同,王鐸的用筆方圓結合、提按分明、中側鋒兼用,傅山以圓轉纏繞為主、提按也較為分明但以中鋒用筆為主。結構方面他們都欹側分明,但王鐸疏密變化豐富,傅山則以‘密’‘滿’為主。”
“倆人在章法上字間有著錯落分明、連綿的相同點,也有王鐸疏密結合、傅山以‘滿’、‘密’為主的不同點。墨法有著‘漲、濕、乾’的相同點,但傅山較之王鐸在‘渴’的運用要少的多。”
“所以說,從技巧和性格兩方面來看,想要把倆人的書法特點融合在一起,顯然是不太可能的,當然,我也不是說找不到一個居中的平衡點,但這樣的困難度也不用多說。”
“這一點,從許老的這幅作品就能看得出來,它給我的感覺,就好像畫虎不成反類犬,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比如說‘詔’字,‘疏密’不夠,‘密滿’也不足,差了好幾分味道,另外……”
袁正碩一通洋洋灑灑的點評,大有把許有昊的作品說的一文不值的架勢,當然,他也是擺事實,講道理,聽起來煞有介事,如果書法認知不到的話,還真不好反駁他的觀點。
因此,現在的一些觀眾迷糊了,難道許有昊的作品真有那麽差?但為什麽在他們的眼裡,卻還是賞心悅目呢?
“這個袁正碩到底是幹什麽的?說出來的歪理一套一套的。”雖然剛才主持人有介紹說,袁正碩是知名書法家,但孟子濤對他並不了解,很奇怪他能說出這些歪理。
任可欣譏笑道:“他也算是‘有名’的書法家,不過搞的是所謂的‘現代派’書法。”
現代書法的流派籠統的可分為幾類,一是傳統派,是以尊重傳統文化為前提的書法,遵循屬於歷史的自然沿襲,自然而然地形成。傳統派的書法美學觀點與書寫是回歸經典,以繼承傳統書法之筆法、結構、章法,講求書法內容美與形式美的高度統一的氣韻之美。
這一派支持者眾多,大多堅持傳統書風。
第二是創新派,它與傳統派一樣,以書法是書寫漢字為前提,所不同的是,創新派對書法美的觀念與技法提出基本上與傳統派不同的觀點。簡單來說,創新派嘗試以現代人的思想方式進行創作。
有一點要說明,傳統派並不是說不創新,只是堅持傳統書風為重,在這個基礎上創新。
第三個派別,就是任可欣說的現代派了,它是一批書法的探索者們借鑒現代西方美學思想,通過對生活的主觀感受,以個人的審美把握來表現和反映客觀世界的一種精神現象。
他們把漢字分解開來,運用繪畫和書寫、製作、裝鈽等多種手段和方法,運用不同的材料和工具,來體現他們對書法藝術的追求。由於大眾對這一派認知度不高,所以並不是主流派別。
另外,孟子濤並不認同所謂的現代派,他認為,這不過是一些人利用繪畫和書寫、製作、裝鈽等多種手段和方法混合在一起的、四不象的東西,這些人認為這是書法,其實是搞錯了,嚴格的說,現代派書法作品每一幅都是小手工藝品,而是和書法沒有任何關系的東西。
“原來是搞‘現代派’書法的,難怪對許老的作品橫挑鼻子豎挑眼。”孟子濤冷笑了一聲。
任可欣對袁正碩對外公的書法點評也很氣憤,不過她神色有些黯然:“都是因為我的關系,不然的話,你外公也不會在這種場合丟人了。”
孟子濤安慰道:“欣姐你不用這麽自責,在座的都是明理人,哪能看不出他是在雞蛋裡面挑骨頭?要不我來反駁他吧。”
任可欣搖了搖頭:“先看看別人怎麽說吧。”
袁正碩講到最後還有些意猶未盡,不過他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我的意見就這些,剛才說的話可能有些不好聽,不過,我是對事不對人,希望許老您別在意啊。”
許有昊現在臉上已經沒有生氣的樣子,他呵呵一笑道:“這肯定不會,你說的這些也是在為幫我進步嘛。對了,袁老師你還沒有展示你的書法吧,一會我可要學習一下。”
袁正碩打了個哈哈,表示一會就上場,他對自己還是比較有信心的,認為再怎麽樣也比許有昊寫的草書要好的多。
接下來,又有兩位嘉賓對許有昊的作品進行了點評,他們和許有昊既沒有仇怨,也不像袁正碩那樣,挖空心思想要讓許有昊出醜,因此點評的內容就比較合理了,而且明裡暗裡還對袁正碩剛才的觀點進行了反駁,算是撥亂反正了,這也能看出他們對袁正碩的不滿。
事實上,在座的嘉賓對袁正碩都沒有什麽好感,今天的交流會本來很和氣,大家的點評也沒有什麽火藥味,結果被袁正碩一攪合,氣氛就變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而且,接下來的投票環節也打了袁正碩的臉,雖然分數和楊老沒法比,但也得了315分,這個分數擠進了前十名,排在第九。
這個結果讓袁正碩比較難堪了,而且他心裡更多的是不服氣,認為許有昊這麽差的書法,怎麽可能得這麽高的分,還排進了前十,實在是不可理喻。
“嘿,一群老朽,還是讓我來給你們展示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書法吧!”
袁正碩起身走上了台,那模樣好像一隻準備戰鬥的公雞。
袁正碩提筆之前,要過話筒說道:“在場的一些朋友知道我是研究現代派書法的,我的書法宗旨是清淨、自然、純真,下面由我來給大家展示一下。”
袁正碩書寫的是蘇軾的《西江月》:“點點樓頭細雨,重重江外平湖……”
還別說,袁正碩的書法確實有些水平,自少看起來還是比較賞心悅目的,但這只是以普通人的標準而言,在孟子濤眼裡完全不值一提。
孟子濤譏笑道:“呵呵,我還以為這個袁正碩有多高的水平呢,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而已。”
許有昊看著幕布上的影像,感慨道:“袁正碩的天賦還是很高的,至少被他研究一些東西出來,可惜他這個天賦沒有用到正道上來,不然的話,估計他書法水平應該不弱於我了吧。”
任可欣撇了撇嘴:“他這個人就是喜歡走捷徑,不知道用功,空有天賦又能有多高的成就?而且您不知道,其實這個理論並不是他獨創的,他不過是拿來主義而已。”
“怎麽回事?”許有昊有些詫異。
任可欣說道:“他以前收過一個天賦很高的徒弟,也跟著他學現代派書法,這套理論其實就是他的徒弟想出來的,不過他這個人心眼小,嫉妒徒弟,再加上那個徒弟家裡出了事情,急需用錢,他假意好心借錢,草擬了一份短時間根本還不上的協議,之後逼著徒弟把這套理論據為己有。”
許有昊有些震驚:“啊,還有這種事情?你以前怎麽沒提起過?”
任可欣說道:“還不是您老以前說的,不要背地裡說他們家的事情,而且這事知道的也就他們家裡人,如果傳出去我怕惹來麻煩,現在既然他們這麽不要臉了,我也不需要顧忌。”
許有昊長歎一聲:“哎,可欣,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你。”
任可欣連忙說道:“外公, 您千萬別這麽說,當初嫁入他們家也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是我自己識人不明。”
見爺孫倆情緒低落,孟子濤連忙安慰道:“以前的事情既然都過去了,也就不要提了,一切向前看才是正理。”
“小孟說的對。”許有昊說道:“可欣,這些年過去了,你也應該再找一個了,可別因為那個混蛋耽誤了自己。”
任可欣受的傷太深了,對此毫無興趣:“再說吧。”
由於交流會的氛圍比較輕松,嘉賓們時不時的會進行交流,因此孟子濤他們的對話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而在台上的袁正碩也完成了他的作品。
主持人照例說了幾句恭維的話,接著就讓觀眾請自己喜歡的嘉賓對作品進行點評。
說來也巧,主持人點到的觀眾正是和孟子濤一同參加過上回的慈善交流拍賣會的,他估計也看不慣袁正碩,直接邀請孟子濤對作品進行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