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泰……”
趙青就想起前世的晉商、浙商、徽商等,也都是以地名劃分。
就點點頭。
“嗯,用地名更響亮,而且也更容易傳播。”
李霽就笑了笑。
不約而同地,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余光瞧見福哥兒不知什麽歪在座上睡著了,趙青忙輕輕抱起他,將身下的玩具收拾了,把福哥兒放平躺好,又拽了個薄毯蓋好,輕輕地拍著。
端詳著兒子嬌嫩的小臉,趙青打心裡生出一股滿足,目光中滿滿的,都是寵溺的愛意。
馬車裡蕩漾著一股溫馨的祥和。
不知過了多久,趙青一抬頭,李霽正出神地望著她。
一反他凡事盡在掌握之中的悠然,他神色及其專注,目光中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趙青盯著他看了半天,竟沒有一絲反應。
“怎麽了?”她挑眉問道。
李霽身子一震。
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走了神。
被抓了現行,李霽臉上火辣辣的,隻神色很快地就恢復了淡定,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他輕咳一聲,問道:
“我在想,馬上就秋收了,又沒有戰亂、水災、旱災,三嫂怎麽突然就想起要收高粱了?”
真是這樣嗎?
微眯著眼看著李霽,趙青發現,一向最擅長揣摩人心思,往往一眼就能看穿別人心思的她,竟然一點也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
見趙青看著自己不語,李霽挑挑眉,神色淡定地繼續說道:
“沈家退出糧市多年,三嫂可能還不知道,這些年西北地區的一些陋習早就被傅萬年革除了,如今西北糧市早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多少年來,楚國就一直存在官商勾結,把發霉的陳糧當新糧賣給軍中的陋習。
橫豎也吃不死人。
自五年前他第二次西征,怕自己凱旋回朝後被二皇子和皇后借由朝陽郡主失蹤之事蠱惑萬歲鳥盡弓藏,卸磨殺驢,他便以韃子尚未除盡為由在北樓關留了三十萬大軍,他是真心想把這三十萬大軍打造成自己的王牌軍。
幾年來,他幾次來到西北,親自督促傅萬年大刀闊斧地革除陋習,有傅萬年盯著,給楊家十個膽也不敢拿陳米糊弄事兒……
時值今日,西北地區的陳米要比楚國其他地區都低上一大節。
而趙青這個時候卻突然大張旗鼓地收購陳米,不用問,她一定是想透過傅萬年的關系把這批陳米倒賣到軍中!
昨夜驟然聽木霜說起這件事兒,他非常氣憤,若不是已夜深人靜了,他當時就想直接衝到她屋裡問清楚!
她是顆可遇不可求的經商奇才,是他生死兄弟的女人,尤其這張酷似朝陽郡主的容顏,和那恍然掌控一切的淡定從容,這一切一切,都讓他打心裡尊重,打心底不舍得傷害。
只是,他可以縱容她做任何事情,隻這個絕對不行。
這是他的底線!
*
楊老爺的書房中。
楊老爺正上下打量著一身風塵滿臉倦容的楊子騫。
“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幾天前從石州府回來,楊子騫只在楊府住了一宿,還沒來得及和父親談起和沈家合作的事情,便因廣袤商行新華分號的糧倉倒塌砸死了人,匆匆去了新華縣。
新華縣離中州府大約三天的路程。
按楊老爺算計,楊子騫明天半夜能到中州府都是早的。
沒想到,從自己用飛鴿發出信息,僅僅一天一夜就到了,這讓楊老爺很是詫異。
“父親有事,兒子能不快嗎?”嘴上恭敬地說著,楊子騫心裡暗叫慚愧。
他哪是接到父親的信回來的。
是三天的傍晚三嫂就飛鴿傳書給他,說要來中州府和他商談生意上的大事,順便簽訂水果的催熟儲運秘法的轉讓契約,他這才匆匆地交代一番,趕了回來。
她信裡說要前天一早啟程趕路,快的話今天晚上就能到,慢的話明天上午也到該到了。
是把她接到楊府呢?還是安排在外面的客棧?
接到楊府,就要把自己和沈家做桃子生意的事情告訴父親和母親。
只是,因五年前的糧食之爭,父親心裡對沈家的芥蒂非常深,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化解的……她卻馬上就要到了,現在攤牌,一旦把父親惹怒了,再遷怒於她……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她不僅僅是他生意上的夥伴,還是他心中唯一的紅顏知己,怎麽能讓她去住客棧!
怎麽跟父親說呢?
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先吩咐人把客房收拾好,楊子騫嘴裡關切問道。
“……父親這麽急著著兒子回來,可是譚西商會出了事兒?”早在三年前自己完全接管了楊家的生意後,父親就幾乎不再過問生意上的事情,除非這種要讓出譚西糧市半壁江山的大事。
而身為譚西商會會長,父親則一心全鋪在了商會上。
楊老爺搖搖頭。
“是我機緣巧合,遇到了一莊大生意!”
揮手打發了書房的奴才,楊老爺把想和玄衣男子做軍馬的事情告訴了楊子騫。
楊子騫眼前一亮,
“五萬匹軍馬,一匹加二百兩,合計就是一千萬兩!扣除一路的草料運費和馬場、軍中的人情,我們至少也能賺六百萬兩!”他目光熠熠地看著楊老爺,“這生意值!”只是,想起什麽,他神色一正,“父親說的這段老爺可靠嗎?真的能辦下馬匹過關的手續?”
倒賣軍馬,一個不好,可是殺頭的大罪。
“是你朱恩章伯伯介紹的,絕對可靠!。”
楊老爺鄭重點頭。
他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道:“……你朱伯伯已經得到可靠消息,萬歲裁撤西北邊軍的聖旨不日就會下來,果真如此,或許我們都不需要向馬場購買,西北邊軍中就會淘汰一大批駿馬!”
有軍中十年的獨家合作權,這些馬匹非他楊家莫屬!
“這段老爺為什麽不直接去找西北馬場談?這樣他們會省下一大筆銀子!而且,我們楊家也從沒做過馬匹生意!”雖然暴利誘人,可多年的經商經驗,早已讓楊子騫養成了一副超乎常人的冷靜。
“沒有可靠的人引薦,沒有我楊家這樣雄厚的資金,西北馬場誰敢接!”
再說,朱恩章也絕不會把這生意引薦給馬場!
楊老爺冷哼一聲,又道:
“因五年前糧食霸盤引發那場的暴亂,到現在,西北已被南北鏢局孤立了足足五年,形如孤島,裡面的銀子出不去,外面的銀子也同樣進不來,就算王侯貴胄到了西北也一樣如丘二爺般铩羽而歸……也只有我楊家敢接,能接這筆生意!”
仔細分析著西北的形勢, 楊老爺嘴角微微翹起來。
“大家都說西北王拿整個西北和南北鏢局對抗是不智之舉,鬧得我們西北人的生意越來越難做……可又有幾個人真正懂得,越是難做的生意才會賺大錢!”
若很多人都能靠它賺錢的,肯定不是大生意!
他看著楊子騫,“果真能拿下西北軍中淘汰的軍馬,我們一匹馬至少還能多賺近百兩銀子!”
五萬匹馬就是近五百萬的純利!
加上對方一匹馬給加的二百兩,這一倒手,就是一千萬兩。
一千萬兩啊。
足足相當於他楊家十幾年的積累!
想著那白花花的銀子,繞是老成持重,楊老爺聲音聲音也忍不住微微發顫,他目光緊緊地看著楊子騫,“……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西北王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