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伏誅事件極有代表性。
第一次見到有人豪不遮掩的族誅世家大閥,曹操雖然出身宦官世家,其家族卻是在大漢朝堂之上活躍了許多年,整個世家系統都與他有著親密聯系。
不論家世,就說他本人,更是與各州各郡大佬坐而論交,地位隱隱在別人之上。
對了,他是個名人,如果說袁紹在東漢末年的聲名最盛,接下來,基本上就輪到這位孟德兄了。許多有識之士,都認為這人有希望成就大業。
就這麽一個人,說斬就斬了,還連累了家小,太讓人驚恐了。
以往世家與世家之間的爭奪,總會留著幾分情面的,決不會象如今這般毫無遮掩的殺伐。
除了曹操敗亡一事,更讓所有人驚懼的其實還是荀彧之死。
荀家八龍,名震天下,而荀彧又是八龍之中的佼佼者。
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在天下士人心中的名聲,比起曹操還要大上許多。
那個“王佐之才”可是獲得諸多大儒認可的……其才學不說獨步天下,至少可以興旺一個朝廷,是漢初張良一般的人物。
這等人才說殺就殺,不說浪費不浪費的事情,從中表明了,如今的長安朝堂可不會慣著世家貴族。
緊接著的招賢令也表明了這一點。
“不論出身,不論才學,但有一技之長,皆可為官。”
好吧,寒門苦哈哈也能當官了,泥腿子流民也能上進了,這讓一些士族老爺們情何以堪。
他們直呼變天了,大聲疾呼著,奸相誤國。
朝堂之上更是吵成一團……
可惜的是,令出於丞相,經由天子親自下璽確認,通行四方,沒人能夠更改,更多的卻是奔走相告,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飛向大漢四方。
你若是不服,不想當官,沒問題,沒有求著。
還有許多泥腿子等著上位呢。
相比於曹操和荀彧兩人被斬首的事情,唐姬被囚的消息反倒不是那麽引人注意。
畢竟是女人,少帝劉辨又成了過去式。
只是有些心懷故舊的,暗暗歎息一聲有辱國體,欺辱人家遺孀之類的,這言論也淹沒在種種流言之中了,沒有激起什麽波瀾。
唯一值得唏噓的,反而是唐姬的父親會稽太守就此丟官,隱居鄉野,從此退出了歷史舞台。
當然,對於天下高人隱士和各方首腦,最驚駭的消息其實是天下四大神僧一夜入滅的事情。
令許多儒家、道家高人心懷警懼的同時,行事也收全省了幾分。
當然,總有某些不怕死的,會站在風口浪尖,做一做弄潮兒。
就在五月淫雨,草木瘋長的日子裡,李元化也已兵臨城下。
呂布前鋒打到安平郡,雙方蓄精養銳,戰事一觸即發。
……
穎川玉溪山,水鏡山莊。
在朝堂風暴席卷天下的同時,穎川書院數十個士子車馬簇簇,擠擠攘攘的來莊拜見山長。
有門客迎入進去,奉上香茶。
坐而論道,眾士子激昂抨擊著如今朝堂諸公,說得最多的就是妖孽當道,國將不國的話。
“李禦出身於寒門,不通文墨,凶橫暴戾,如此以往,我大漢天下將萬劫不複,奈何奈何?不如咱們往投袁氏,如今冀州大戰將起,定有用武之地。”
一個高大士子大聲疾呼,嘴裡唾沫四濺。
華服青年神情激動,顯然是家裡面利益受損,對如今的朝堂很有成見。
又有一人高聲道:“荊州劉表有著八駿之稱,離得又不太遠,更沒有戰事之危,我看不如請他主持公道。他出身宗室,定不會坐視大漢危亡,總會盡上一分心力,發兵討賊?”
眾士子抬眼望去,見先前發言人乃是傅家傅琳,後面附和之人是王家王協,就沒有作聲,而是轉頭看向一個年紀三十多歲的沉靜男子。
這人跪坐當庭有如老松,讓人一見到,就不由自主的把聲音放低了一些。
他是荀攸。
若論平日裡誰在穎川地界最有聲名,除了一些大儒師范之外,還真要論及荀氏子弟。
世人都知荀爽如今位居三公,荀文若王佐之才,但荀氏八龍的天大名聲卻不是一兩個撐起來的。
荀攸荀公達,如今聲名尚未大起,熟悉他的人卻是明白,此人性格沉肅,博學多才。最厲害的是世事通明,精於律法民生。
有事不決,問他就對了。
更何況,如今他家族叔荀文若在長安被斬首,荀氏名聲受損,於公於私,他都要表達一個明確的態度。
而先前發言的另外一些穎川華族如傅家、王家等人因為出自大漢外戚,家中以豪富著稱,少了幾分底蘊。近年來,雖然也頗有些詩書傳家的名聲,真論人品操守卻是十分不堪,並不受人信任的。
“我們這般討論,也不是辦法,大家曾上書幾次,請老師出山主持公道,也沒有隻言片語傳下。這事,公達你怎麽看?”
有人開口問道,直接把傅琳、王協晾在了一邊。
那兩人也自不惱,顯然有著自知之明,同樣滿心期待的看向荀攸荀公達。
“聽老師的吧,世事撲朔迷離,看不分明……前些日子的長安、洛陽變故,你們也不是沒聽說過,那些黎庶正在開懇荒地、修繕宮牆道路,數百萬生民無一餓死。更別提那李禦一聲令下,雄兵四起,威懾八方,如今聲勢極大,說威震天下也未嘗不可。袁紹、劉表之流,很可能全都自顧不暇,此行前去投奔他們,實為不智。”
“文若先生被害一事,就這般算了嗎?”
有人不服辨道,尤其是對荀家八龍自個縮卵,把這等慘事視若等閑的態度,深為不滿。
數十學子看向荀攸的目光也十分古怪起來,心道這些大家子弟看起來還真是涼薄得很,良禽擇木而棲,他不是動了投靠長安朝廷的念頭了吧?
這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他家還有一位長輩荀爽老兒,正在朝堂之中擔任著高官呢。
“哈哈……”
一人長身而起,舉著葫蘆仰首灌了一大口酒,眼神迷離笑道:“我看諸位多慮了,長安朝堂的事情與我等又有何乾?李禦凶橫也好,暴戾也罷,可他並沒有大肆針對我等仕子,這不是還設了一個招賢榜文嗎?你看你看,凡有一技之長者均可為官,多好,各位入仕無門者,正好投效朝廷,正好光大門戶。”
也對哦,當場就有七八個書生眼神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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