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身淡藍色碎花短打,烏黑的墨發利落地挽在腦後,用淡藍色的布巾包了,銅鏡中的嬌美容顏立即就帶了三分颯爽英姿,周身收拾停當,又緩緩地在鏡前轉了一圈,在銅鏡前站定,趙青靜靜地注視著銅鏡中那閉月羞花般的容顏。…≦,
久久,久久……
趙青才驀然轉過身,緩步來到床邊,彎腰從床下拽出一個包裹,打開,拿起一條淡藍色束帶,她慢慢地握住束帶一端的蝴蝶型帶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外拉開。
竟緩緩地抽出條一寸多寬,寒光凜冽的軟劍。
這柄劍,叫水月寒劍。
是當初李嵬連同那套太明劍譜一同帶回來的,劍身及薄,削鐵如泥卻又輕軟如柳,裝在柔軟如束帶般的劍套裡,纏在腰間,就是一條普通的束帶。
第一眼見到這劍,她就愛不釋手。
夜深人靜時,常常一個人拿出來把玩,本以為這就是一件注定會被自己素之高閣的收藏品。
沒想到,她竟然還有用上的一天!
兩世為人,她都喜歡習武,喜歡舞刀弄槍。
可是,曾經出生在人權平等的和平社會裡,她從來沒有殺過人。
“這一次,就要辛苦太明劍兄了!”
心裡默默地嘟囔著,趙青纖纖玉指輕輕地順著劍身緩緩地滑向劍尖,緩慢的動作中,透著一股刻在骨子裡的冷靜、剛毅。
趙青美麗眸底決然地閃過一絲凜冽。
*
一屁股坐到地上,足足幾息。福哥才撲棱爬起來,抬眼朝四處望去。
柴房後面是一片綠油油的菜地。
福哥兒順著壟溝穿過菜地,扒開籬笆牆就鑽了出去。
籬笆牆外有條溝。爬過去就是條小路。
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福哥兒也不管眼前的路通向哪裡,撒開兩條小短腿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七拐八拐地鑽了好幾個胡同,瞧見身後一直沒有人追上來,福哥兒才放慢腳步停下來。
倚著路邊的小樹喘息了好一會兒,福哥兒這才抬頭看看頭頂的日頭和周圍房屋的座向。辨認方向。
天生就對地理有著與眾不同的天賦,加上從小就常跟娘親出門,福哥兒識路的能力特別強。尤其一些簡單的常識,娘親一早就教過他。
太陽從東方升起,西面落下。
而所有正房都是坐北朝南的,看著周遭的房屋座向。又對著頭頂的日頭和自己留在地上影子。很快地,福哥兒便辨認出自己是從南面逃出來的,眼前的路是朝東去的。
只是,石州府又在哪個方向?
他怎麽回去啊?
娘親教過,不知道路怎麽走時,就到附近的人家打聽打聽。
目光猶豫不決地打量著小路兩邊的幾戶人家,福哥兒有心想跑進去打聽打聽,又擔心他們會告訴那個凶惡的男人。再把自己抓回去。
猶豫良久,福哥兒最終放棄了去找住戶打探的想法。
他拿著一跟柳枝條。一面漫無目的地抽打著路腳下的小石頭,小腦袋裡一面想著娘親以前教過的話,琢磨著怎麽才能打探到回石州府的路,盡快地找到娘親。
遠遠望去,就好似一個淘氣的孩子在路上玩鬧,倒也沒惹起周圍人家的注意。
身後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福哥兒一激靈,想都沒想就鑽進了路旁草叢中。
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福哥兒悄悄拔開草葉朝外望去。
是兩個模樣憨厚的村民。
正推了一車新摘的瓜果要往村口一個叫牛百萬的人家送,一面走著,一面眉飛色舞地說著石州城裡到處放鞭炮慶賀的事情。
“……真是大快人心!”
“以後我們去上河集賣菜就不會再遭盤剝了。”
“……”
見不是抓自己的那凶惡男人,福哥兒暗暗舒了口氣。
直聽到腳步聲漸漸走遠,這才從草叢中爬出來,遠遠地墜著兩個人來到村口。出了村子,就看見一條兩馬車寬的黃土路直通遠處的官路,放向很好辨認。
從剛才兩人嘴裡,福哥兒已經知道他們這個村子叫西鳳村,距離石州府東城門大約七八裡路。
既然這村子在東城門外,他沿著官路往西走就一定能走到石州城。
打定主意,福哥兒撒開小腿就往官路上跑去。
剛上官路,迎面就遇到奉命辦事回來,正拎了條活魚一面哼著小曲,一面往村裡走的矮瘦男人。
驟然相遇,兩人都怔了一下。
李嵬房間中,夏竹正在低聲複述著趙青的吩咐。
“……這一次,三奶奶的身家性命全壓在你身上了!怕客棧裡有內奸會給尤六子通風報信,連朱夫人都不知道三奶奶的安排,你千萬要仔細了,千萬千萬別讓人發現你就藏在三奶奶的馬車裡!”她目光凝重地看著李嵬,“三奶奶說,為了福哥兒的安全,除了能隱藏氣息的你,她不會帶任何一個人,見到尤六子,她會以身做餌,想盡辦法讓對方帶福哥兒出來讓她見一面。”
一直面無表情地擦著雪亮長劍的李嵬驀然抬起頭。
夏竹就抿了抿唇。
她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說道:
“三奶奶讓我告訴你,一見到福哥兒你就立即出手,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搶過來,到時她會全力配合你拖住尤六子那些人……她說……她說……”緊咬著唇,夏竹聲音有些哽咽,“沒救出福哥兒之前,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無論她遭遇什麽,你都不要管,哪怕她身死也不許你救!”
劇烈地透出一口氣,夏竹勉強平複了一下情緒,才又接著道:
“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把福哥兒給搶回來!”
李嵬撫劍的手微微一顫,一滴血珠瞬間從指肚間冒出。
他抬起手,放在嘴邊允了允,又面無表情地繼續擦劍。
“三奶奶還說,若她不幸身死,就讓你將福哥兒帶回佳寧縣交給二老爺和二太太……”
鼻子一酸,夏竹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三奶奶說,自從你進入沈家,她就知道你是三爺生前好友特意遣來保護她母子,保護三爺唯一血脈的,若她不幸身死,看在福哥兒是三爺唯一血脈的份上,還希望你能向待她一樣將他視為主子……福哥兒長大後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大恩,他也會視你為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