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榮真無言以對,沉默了下來。
雖然她有些討厭這個隋人說話時的腔調和神態,但她卻也承認,這個道理確實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她並不憤怒。
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個典型的突厥人,淳樸和暴躁很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另外,還有個講究恩怨分明的隋人無時無刻不在對她產生著影響。
但一直瞅著烤羊腿咽口水的阿史那雲真不滿意了,“要不是你們隋人幫助我們的敵人,我們怎麽會被敵人擊敗,你知道我們一路上死了多少人才來到這裡嗎?”
李破呲牙一笑,推了李春一把,“客人火氣這麽大,去弄點吃的來,讓客人消消氣兒。”
李春看了看阿史那榮真,才在李破的催促下,去片了很大一塊肉回來,遞給藍眼珠的少女,肉香很快就吸引了突厥貴女的注意力,她已經太長時間沒吃過這麽香的烤肉了,而且還管飽。
於是,她的嘴被烤肉塞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真可憐,流亡貴族啊,在大隋過的這麽慘,大隋看來也快斷氣兒了,而這條大船上的所有人,不是在爭先恐後的下船,就是在搶掌舵的位置。
像李破,就在撬著船上的木板兒,準備再造個小船出來呢。
順手將李春拿給他的烤肉遞給阿史那榮真,笑道:“嘗嘗,味道還不錯。”
酒紅色的眸子閃動著,盯了李破幾眼,便搶過了烤肉,幾下就塞進了嘴裡,吃的比她妹妹可要狼唬多了。
碰上李破這樣的人,心眼兒稍微少點都不成,何況是她們了。
她們的心理狀態,在李破這裡,就好像是透明的一樣,草原人啊。永遠都脫離不了單純兩個字。
反而是隋人,在交往中往往會給李破很大的壓力。
“你們突厥人有句老話,好像是說,能夠共用一張桌子吃肉的人。就是朋友了,對嗎?”
阿史那榮真伸長脖子,將烤肉咽下去,順手接過李破遞過去的水囊,大口的喝了幾口。眼睛彎了彎,像是笑了,又好像根本沒笑過,點了點頭,“只有兄弟,才會分享一把匕首切下來的羊肉。”
李破哈哈笑了起來,他第一次遇到直爽到這麽可愛的人,竟然還是個女人,真應該讓那些滿嘴義氣的英雄豪傑們來瞧瞧,羞羞他們的臉。
“那……作為兄弟。我給你們一個忠告吧,你想聽嗎?”
“我的老師說過,強大的人說的話語,值得人認真傾聽,但不要輕信於他們,他們往往想誘惑你去做什麽蠢事。”
噝,李破不由自主呲了呲牙,剛誇完你,你就這樣……還能不能愉快的交朋友了?
“你的老師一定是個隋人吧?”
“是的,他和你一樣。都是隋人,但你和他又很不一樣,老師不會騙人,但你會……”
李破開始不喜歡爽快人了。他們說話總是更傷人。
他開始岔開話題,“剛才你還想試著攻擊我,現在,卻好像……為什麽呢?”
阿史那榮真的眼睛又彎了彎,“那是因為我突然發覺,我們除了生命。並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東西了,我就算能殺死你,又能怎麽樣呢?”
從見面到現在,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突然之間,竟然讓李破感到有些難以招架了。
他沉吟了一下,也不準備再兜圈子了,因為那對於一個誠實的可怕的人而言,作用微乎其微,“帶上你的族人,來我這裡吧,我想,之後我這裡會多出許多突厥人,他們應該需要一杆金狼旗來撫慰受傷的心。”
“就和我之前所說的那樣,無論是朋友還是兄弟,在得到款待的同時也需要付出一些東西來作為報答。”
“放心,我對你們突厥王族的血脈一點都不感興趣,我需要的是忠誠……”
這個時候,阿史那榮真歪了歪頭,“奴仆一樣的忠誠嗎?”
李破搖了搖頭,“如果我足夠強大,我用一些突厥王族來做奴仆,也沒什麽大不了,但現在嘛,我需要的是朋友和兄弟,我更需要朋友和兄弟一樣的忠誠。”
“當然,我也跟許多人說過,打仗的時候,我不需要什麽朋友站在我身邊,我需要的是勇猛的戰士,和英明的將領,好像……你們中間缺少這樣的人,也許你是例外?”
阿史那榮真又大口的吃起了肉,李破不滿意的看了一眼李春,真沒眼力見,沒看我說話呢嗎……嗯?你這是喂寵物呢?
半晌,這位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才含含糊糊的嘟囔道:“忠誠並不可靠,只有聯姻才更牢固,很多人都稱頌我妹妹的美麗,難道她配不上你嗎?”
李破一下就笑了,他為了娶個老婆,可是弄的九死一生,當然,很多時候並不以他的主觀意願為準,不過他娶李碧確實邁過了不少的門檻,也就是天下大亂,不然的話,這個老婆很可能娶不到手。
現在卻有人上趕著給他送,這顯然是地位帶來的額外福利。
他自然不會答應,他到是很向往三妻四妾的生活,但現在看來,那樣的生活離他還很遙遠。
不過他的嘴現在比較欠,“我已經有妻子了,她很厲害,你妹妹可不成,要是換了是你,說不定還能扛得住她的拳腳。”
阿史那榮真愣住了,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向她發出過這樣的“邀請”。
她的心一下很活潑的跳動了起來,但她一貫都很誠實,她伸長了脖子,往李破跟前湊著,並指著自己的眼睛道:“長著這樣一雙眼睛的人,你也敢娶嗎?”
李破仰了仰身子,頓時就有點後悔了。
這麽實誠的一個姑娘,你跟人家開什麽玩笑呢?
而且,他現在已經非常確定,這位平時說話肯定非常少,但骨子裡卻是個健談的人,並且,這位的氣勢也比較凶,和自家婆娘有一拚,甚至猶有過之。
畢竟,自家婆娘出身門閥,自小就有著很好的教養,但這位,好像完全是野生的,一個女人,竟然滿身的凶猛氣息,這真是太稀有了。
李破眼珠兒轉悠著,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廝肯定又要說瞎話了。
“眼睛和嫁人有什麽相乾……”
事實證明,李破這樣的人最怕的其實就是遇到實在人,沒等他瞎話說完全,那邊嗖的一下已經將腦袋縮了回去。
“你要娶我的話,可要知道,我什麽都沒有,但我向天神發誓,將來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傷害我的丈夫……”
李春,……
阿史那雲真,……
李破,……
李破向天發誓,以後跟女人說話,他一定莊重的像那個叫什麽柳下惠的妖人一樣。
這次的經歷,太他娘的驚悚了。
著急嫁人的姑娘李破見過很多,也聽過很多,但從來沒見過這麽著急把自己嫁出去的女人。
而且,你這邏輯有大問題好伐,我什麽時候說要娶你了,你這是栽贓啊。
小棉襖李春當即倒戈,頭一次用滿是責怪的目光瞅著自己兄長。
那樣子就差明說了,你才娶了嫂嫂,怎麽就又答應娶別人了,這是要納妾?還是紅眼珠兒的突厥女人,都也這麽大了,還那麽高,嫂嫂都那麽凶了,你還……這是又要挨打啊?
難道說大哥就喜歡這樣凶悍的女人?
李春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劍柄,咱也挺凶呢,要不要跟師傅似的,去多捅幾個人試試?
這是純粹的發散性思維,給李破九個腦袋他也不一定能猜得到自家妹子的小腦袋裡想的是什麽。
阿史那雲真一邊下意識的嚼著烤肉,一邊瞅了瞅阿姐,再瞅瞅李破,瞬間,這個貌不驚人的隋人的形象在她這裡就高大了起來。
敢娶阿姐的人,那必須是讓人欽佩的,嗯,真正的勇士。
從這裡就可以看的出來,對於聯姻,突厥人的觀念和隋人相比,相差是越來越大了。
不過,突厥人的婚姻狀態也確實還處在比較原始的階段,兒子接收父親的妻妾,娶了自己母親的,比比皆是,叔叔娶侄女,兄長娶了妹子等等,在隋人這裡也不是沒有,但沒人敢明目張膽。
但到了突厥人這裡, 雖然有的時候也不太受歡迎,但卻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受到人們認同的正常行為。
嚴閭人差點樂抽過去,捂著肚子就坐在了地上,吭吭哧哧的抖個不停,像得了癔症似的。
李破惱羞成怒,“去去去,都走開,都走開。”
於是,幾個人都被他趕到了遠處,他們只能看到,火光照射下,李破不停的指手畫腳,說著什麽,紅眼珠的突厥女子不停的點著頭。
那場面,在幾個人眼中,尤其是在阿史那雲真這裡,簡直詭異的一塌糊塗。
溫馴這樣的詞兒竟然能出現在阿姐身上,讓她眼珠子差點掉落在地上。
旁邊那師徒兩個,抓耳撓腮的都想上去聽聽,說的是什麽,這一晚,篝火旁邊可真是熱鬧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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