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著名的珍珠塔!”巧蘭香彤異口同聲道。
“珍珠塔?”趙青驚詫。
“是三爺親自設計的,名字就源於這個珍珠泉。”巧蘭點頭道,“三奶奶您不知道,自從這座珍珠塔問世,京城裡許多達官貴人,皇親貴胄都爭相效仿呢,許是沒有我們這裡的山水秀麗,蘇先生說,京城後建的那幾座珍珠塔,奢侈華麗勝過這裡千疇,可美則美矣,和我們府裡的珍珠塔一比,卻總是缺少了那麽一點神韻。”
“……這也是京城那些貴胄願意出十倍百倍價錢購買珍珠潭的原因。”提起這個,吳媽媽也一臉激動。二房就是因為有這個不可複製的珍珠潭,在沈府的地位才會如此的牢不可破。
煙波繚繞的雲海中,一顆璀璨的珍珠耀眼奪目。
詩一般的朦朧,太陽般的璀璨,明明不相容的兩種意境,卻偏偏這麽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美奐美倫,讓人發自心底的震撼。
前世今生,這是她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難怪會有人惦記!
趙青心卻突突跳了兩下。
正要說話,身後傳來一陣驚喜的尖叫。
“春蘭姐姐來了!”
“春蘭姐姐!”
秋菊冬梅雙雙迎了上去。
趙青轉過頭。
春蘭正被碧桃香燭扶著,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嚇得趙青慌忙讓人拿墊子把石凳鋪了,讓她坐下。
“腳還沒好利索,怎麽就跑出來了?”
“早在牙行奴婢就聽說了珍珠潭,這大好機會怎麽能錯過!”春蘭嘻嘻地笑。
以後又不是沒機會看,這是折騰什麽。
傷筋動骨一百天,不好好養著,一旦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殘疾!
趙青皺皺眉,剛要說話,羅嫂端著放了兩盤熱騰騰點心和熱奶的黑漆嵌螺鈿荷花鴛鴦托盤過來,“才出鍋的金絲棗糕,三奶奶嘗嘗。”
這也是借油頭來遊覽珍珠潭的?
看著一臉殷勤的羅嫂。趙青哭笑不得。
“奴才……”羅嫂心裡直發毛。
“廚房管事鮑瑞家的給送了二兩燕窩,嚇的她不知怎麽辦好,巴巴地央了奴婢來見您……”見羅嫂支吾著說不出話,春蘭索性替她說道。
“奴才不要。是她硬放下就走!”羅嫂連忙補充。
送燕窩?
趙青心一咯噔。
“……大太太這又是想幹什麽?”別人她不知道,這鮑瑞家的可是大太太的忠實走狗。
“奴婢猜她是想求糕點配方!”巧蘭笑道,“聽茗香姐姐說,五小姐幾日前想吃芙蓉蛋撻,廚房不會做給回了。昨兒見了您給二太太送的水晶蝦餃,又讓廚房給做,廚房又說不會做,五小姐氣不過,帶人把廚房給砸了。”
噗嗤……
眾人都哈哈地笑起來。
羅嫂卻嚇得面紅耳赤。
“奴才沒有,奴才絕沒把三奶奶的菜譜、糕點配方給鮑瑞家的!”
“奴才絕不會背叛三奶奶!”
一看就是從沒收過東西的老實人,趙青訝然失笑。
“既然白送給你,你隻管拿著就是。”話峰一轉,“只是記得,那鮑瑞家的想要什麽菜譜一定要告訴我之後再給她。”
她的菜譜一定要賣個大價錢。二兩燕窩還遠遠不夠。
“三奶奶,讓奴才給?”羅嫂呆住。
想當初廚房是怎麽難為三奶奶的,她記憶猶新。
“哎呀,三奶奶既然說了,你隻管照做就是。”春蘭拍了拍她,“我們的底子太薄,對這些人能交還是要交,能得一分是一分。”總比滿府皆敵要好,“羅嫂若是心裡不平,就等以後小少爺出生。三奶奶站穩了腳,咱把他們都換了!”
這丫頭比自己還黑。
趙青看著春蘭笑。
春蘭訕訕地紅了臉。
打發走羅嫂,趙青也在石凳上坐了。
“……你們在牙行常議論沈家?”一邊喝著熱奶,她有一達無一達問道。
“是啊。”春蘭笑道。“在牙行時,姐妹們談論最多的就是哪家的差事最肥……”
“那,誰家的差事最肥?”
“當然是我們沈家了!”秋菊爭先恐後道。
“……待下人和善月利又高,大家都盼著能夠到沈家當差!”春蘭跟著點頭,“其次是鎮西三合鏢局的祁家,再有古瀾商會的薑會長家。鎮南余家……”提起古瀾鎮上的大戶,春蘭如數家珍,“秦家也不錯,這兩年雲錦繡坊不僅製衣,也開始從南州販運絲綢,秦嫂出手也極為闊綽。”
“尹大人家的差事也不錯吧。”
仕農工商,仕在第一。
可念叨了半天,春蘭竟隻字未提尹家,趙青很好奇。
“他們家……”春蘭一滯。
“屬他家的差事最難當!”秋菊已冷哼一聲。
“怎麽?”趙青坐直身子。
“尹大人和尹夫人待下人倒也和善,是他家尹四爺有怪癖!”
“屋裡不到半年就死了兩個大丫鬟……”
“上次一個姐妹被買去,不到一個月就死了!”
“幸虧奴婢長的醜!”
……
提到尹四爺,冬梅秋菊幾個新來的小丫鬟個個義憤填膺。
見趙青聽的一頭霧水,春蘭就解釋道,“尹四爺其實是尹大人的獨生子,叫尹世哲,因在族中排行第四,才……”
正說著,感覺一道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趙青驀然轉過頭。
廊柱後一個小腦袋嗖地縮了回去。
“誰?”巧蘭已經竄了過去。
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很快便被巧蘭拎著後衣領抓了回來。
“你放開我,放開我!”男孩連踢帶打,“娘!娘!”
“放開他吧。”趙青吩咐道。
巧蘭松開手。
“你叫什麽名字?”趙青上下打量他。
小男孩穿了件洗的發白的靚藍色萬字棗花紋葛布夾襖,胳膊肘和下襟各打了兩塊補丁,白皙稚嫩的小臉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正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和巧蘭對視著,模樣甚是可愛。
“我叫虎子!”小男孩轉過頭,目光落在趙青身前的石桌上,使勁抿了下唇。喉嚨裡發出一陣咕嚕聲。
循著他目光看向石桌上的金絲棗糕,趙青笑了,“你是怎麽進來的?”
“跟我娘進來的。”又補了句,“是進來乾活的。”
趙青詫異地看向春蘭。
“奴婢不清楚。”春蘭看向吳媽媽。
吳媽媽也搖搖頭。
“你娘是誰?”春蘭問道。“來府裡做什麽。”
“我娘就是我娘!”虎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金絲棗糕。
“想吃嗎?”趙青看著他髒兮兮的兩隻小手,“先去把手洗了。”
“我娘不準我要別人的東西。”男孩把手藏到身後,“我娘的銀子都囤糧了,我娘說了,待賣糧掙了錢。就給我買很多很多好吃的。”盯著金絲棗糕,“比這還大還香……像天那麽大!”
噗嗤……
眾人皆笑出聲。
趙青卻皺皺眉。
怎麽又是囤糧?
這些人真是瘋了。
“虎子!”正要再問,一道焦急的喊聲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
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正焦急不安地四處搜尋著朝這邊走來。
“娘!”虎子蹬蹬蹬撲過去,“我沒要糕點!”
“虎子!”婦人一把抱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孩子沒事,這才松了口氣,又厲聲喝道,“不是讓你在竹林裡拾柴嗎,你怎麽跑這來了!”
“我聞到有香味……”他是聞到香味跟在羅嫂他們身後進來的。虎子諾諾道。
婦人慢慢地抬起頭。
“三奶奶!”她慌忙松開虎子,“虎子不懂事,給三奶奶填麻煩了。”撣了撣衣服,屈膝給趙青施了一個大禮。
動作優雅沉穩,慌而不亂,她應該是出身書香門第禮儀之家吧。
怎麽會落魄成這樣?
趙青暗暗詫異,“你認識我?”
“三奶奶容貌傾國,是人都一見難忘。”聲音溫婉,不吭也不卑。
趙青大生好感。
正要詢問,夏竹滿頭大汗地找過來。
“……原來大家都在這兒。讓我好找!”呵呵笑道,“難怪我在院裡轉了一圈不見人影,原來都被美景吸引來了。”一眼看到虎子娘倆,“咦。秋嫂怎麽會在這兒?”
看看趙青,又看看秋嫂,很好奇趙青怎麽會把秋嫂也帶來了。
“是虎子亂闖……”秋嫂解釋道,“幸虧三奶奶生性寬宥,大人大量。”放在別的奶奶小姐跟前,擅闖珍珠潭重地。 虎子早挨板子了。
“是你雇來的?”春蘭悄悄拽了拽夏竹衣襟,低聲問道。
夏竹怔了下,抬頭瞧見趙青也正詢問地看著她,暗道,“……他們這是不認識?”忙笑著解釋道,“奴婢忘了跟您提,秋嫂的相公秋榮軒秋公子是南州府有名兒的才子,三年前送父母靈柩歸鄉來到我們古瀾鎮,和三爺一見如故,見他夫妻盤纏用盡,祖屋也早就被官方賣給了三合鏢局,便在外院給他們收拾了三間屋子住了下來,後來得三爺引薦,秋公子也拜在了蘇道先生門下,今年四月便已動身進京,準備參加秋闈……”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快下榜單了,也不知中沒中。”
“你就是那個有名的秋娘子?”巧蘭驚訝地睜大了眼。
“奴婢早就聽二老爺說古瀾鎮來了一位才高八鬥學副五車的秋公子,一手錦繡文章被蘇先生都讚不絕口,秋娘子更是出身書香世家,容貌嬌麗雅致,性子賢淑溫婉,可惜,我當時一直在蒲柳園,無緣一見。”語氣驚詫莫名,香彤不可置信地打量著虎子娘倆。
南州府的名士怎麽會落魄成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