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們回來,手上都抱著一摞摞的東西。
其中有前隋的地理圖集,還有不少關於嶺南郡縣以及西域地區的地方志之類的東西,這些都可以說是關西世閥的寶貴資產。
從西魏開始,一直到前隋,長安都沒怎麽受到戰火的波及,藏書日漸豐厚。
當然了,其中做出最主要貢獻的還要數楊堅父子,尤其是大業年間,楊廣在長安,洛陽等地掀起了一股藏書的熱潮。
楊廣顯然是受到了江南文人的影響,他在江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他收集圖書的操作,到了登上皇位,便已收集天下各類圖書一萬五千余卷。
到了大業中,楊廣在洛陽和長安的兩處觀文殿中,收錄了海量的書籍圖冊。
在這一點上,他確實為當世的文化事業做出了重大貢獻。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大業年間,天下的門閥世族紛紛建起了藏書樓,當時隻長安各處門戶的藏書樓就出現了上千座。
這還只是成規模的藏書樓,剩下私人藏室更是數不勝數,當時各家若沒有點藏書,那出去簡直就是沒臉跟人說話。
就算是隋末戰亂的時節,風氣依舊有所留存。
像李靖就有不少藏書,從馬邑灰溜溜的跑回長安之後,因為生活比較艱難,他就將藏書都賣給了自己老師牛弘的子孫,換來了不少糧食,避免他一家餓死街頭的悲劇。
你想想,當時天下都亂成了那般模樣,卻還有人願意用珍貴的糧食去換書,可見大業年間藏書的盛況。
這些書籍圖冊無疑是前隋的寶貴遺產之一,在這個時間點上,甚至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世界上再沒有哪座圖書館能比得上大唐觀文殿。
那是一座綜合性的大型圖書館,其中的書籍包羅萬象,全都是古今文人的心血以及精華所在,一座真正的知識寶庫。
………………
宦官們取來的書籍多數出於兩處,也都是大業年間所收錄。
一個就是崔績主持編著的《區宇圖志》,這是中原自有史以來第一部綜合性的地方志,全書共一百二十九卷。
關於嶺南的有四卷,共四十余冊。
另外就是裴矩主持編寫的《西域圖記》,同樣是圖文並茂,記錄了西域的風土人情。
這是裴矩媚上之舉,他奉詔去西域官吏邊市貿易的時候,詳細記錄了他在張掖的所見所聞,回朝之後獻給了楊廣,楊廣果然大喜,認為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於是升了裴矩的官職。
其他還有諸如,諸州圖經籍,諸郡物產土俗記等參考書籍。
看著他們回來的模樣,把李破也唬了一跳。
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宦官,人人手上都抱著一大摞的東西,累的他們都快翻白眼了,卻也不願讓侍衛們或者其他什麽人來幫忙,爭取的就是一個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
還真應了那句話,上面張張嘴,下面跑斷腿。
……………………
不過宦官沒人權,累死了也不會有人跟道上一聲辛苦。
他們奉命將幾份地圖擺在了地上,桌案太小擺不下,只能擺在地上觀看。
一份是前隋的全國地圖,一看就知道經過了幾次修改,到最後楊廣不客氣的將所有他認為屬於自己的疆域都歸入了大隋版圖。
所以這張全國地圖尤其的大,疆域之廣闊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西突厥既然稱臣,那西域自然是大隋的,突厥王庭也低了頭,那漠南漠北就都屬於大隋之疆土。
於是乎,在帝王的幻想當中,一個西至西亞,東到琉球,朝鮮半島,北到西伯利亞,南及林邑,珠崖兩郡的龐然大物就出現在了李破的眼前。
這是楊廣夢想中的大隋版圖,氣魄是真不小,給周邊的國王,可汗們瞧瞧,估計能氣死幾個,俺什麽時候成了大隋臣子了?俺怎麽不知道?
可楊廣的騷操作卻讓李破受益不少,他讓宦官出去折了兩根樹枝,將其他人趕開,便和妻子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了起來。
“這就是林邑,地方不算大,人也應該不多,百姓未受教化,實算不得什麽,但這個位置很有用處,你看出來沒有?”
李碧看了看丈夫,對他用這種教導的口吻對自己說話很是有點不服氣,細細的看了看地圖,斟酌一下道:“如此細窄之處,無異於咽喉要道,得之,可資利用之處頗多。”
李破搖了搖頭道:“佔據此處,軍事上的意義不大,交州九郡向為化外之地,就更別說林邑了。
那麽多有為的君王,為何只有楊廣出兵伐滅了林邑?是他們心軟嗎?不過是緣於林邑遠離中原,得之無益,顧之不及罷了。”
李碧道:“既然得之無益,又無法長久顧及,那還有什麽可說的呢?夫君難道能別出機杼不成?”
嘴上說著,眼睛卻沒有離開地圖,她知道丈夫鬼主意向來很多,既然如此說了,必非無的放矢。
而且丈夫為政多年,無論是軍事上還是在政治上的眼光,已非是當日吳下阿蒙,只不過她還有些倔強,不願承認丈夫的眼界遠勝自己罷了。
李破瞅瞅妻子,心中升起一絲歡喜,他就喜歡看妻子有火發不出的嬌俏模樣,這麽多年下來,這個喜好一直未曾變過。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腦袋,李碧明顯哆嗦了一下,抬頭看時便有些羞怯,還緊張的四處看了看,那小模樣……三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能賣萌,李破嘴角便噙上了笑意。
不過當他抬頭看向周圍近臣的時候,他目光便變得威嚴而又可怕了起來。
近臣們卻早已低頭的低頭,旁顧的旁顧,估計心裡都在默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李破滿意的低下頭,輕笑一聲道:“林邑東面臨海,與珠崖郡隔海相望,卻又處於珠崖郡西南方向,這你應該能想到些什麽。
而它的西邊,南邊則與扶南國接壤……”
李破拿著樹枝繼續西移,那裡已是一片空白,樹枝一直移動出地圖的范圍,然後又向西北移動。
李碧像只看到了逗貓棒的貓兒般,目光一直隨之而動,宛若癡呆,根本不知道丈夫想要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