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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皇帝帶人去向前平陽公主府的消息傳入李碧的耳朵,即使她已經有所預料,還是酸的厲害。
準備等皇帝趁著他沒什麽力氣,好好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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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天氣越來越熱,關西雨水豐沛,如果沒鬧出那麽多的變亂的話,今年肯定算是個好年景。
在相持了數月之後,梁國江州總管丘和率軍十余萬眾北上汝陰,梁國尚書左仆射,黃州總管周法明則率軍近二十萬進至襄陽。
竇建德則在沿河諸郡以及鄭州陳以重兵。
一時間,整個河南已呈風雨欲來之勢,還在苦苦支撐的河南郡縣官吏左顧右盼間紛紛做出了決定。
大多數都是南面而拜,投了蕭銑。
也不奇怪,能在河南熬到如今還未投順他人者,不是對王世充還有什麽懷念,而是沉得住氣外加腦袋不太靈光。
投蕭銑則是因為蕭銑大軍將至,先就傳書各個郡縣讓他們莫要以卵擊石,趕緊開城迎接討逆之師,不然就要如何如何。
於是梁軍剛剛擺出些架勢,河南的郡縣官吏便紛紛納頭便拜,消息傳回江陵,在蕭閬等人極力渲染之下,一副河南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景象便被描繪了出來。
蕭銑聽了自然頗為欣慰,覺著人心在我,何愁大事不成?於是君臣歡欣鼓舞,自覺勝算大增。
周法明不在朝中,從前方傳回來的奏疏時常被蕭閬等人壓下,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報喜不報憂了。
那麽周法明等人對前方戰事的判斷也就不會在朝中傳開,周法明在四月間便信誓旦旦的說,唐軍重兵集結於潼關,弘農一帶,一直在等待戰機,他們必然是在等待梁軍進入河南。
其實這一直是周法明等人的看法,也是他們反對梁軍北上的重要原因,如今還在喋喋不休的將這種意見傳回朝中,無非是因為前方的斥候帶回來了更加確切的消息,由此佐證了他們的判斷而已。
周法明作為尚書左仆射,領大兵於陣前,他說的話分量不可謂不重,擱在哪裡好像朝中君臣都要重視,他提的一些建議不討論幾個來回,都對不住人家的身份。
可在梁國朝中卻並非如此,內史令蕭閬力主北上,自己卻無領兵之才能,卻在朝中呼風喚雨,外行說話,內行辦事,這就是如今梁國朝中形成的格局。
而作為皇帝的蕭銑也不願再聽周法明的嘮叨,若非沒了張繡等人已死,不然臨陣換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為危險的傾向則是,蕭銑對功臣的猜忌以及後續的手段讓人簡直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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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黃州總管府。
此時暫設於襄陽的黃州總管府,也就是前襄陽郡守府已經成為了大軍中軍所在,襄陽君所有官民,皆歸黃州總管府轄製。
總管府後宅書房當中,周法明據案而坐,此時歎息一聲,將手中的信箋放了下來。
周法明不年輕了,頭髮花白,面容消瘦,身上帶著濃重的軍旅痕跡,身姿挺拔,目光銳利,精氣神很足的樣子。
周法明出身汝南周氏,世代將門,是河南門閥中的一員。
其實他們算是地道的北人家族,只是因為地近江淮,不知不覺間多了些文氣加身而已。
而周氏子弟走的都是從軍的路數,周法明的兄長非常有名,那邊是前隋左武衛大將軍周法尚,譙僖公周法尚。
周法尚初仕陳朝,後降北周,又參與了前隋滅陳之戰,攻打過吐谷渾,撫平過嶺南諸蠻,隨大軍征伐過高句麗。
和前隋很多將領都是一般都是戰功赫赫,去到後來的話,也必定都是名揚天下的人物……不過當大家都站在一處的時候,就不那麽顯眼了。
更為巧合的是,當年周法尚也曾任黃州總管,在第三次征伐高句麗之戰時,與來護兒率軍到海邊,因急病而亡,算是亡在了黃州總管任上。
周法明現在也為黃州總管,之前自覺很不吉利,到皇帝面前推脫了幾次才勉強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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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的是周法明的好友兵部侍郎劉仁賀,其在信中提到了朝中種種,並勸周法明勿要再勸皇帝改弦更張。
朝中上下一些人覺著此戰必勝,更多的人認為唐軍駐於潼關乃是虛張聲勢,因為唐軍至今未有動靜……所以他們便覺著很可能兵不血刃便將洛陽,乃至於整個河南收入囊中。
更有人上奏討論起了,佔據河南之後該怎麽與竇建德,李定安相處的問題。
朝中的氣氛是如此的樂觀,這與梁國與林士弘作戰很順利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自信來源於一連串的勝利。
梁國在建立過程中與各路義軍的碰撞中都佔據了絕對的優勢,讓梁國上下自信滿滿,加上如今外部環境向好,梁國眾人更多了一種天命在我,共伐於秦的感覺。
劉仁賀說的很直白,也很徹底……就是告訴周法明今年河南戰事乃大勢所趨,周法明的那些建言除了會讓自己處境尷尬之外,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即便是之前隨著周法明一道主張入蜀的人,如今多數也都改弦更張,不再說起蜀中如何如何了,如果周法明繼續逆勢而動,劉仁賀覺著會非常危險,就差跟周法明說,看看張繡的下場吧兄弟。
周法明滿腹心事的放下了來信,這些時日來信的可不光是劉仁賀,連皇帝蕭銑都有私信予他,他還能再說什麽呢?
此時侍從進來稟說,“周二將軍,左驍衛將軍馬貴遷,以及程長史,吳參事請見。”
周二將軍是他的次子周孝節,如今領著他的親軍,之外幾人都乃他的心腹,周法明擺手讓人進來說話。
程書平是總管府的長史,進來施禮後又奉上一封書信,“丘總管的傳書,來人是江州總管府司馬高士廉,我已讓人安頓好了,可他說急等回書,明日裡就要回去……”
信任江州總管丘和,這人周法明聽說過,但從來沒有打過交道,更談不上什麽交誼了,這人在交州煙瘴之地駐守多年,聲名不顯。
倒是前些年大將軍寧長真前去攻打的時候,被丘和率軍擊敗……後來許是眼見隋亡,無以為繼之下便降了梁國。
前些時傳信過來,他已至任上,加緊在準備糧草,招募府兵,民夫等,最近的消息則是他已經率領東路大軍前至汝陰。
周法明拆開信仔細觀瞧,和他預料的差不多,丘和並沒有催促他進兵,而是覺著他駐軍襄陽或者南郡,能讓唐軍不敢輕動,丘和自己則率東路大軍前至洛陽,只要東都在手,此戰也就勝了八分。
也許是蕭銑忘了,嗯,這個不太可能,應該是想製衡一下周法明,反正江州總管不歸周法明節製。
所以丘和的語氣頗為直率,還露出了些爭功之意,兩人沒有見一次面,在信上說什麽戰略,那不是開玩笑呢嗎?
周法明看完便將丘和的書信交給了眾人傳閱,周孝節隻略微掃了掃就哼了一聲,將信扔給了馬貴遷。
“胡言亂語……倒是好氣魄,竟想教我以謀略,阿爺不需理會於他……不如讓大哥先守住洛陽,等咱們前去……”
周法明稍稍瞪了一眼兒子,“莫要胡說,丘總管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那邊馬貴遷已經看完, 順手交給程書平,“總管太厚道了……丘和初來,哪知多少敵情?也不問問總管的意思,便急匆匆的想要率兵去佔洛陽,顯是想要與我爭功,總需給他些顏色瞧瞧,不然之後與敵作戰時,他得寸進尺,可是要誤了大事的。”
周孝節在旁點頭應和,“馬將軍說的是啊,阿爺只要稍微好說話些,那廝不定就以為咱們可欺,之後定要指派咱們做這做那,您說之後咱們聽還是不聽?”
那邊程書平也看完了,意見他之前兩位也差不多,都覺著丘和所言太過,爭權爭功之意頗顯,若是讓其得逞,不利於大局。
那邊的參知軍事,兼書佐吳瑾則道:“總管要小心了,丘和有急進之意……兩軍相隔太遠,無法商討軍事,易為敵人所趁。
今其急於進兵洛陽,怕是也是有鑒於此,不如先據洛陽堅城,再以我為盾,進可攻退可守,算計的可不止是兵權和功勞呢。”
有了這麽一位隊友,在座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最可怕的是,丘和此舉很可能會得到皇帝乃至於蕭閬等人的讚賞,然後令周法明歸其節製也不是不可能。
周法明敲了敲桌案,讓七嘴八舌,噴吐著怒火的幾個人安靜下來,幽然道:“你們啊,私心太重……前面便是南郡,與弘農近在咫尺,我若聽了你們的,驅兵大進,弘農唐軍會坐視不理?
丘總管領兵直驅洛陽,我則在西邊遲滯唐軍動作正是應該……你我不是朝中那些蠢人,怎能不知唐軍之厲害?
值此之時還與丘總管鬧什麽不合,都不要性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