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貴族們犯下的事情很多。
小至當街毆鬥傷人,大至滅人滿門,都曾經有過。
可要說貴族們橫行無忌,鬧的人心惶惶,成了長安一大禍患,那也是胡扯。
總體上來說,長安的貴族群體還是比較克制的,比地方上的一些族群要強上許多,因為貴族扎堆的地方,又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有很多規矩在約束著他們。
不論是為了家族名聲,還是忌憚於其他貴族,大家一般都會約束家人,輕易不會讓人出去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近些年長安最為混亂的時候就是李淵率軍南下之時,那會時常會有當街刺殺貴族的事情發生,說句不好聽的話,貴族們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了,百姓就只會更慘。
那時長安城中的遊俠兒就很活躍,殺人放火,趁火打劫的事情都屬平常,加上各處逃難的流民入城,更是亂上加亂。
後來李淵進了長安,治安就有所恢復,等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爭鬥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貴族們橫行不法的事情就又多了起來。
直到齊王李元吉率人勇闖天策府,兵部侍郎獨孤安慶遇刺,算是到達了一個高(和諧)潮。
到長安又換了主人,長安城便再次恢復了穩定,因為李淵父子身死,貴族們戰戰兢兢的開始侍奉新主,也沒了那麽多的政治鬥爭,城中治安迅速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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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時長安結束了軍管,屯衛與長安令衙協同掌管長安治安,大致上也就證明長安的混亂時期徹底結束了。
長孫無忌上任之後,他就沒碰到過像齊王李元吉在任的時候那麽多糟爛事。
李破出行帶的人越來越少,也是基於這種判斷,不慮有人窺伺,李破本人膽子自然越來越大,臣子們也越來越是放心。
只是沒了前呼後擁,李破終於在長安書院左近見識了一次貴族欺壓弱小時的嘴臉,買點東西還想強買強賣,真是丟人。
李破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他沒想管這閑事,心裡只是想著,得給長孫無忌加點碼,他也只是偶爾出宮,就能碰上這事,那平日裡不定有多少欺壓良善之事發生,看樣子還得加力整飭一番,讓貴族們收斂些。
千牛備身們也緊張了起來,他們來的人少,若是有了什麽麻煩,驚擾了至尊和貴妃,大家吃飯的家夥保不住事小,家族怕也得受到牽連。
所幸皇帝策馬前行,幾個人趕緊跟上,心裡都松了口氣。
可那邊卻已經發展到了下一個階段,從喝罵到推搡撕扯,再到拳腳相加,也只是眨眼工夫,幾個樵子就被打倒在地,幾個健壯的奴仆圍著他們,一陣拳打腳踢。
旁觀的幾個在說話,他們都很年輕,欺辱幾個樵子在他們看來自然不是什麽大事,可臨近長安書院,他們還是要忌憚幾分。
兩個領頭的和旁邊的人嘀咕了兩句,立即有人上前喝止。
但李破這裡已是惱了,大好的心情全被這些人給毀了,在皇帝面前傷人,真有你們的,也不知是誰家的紈絝子,真是不知死活。
阿史那容真眼裡只有自己的丈夫,一見他有了怒色,當即便抽出了刀子,“夫君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殺了他們。”
李破一把撈住她的胳膊,避免了一場血案的發生,嘴上則吩咐著,“去兩個人,讓他們自己去長安令衙,告訴長孫無忌,從嚴懲治。”
“若有人不聽話,殺了便是。”紅眼珠加了一句,他和丈夫說話說的好好的,這些人卻來打擾,
不死上幾個怎麽成?這才是真正的貴族,視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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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周,河北清河人,少孤寒,勤學不綴,仕於鄉裡,常遭同僚欺壓,憤而離職,於是遊學長安。
到了長安,馬周過的很苦,住在寺廟裡,靠著給香客寫禱詞,解簽等度日,後來參加了幾場文會,認得了兩個同鄉,被舉薦到左禦衛將軍常何府上。
說是入幕吧,他還不夠資格,只能勉強算是個門客,就是那種陪著主人家玩樂,偶爾出出主意,然後白吃白喝的角色。
左禦衛將軍常何今年五月的時候隨左禦衛大將軍王智辯去了潼關,對於馬周的生活倒也沒什麽影響。
到了冬天,主人家交遊變的少了,馬周一般都是閉門讀書,他覺著新皇應該快要再次開科取士了,所以讀書越發勤懇,打算考個功名。
今日天氣不錯,常何的幼子還沒有入仕,整日裡和狐朋狗友們廝混,今天友人尋上門來,說是長安書院名氣越發大了,聽說今日要舉行一場文會,不如去瞧瞧熱鬧。
於是兩人便結伴出行,馬周是正經的讀書人,聽說了這事便也隨行而來,主要是想看看長安書院是個什麽模樣,裡面的人又都有多大的才學。
臨近書院,常五郎看見幾個樵子,背著柴禾,上面還掛著些野物,頓時突發奇想,想弄去書院來個露天燒烤,定然能出點風頭什麽的。
他那友人也唯恐天下不亂,極力讚同,於是便有了方才的一幕。
馬周勸了兩句,尤其是方才過去的那些人,看著可不像是喜歡他們作為的樣子,馬周這人說話直率,並不討喜,好在常五郎還是聽進去了,長安書院左近,達官貴人頗多,惹下是非極其難辦。
再說幾個樵子,不至於讓人動怒,所以這些人準備趕緊了事……
可惜他們已經走不了了,兩人策馬而來,到了近前翻身下馬,“你們是什麽人?這裡也是你們可以放肆的嗎?”
氣勢很足,常五郎猶豫了一下,他的奴仆剛打完了人,還沒怎麽盡興便被叫住,很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這時見有人來管閑事,有人頓時不滿的過來叫嚷,“你又是哪個,竟敢來管俺們的閑事,不怕招惹禍事嗎?”
好吧,他們常跟常五郎出沒於雜七雜八的所在,跟人衝突一般都是這麽個節奏,接下來的戲碼多數都是自報家門,家世差不多的就用人數和拳頭說話,如果家世低人一頭,縮起腦袋走人也就是了。
但這次可就不一樣了,千牛備身本就是長安城中極其可怕的存在,因為他們是皇帝的爪牙,家世上各個禁得起推敲,其中不乏大貴族摻雜其中。
沒人願意跟他們起衝突,即便是像竇琮那樣的大將軍,也不願無故被千牛備身府的人尋上門來,遑論是其他人了。
得了吩咐的他們就更可怕幾分,他們知道今天不死上幾個人,貴妃不會滿意,而且阿史那貴妃掌左千牛備身府兵權,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貴妃不滿意了,那他們在千牛備身府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所以待那幾人嚷嚷著走上來,還想跟他們理論一番,兩個人幾乎沒怎麽猶豫,抽刀便斬,慘叫聲乍起,瞬間連殺三人。
之後兩人拎著滴血的刀子指著被驚住的人們,獰笑道:“都不許走,我家主人說了,你們都要去長安令衙走一遭,頑抗者殺,逃走的要抄家滅門,自己掂量一下啊。”
常五郎和他的朋友都很憤怒,他們皆出身將門,雖然有些浪蕩之行,膽氣卻還在,“你們是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斷道殺人,我看要去長安令衙走一遭的是你們吧?”
其中一位笑了一聲,歸刀入鞘,“俺是元七,家兄元五現任天水郡太守,你的家世咱就不問了, 以免結仇,咱們是奉命行事,不殺上幾個沒法交代。
我勸你們還是趕緊跟咱們走,不然我家主人回頭過來,你們各個人頭不保……”
另外一個笑道:“沒看出來,七郎心腸倒好,自俺從征薛舉殺了些人,可是有好長時間沒見血了呢。”
“你家主人是哪位?家父是……”
常五郎還想自報家門,那邊馬周趕緊拉住了他,白著臉低聲道:“五郎莫要說了,咱們最好與他們一同去長安令衙,也就打了幾個樵子,算不得大事。
他們為如此小事便敢當道殺人,而又有恃無恐,主人身份非同尋常……將軍征戰在外,可不敢給他惹麻煩啊。”
常五郎還沒怎的,他那朋友已是連連點頭,長安城中的貴人很多,但敢這麽殺人的卻沒幾個。
而且人家一個從人的身份和他們的父輩就差不多了,主人必定是有數的大貴族,報上家世只會自取其辱。
於是怪異的一幕出現了,兩個千牛備身押著一行十多人外加幾個樵子,收了三具屍首回城去了,可見長安城中的貴族們就算張狂些,卻也大多知曉厲害,想要痛痛快快的打他們的臉並不容易。
馬周夾雜在隊伍中,回頭張望了一下,想想長安城中什麽人會為了一點小事就敢殺人,卻還能若無其事,理直氣壯的把他們這些人押去長安令衙受審?
不外乎皇親國戚而已,長安城中那些大閥的人都沒這樣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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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行的李破就覺得有些掃興,因為這讓他回想起了在馬邑城挨的那頓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