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安? 趙青才想起在古代身為子女是要晨昏定省的。
“卯初是五點,卯正就是六點,一刻是十五分鍾……”她心算了半天……老太太七點半吃飯,她要六點半左右到二太太的蒲柳園……和前世上班的時間差不多。
趙青神色輕松下來。
“老太太作息是怎麽安排的?”
“奴婢不知。”見趙青回過頭,寶巾又慌忙解釋道,“奴婢隻是個三等丫鬟,接觸不到老太太院裡的人。”其他人都被圈禁了,她還是趙青特意點名,老太太格外開恩才留下來,暫時充當大丫鬟負責趙青起居,此時對趙青是又感激又害怕,“三奶奶問安的時辰還是奴婢昨兒偷偷問了畫梅姐姐。”
“想法去打聽打聽。”趙青放開沙漏,站起來。
既然留下了,那她就必須對今後重新做出打算,從荊棘中踏出一條路來!
見過沈府所有高層,趙青就按照前世管理客戶經驗把她們分成三類,第一類是老太太這個至高無上的領導,必須搞好關系。
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在沈府生存下去。
第二類是二太太和二老爺,感覺上老實木諾了些,好像也沒什麽主見,但誰知他們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畢竟是自己的婆婆公公,能拉攏盡力拉攏。
關鍵時候,牆頭草的態度也至關重要!
第三類就是大太太了,至於她……
想起大太太的刻薄和她在沈府中滔天的權勢,趙青心頭籠罩了一層陰霾。
巧蘭打了熱水端進來。
巧蘭是二太太院裡的丫頭,昨天老太太被迫承諾把麗景閣的丫鬟婆子都攆出去,二太太就將巧蘭和另一個叫香彤的二等丫鬟以及吳嬤嬤臨時遣了過來。
洗漱完,見時辰還早,趙青就在院子裡鍛煉。
這具身體太弱了!
在這規矩深嚴危機重重的深宅中,隻有身體強壯了,她才有更多的生存機會。
“我的姑奶奶,您仔細把孩子墜了。”伸伸胳膊,剛要踢腿,就嚇得吳媽媽一抱住她,“這可是三爺唯一的血脈。”
一旦沒了,沈懷瑜真就絕了後!
這也是二太太遣她來時千叮嚀萬囑咐的。
孩子,墜了?
隻是些簡單的伸展運動罷了,比起前世的晨練來不知減輕了多少倍,這樣也會墜胎?
趙青狐疑地看看依舊平坦的小腹,不知道裡面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小生命?
雖然兩輩子加起來快五十歲了,可她卻第一次做母親,對這些還真不清楚。
前世一心想做單身母親,她曾經買過許多有關胎教和育兒方面的書,但因孫光那死玻璃一心隻想把她嫁出去,死活不肯貢獻精子,她又不想孩子出生時在父親那一欄填上父不詳,就拖了下來,隨著工作越來越忙碌,這念頭也就淡了,那些書自然就被束之高閣了……
當時要是看看就好了,現在也不用兩眼一抹黑。
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知識,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吳媽說的那麽誇張,趙青卻是不敢再鍛煉了,見天色不早,由寶巾伺候著換了件月白色素面褙子,扶著她去給二太太請安。
出了門口,看到前面停著一幢圓頂藍妮小轎,趙青吃了一驚,“……很遠嗎?”她轉了頭問寶巾。
“不遠,穿過前面那條雕花遊廊就是。”寶巾笑著回道,“大約一刻鍾的路。”
這麽近也要坐轎!
慢跑大約也就七八分鍾,既鍛煉身體,
又可以吹吹晨風,欣賞一路上的風景,摘些花啊草啊的。 望著身邊如畫的美景,趙青有些猶豫。
這種轎子她前世在景點中見過,也坐過,偶爾試個新鮮還行,若用它代步,趙青搖搖頭……她很不喜歡坐在轎子裡那種兩腳不著地,一切都在別人掌握之中的感覺。
前世都是自己開車,方向盤隻有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踏實。
“三奶奶請上轎……”見趙青望著轎子不動,巧蘭催促道。
回過神,趙青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碌囊氯購駝餼闃荒藶趿降慕咳跎砬院@錁蛻料殖鏊誶懊媛埽竺孀紛乓蝗捍╃甭蕹穸械難訣咂拋擁幕媯約閡簿醯煤眯Α
大家一定以為她有病!
也知這一世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樣放縱自由隨心所欲了,不由暗暗歎了口氣,扶著寶巾伸過來的手上了轎。
聽小丫鬟進來回,“三奶奶過來請安了。”正歪在迎枕頭上翻黃歷的二太太就皺皺眉。
“就說我病著,讓她自己過去吧。”她慢條思理地合上黃歷。
小丫鬟應了聲“是”躡手躡腳退了下去。
二老爺正推門進來,見了就勸道:
“都已經起來了,就讓她進來吧。”讓一地的丫鬟看著不好,“雖然母親免了你的請安禮,可她畢竟才進門,沒捧茶沒認親的,又是第一次問安,見了各房叔伯妯娌難免局促,你好歹幫著撐撐場面。”
二太太低頭不語。
“明兒再讓她自己去。”
二老爺脫下罩袍遞給書香,一面挽著袖子朝淨房走去。
“我也是為她好!”
正要進淨房,二太太那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二老爺回過頭。
二太太跟著歎了口氣。
“不知道是懷瑜的孩子,大嫂也不過因不屑她一個姑娘家沒成親就先有了孩子才對奴才們放縱了些,誰知她竟這麽沉不住氣,當著老太太的面就一股腦地抖了出來。”看著二老爺,“這哪是有修養的女兒家做的事兒?”
簡直是個潑婦!
二老爺就想起那兩盤黑乎乎的菜,“大嫂也有些太欺負人了。”
“大嫂進門二十多年老太太都沒說過一句重話,昨天竟被當眾訓斥,你讓她臉往哪兒放?!”從迎枕上坐直身子,二太太聲音也緩下來,她話題一轉,“大嫂心裡還不知有多恨呢,看見我竟抱病去給她撐場面,又要生氣……”話沒說完就咳漱起來,好半天,才推開轉回身幫她拍背的二老爺,“我沒事兒,時辰不早了,老爺也快洗漱了去請安吧。”又道,“我們這樣冷她幾天,待大嫂那面消了氣也就好了。”
想起昨天大太太被老太太訓斥的灰頭土臉的模樣,二老爺沒言語。
而寶巾小臉卻微微發白。
她家三奶奶第一天給二太太請安就吃了閉門羹!
這讓她以後怎麽在府裡立足?
“三奶奶,這……”瞧見蒲柳園門口幾個小丫鬟正探頭探腦地指指點點,她滿是擔憂的語氣中有股無措的惶恐,惴惴不安地看向趙青。
趙青一動不動地站著,神色淡然沉靜,月白色的褙子在金色的晨曦中散發出凌綢特有的光澤,仿佛粼粼靜湖中垂露的青蓮。
她還是這麽沉靜!
是不知道今天被二太太拒之門外的後果呢,還是胸有成竹,無所畏懼?猜不透趙青的心思,寶巾心卻出奇地平靜下來,她上前扶住趙青的胳膊,“三奶奶……”
趙青慢慢轉過身。
望著門外那窈窕優雅的背影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從容地登上路邊那幢圓頂藍妮小轎,爭相聚在大門口往外瞧的小丫鬟俱眨眨眼。
不是說是個粗俗不堪,連路都不會走的女人嗎?
藍妮小轎在榮壽堂門口停下,大丫鬟青梅親自迎出來。
瞧見趙青竟是一個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便掩了去,笑盈盈地走上前,“三奶奶來的真早。”
在蒲柳園省了近兩刻鍾,當然早!
趙青就笑了笑,“老太太起了嗎?”想到誰也不願意蓬頭垢面被人撞見,尤其她還是個新婦,“我先在這等會兒。”說著便在屋簷下站住。
青梅笑著上前扶了她,“老太太一向覺少,不到卯時就起了,三奶奶進來吧。”
老太太神色淡淡的,指著身邊的椅子,“雪瑩坐。”未達眼底的笑容如一層薄粉淺淺地浮在臉上,老太太又問了些,“睡得怎樣?在府裡還習慣?”就閉了嘴。
空氣有些靜。
寶巾巧蘭戰戰兢兢的,大氣不敢喘。
趙青心裡暗暗叫苦。
昨天和沈家鬧到那種程度,她以為能給自己陪葬一塊價值連城的蝴蝶如此疼愛自己的親爹一定會帶自己走,所以她才把這三天在沈府的遭遇都抖了出來,一古腦把沈府所有高層都得罪了。
可惜,她卻忘記了這是個男尊女卑的古代。
是女兒的性命不如兒子前程的古代!
現在可好,她和老太太這原本就談不上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的關系再要重新修補,可不是一般的艱難。
她又是初來乍到,不像在前世,每次見客戶尤其重要客戶時,秘書總會整理好有關客戶的所有資料包括他們情人的喜好,精心地挑好了禮物……
她對眼前這位面色沉穩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老太太卻一無所知!
令人膽寒的沉默讓曾經叱吒商場從不知困難為何物的趙青感覺自己和眼前的老太太之間就好像隔了一坐山。
一座看不見的巍巍高山!
想要翻過去,以她在沈家這淺薄的底子,就是一個字,“難!”
現代老人喜好談論有出息的子女,喜歡別人提起她年輕時的豐功,喜好人說她依然年輕漂亮,嬌豔如花……這古代的老太太又喜歡什麽?
後背慢慢滲出一層細汗。
趙青搜腸刮肚地尋找著老太太可能感興趣的能在最短時間內縮短彼此距離的話題。
目光落在窗前一盆打了三朵淡黃的花苞,優雅清新的蘭花上面,眼前一亮,“這是……素荷?”
老太太神色一震。
“你竟認識?”語氣中有種總算找到知音了的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