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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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子騫坦誠謙恭的態度令傅萬年頓生好感。⊙。⊙
威嚴之色略有松動,暗道,“官庫裡沒糧,潭西的糧食都在這兩家手裡囤著,只有合談,才能解決這不可調和的矛盾,保證有足夠的糧草供應西征大軍!”剛要點頭應下,眼前忽然又閃過沈大老爺斬釘截鐵報出,“……每石三兩,再不能低了!”的價位時那街頭小販般葷腥不進的模樣,他動作又一滯。
聽說連馬有年都碰了一鼻子灰,這個和事老可沒那麽好當!
一瞬間,他又坐直身子。
“你們之間的事兒本官不摻和,要想供糧權,沈家那頭你自己去想辦法!”大咧咧地擺擺手, “本官隻問你,你打算多少銀子一石賣?”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看著楊子騫。
楊子騫卻看到他放在桌案上的手緊緊地繃著,手臂的青筋都破土要出的蟲子似的一根根鼓著。
楊子騫心一動。
這麽緊張……是沈家的報價遠遠高出了他的承受范圍?
雖說他現在手握權柄,威風不可一世,可一旦籌不到糧食,一樣也難逃軍法處置!
一瞬間,楊子騫心頭閃過萬千念頭。
他做出一副愁容滿面的神色,“不瞞大人說,我眼光不如沈三爺,得知風聲收購糧食時,已經比沈家晚了一步,所囤糧食的總價要比沈家高上不少,嗯……”他低頭想了想,“大人要的畢竟不是小數,我就本來本走,每石二兩六。”以沈德才那個老財迷,應該不會低了這個價吧?
一臉誠意,楊子騫不動聲色地看著傅萬年。
傅萬年一點驚訝之色都沒有。
果然和沈家報的價錢差不多!
楊子騫呼出一口氣。
剛剛他真擔心報價比沈家高出太多,被傅大人一口回絕。
可再低,他就分文不賺了!
這面剛松了口氣,就聽傅萬年冷冰冰說道:“……太高。你給我報個實數!”
楊子騫立即做出一臉苦相,“大人也知道,如今糧價這麽高,一旦聽說楊家得了供糧權。沈家的糧食怕是都會被囤出毛,絕不會低了三兩半銀子!”看著傅指揮使,“……鬧不好楊家就會血本無歸。”
想到沈德才跟他就報了三兩銀子的價,傅指揮使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楊子騫話題一轉,又試著勸道。“如今潭西的糧市是兩頭開花,並非一家獨大,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就和兩家分別簽,只要數量、價格、交割時間、雙方責任都寫清楚了,白紙黑字,沒有牽扯不清的。”
誰說不是這個理兒!
傅萬年呆坐了半晌。
“這是上面的意思,我做不了主!”楊子騫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好再繼續端著,語氣倒也坦率。
楊子騫皺皺眉。
這消息他早自京城的貴人嘴裡得知。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如此強勢地要求必須選一家?即便是朝廷做事也要達權通便,要因時因地而異,怎能如此死板,不知變通?
潭西的形勢,若一味抱令守律不知變通,只會讓兩家越掐越狠,糧價越漲越高,都為朝廷做事,都希望能早日把韃子趕出去。把糧價抬的這麽高,對上面又有什麽好處?
猶豫再三,楊子騫索性問道:“上面為什麽一定要選擇一家?”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提到這個,傅萬年更鬱悶。
他不是沒把潭西的形勢報上去。可上面根本不聽,他又能如何?心裡煩躁,傅萬年不耐地擺擺手,“……這不是你管的事兒,我隻問你,楊家的糧價還能往下壓多少!”
“……最多降到每石二兩四。”楊子騫低頭想了想。道,“跟大人說句心裡話,潭西的糧價比周邊各省都高的離譜,不是為了能得到這機會為朝廷效力,楊家早就拋了,我報的這個價格就是楊家的底線,一點水分都沒有,再低就連老本都賠進去了……”把周邊糧價形勢說了,“不求別的,楊家只求及早脫身。”
所以他才真正起了求合之心。
或者談合,或者兩家分開簽契約,怎樣做都行,他只求早日掙脫這該死泥潭!
潭西的糧價還在瘋漲,皆因都囤在他們手裡,為了西征大軍的供糧權,誰也不敢拋,而老百姓卻要吃糧……若他和沈家有哪個按耐不住首先拋了,糧價立馬就會跌,就好似一匹脫韁野馬一般,已經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一個不慎,就會傾家蕩產!
行商多年,他第一次有這種不能掌控的感覺。
直叫他心驚膽顫,寢食難安。
對上他一臉誠懇,滿頭大汗的樣子,傅萬年煩躁的神色漸漸地變的凝重……
看這意思,這是他的底線了?
可是,每石二兩四,一百三十五萬石就是三百二十四萬兩,比七皇子第一次西征的總軍費還高出了二百四十多萬兩!
太離譜了!
兵部的照會雖然沒有給定價格,可七皇子怎麽可能接受這個價?!
冷汗刷地從傅萬年額前冒出。
隱然間,他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當初沈懷瑜找他幫忙散播這場仗能打十年八年的謠言時,曾親口承諾,無論糧價怎麽漲,沈家都會以一兩銀子二石的價賣給軍隊,裕盛堂短短幾年就一越成為潭西省數一數二的大商行, 就是靠一個‘信’ 字,沈懷瑜又是他的生死兄弟,他對這承諾深信不疑,這幾個月來,雖然糧價天天在漲,但沈家囤得早,總成本算下來卻並不高,即便沈懷瑜沒了,沈家最多也不過一兩銀子一石半左右給他,超支個十萬八萬兩,他還能承受,一直也就沒在意。
可是現在。
他謠言也幫著傳了,糧價也漲上去了,結果那位沈大老爺竟老臉一麻,堅持要按市價賣給他!
而這位楊子騫楊大爺使了個大勁也隻降到每石二兩四,這讓他怎麽跟兵部,跟七皇子交代?
七皇子會買這個帳嗎?
一旦耽誤了軍糧供應,他一百個頭也不夠砍!
沈懷瑜,你這個混蛋,怎麽就這麽拋下我匆匆地走了!
這局面讓他怎麽破?
腦袋嗡嗡直響,傅萬年真想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