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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第八百五十一章虛偽
“怎能對劉將軍如此無禮,成何體統,還不快跟劉將軍謝罪,不然我饒不了你。”

 李孝恭的聲音終於不緊不慢的響起,李崇義也就沒了火氣,訕訕的跟劉弘基說了幾聲多有得罪,然後便被父親趕出了書房。

 劉弘基卻是笑了,“郡王何必如此,末將又非三歲小兒,若真傷了世子可怎得了?郡王召我來定有要事相商,這個俺心裡清楚,既然來了,郡王盡管直言就是。”

 李孝恭也笑了,不管外人如何評價,可趙郡王李孝恭氣度確非常人可比。

 “確實不該如此,都說劉將軍有任俠之氣,今日一瞧果然如此,倒是把俺比的小氣了些,既然如此,先不忙說話,劉將軍先來看看這兩封書信再說。”

 許智仁應聲而起,奉上兩封信箋。

 劉弘基瞅了瞅李智雲,再瞧瞧李孝恭,隨即接過書信觀瞧。

 上面的一封是廬江王李瑗的私信,不用問了,是勸李孝恭歸降的,順便把如今西京的情形說了一些,還有就是之前戰事上的一些細節。

 在劉弘基看來,廬江王李瑗也是倒霉,剛回京述職就被漢王李定安給捉住了,這要是在蜀中老實呆著,總歸現在不至於成了階下之囚。

 可看過書信之後,劉弘基又覺著李瑗的運氣好像還不錯,好賴不用像他們一樣相互提防,還要在這裡殫精竭慮的想著該怎麽辦了。

 李淵父子身死的消息在李瑗的信中得到了證實,讓劉弘基比較詫異的是,幾乎沒發生什麽過於激烈的戰事,這邊便一路敗的稀裡嘩啦難以收拾了。

 對於劉弘基來說,這是很難想象的事情,當年唐王李淵帶著他們一路南下,摧城拔寨,氣勢如虹,後來又與薛舉相抗,沙場爭鋒,蕩氣回腸。

 可為什麽碰上李定安,就都成了狗熊了呢?先是李元吉,李仲文這樣的酒囊飯袋,然後李神通,裴寂這樣的飯袋酒囊,等到如今連秦王親自上陣再加上李建成,李神符,都是一觸即潰了?

 他娘的,怎麽這麽多姓李的?

 劉弘基抬頭又瞧了瞧其他幾個人,心說信中所言不盡不實,不能深信,畢竟李瑗已然被俘,旁人讓他寫什麽他就得寫什麽……嗯,那廝看上去骨頭就很軟的樣子,倒也不算奇怪。

 第二封信也不出所料,是漢王李破寫給李孝恭的“親筆”書信。

 劉弘基早年不學無術,認字不假,他的筆跡就不用提了,可畢竟出身還不錯,眼力也還在,看得出來這字跡偏於清秀,可不像是武人的手筆。

 而漢王李定安出身卑微,認字就不錯了,哪能寫出這樣一筆字來?

 都是姓李的,口氣倒很親熱,總之勸降而已,說不出花來,比李瑗信中多出來的則是一些對關西李氏的承諾。

 劉弘基看完,心下道了一聲氣度還不錯,沒拿大家的家眷來要挾人,想了想他當時得意洋洋的把妻兒都接進了長安城,心裡不由很是抽抽了幾下。

 不過轉念又想到柴紹那廝的婆娘,傳聞跟漢王李定安不清不楚,如今可好,人家大搖大擺進了長安城……也不知柴駙馬心情如何?

 想到這裡,劉弘基頓時覺著平衡了許多,他可比柴大郎強的多了,至少婆娘沒去偷人,更慘的是偷的人你還惹不起。

 看完了,劉弘基將信順手扔在榻上,“都是寫給郡王的,和俺有何相乾?”

 李智雲依舊飲著茶,安靜如好婦,他暗自瞧著劉弘基,覺著這人可真有意思,心裡不定在打著多少個主意,可卻示人以粗豪,裝瘋賣傻,嬉笑怒罵,變來變去的,也不知有多少副面孔?

 聽說這人在大業年間浪蕩了很長一段時間,許就是那時養成的習性?

 和往常一樣,李智雲緊記當初離京時阿姐囑咐的那樣只看不說,也正如阿姐所言,沒什麽人來招惹他這個楚王,即便是堂兄李孝恭對他也是禮敬有加。

 他越是少說話,李孝恭做什麽重大決定的時候,還越是願意讓他來參與,時至今日,都快成習慣了。

 只是這一次,他看不太清李孝恭的意圖了。

 今年隴西李氏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強敵入寇,他的父兄接連亡故,唯一讓他安心的是,阿姐把母親收留在了府中,並未發生什麽意外。

 從長安來的信使可不光是給李孝恭帶來了問候,其他人……李智雲相信包括劉弘基,柴紹等都有所收獲,只是沒人像李孝恭這樣拿出來給人看罷了。

 李智雲不由想起了曹孟德行事,如果現在到官員將領們的家中去搜一搜,肯定有所斬獲,換了李孝恭是燒了這些書信呢,還是把人都給殺了?

 這注定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李孝恭可比不上曹孟德,他和眾人其實一樣,都坐在一條隨時可能翻覆的船上,而他正是掌舵之人。

 他是會帶著大家修船補漏呢,還是想趁著船還沒沉盡力劃向岸邊,或者乾脆跳船而下,管其他人是死是活?

 “此言差矣,將軍於蜀中深孚人望,遇有大事,不與將軍商議又能去找誰呢?”李孝恭頗為誠懇的道了一句。

 那邊許智仁也道:“劉將軍千萬莫要自外於人,柴將軍守夔州,逢蕭銑來攻,不克分身……我隨父親駐守夔州多年,以其要害,敗敵易也,柴將軍能征慣戰,非是無能之輩,其實不需多慮。

 如今生死存亡者,唯漢王李定安而已,秦川已失,唇亡齒寒之下,蜀中頃刻間便有覆巢之憂,如此關頭,我等又該何去何從?以將軍之能,定有良策教我?”

 李孝恭頻頻點頭,“許長史所言在理……若非柴將軍正領兵拒蕭銑,此時也必在座……劉將軍也看了書信,想來也明白情勢之危急,此時若還三心二意,徒惹人笑爾。”

 話說的越多,劉弘基越是狐疑,這兩人話裡話外是什麽意思?又想讓俺老劉說些什麽呢?說的不對是不是就有人闖進來把俺綁了?

 那你們可就大錯特錯了,俺能來這裡便不會沒有防備……

 其實來之前劉弘基就已經仔細的想過了,如今他們這些人只有兩條路可選,降或者不降而已。

 前者好說,大家一道獻了巴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大將軍做不成了,也不會讓他劉弘基回去繼續乾盜馬的買賣,而且他又沒得罪漢王什麽,性命肯定無憂。

 可要是後者嘛就有些凶險了,李孝恭想要割據蜀中,那自然是要跟人刀槍相見,後有蕭銑,前有李定安……切,不是瞧不起他李白臉,若有這本事,這些年下來也不至於龜縮於此,毫無建樹。

 而且聽了這許多虛頭巴腦的話,劉弘毅已經覺著這次好像來錯了,以前盜馬時留下的毛病,喜歡輕身犯險,很容易為人所獲。

 “郡王又想讓末將說什麽呢?俺隻一軍漢而已,僥幸做到了大將軍,李長史其實說的沒錯,俺們這等人不過李氏家奴而已,主人家想做什麽,俺們跟著便是,其他的沒什麽可計較的。”

 你來我往交手幾個回合,基本上不分勝負。

 誰也不想說什麽心裡話,卻還想弄清楚對方心中所思,那根本不可能,最終的結果非常明顯,李孝恭這個蜀中首領名不副實,劉弘基對他毫無敬意可言。

 當面就是這般,背後裡不定怎麽編排李郡王呢。

 要說之前李淵在時,劉弘基等還算老實,即便跟李孝恭不怎對付,表面上卻還能客客氣氣,謹守臣下之禮。

 如今卻是連點表面文章都不肯做了,根本沒把李孝恭,李智雲放在眼中。

 試探了幾下,談話便進行不下去了,李孝恭是壓著火氣讓劉弘基在府中先休息一天,好好思量一下,然後再來商談大事。

 劉弘基笑嘻嘻的應了,轉身乾脆的離開了書房自去休息,大咧咧的讓人瞧了就想砍他幾刀。

 劉弘基一走, 李崇義重又進了書房,李智雲一瞧,立即告辭離開,明顯人家要與心腹密謀一番了,他這個“外人”若還不走,不定人家就要趕人了。

 李孝恭也早沒了方才淡然優雅的姿態,看上去就知道他很生氣,也不再惺惺作態,揮了揮手和趕人一般讓李智雲走了。

 李智雲出了書房,深深的呼吸了幾下,感覺輕松不少,大樹已去,猢猻將散未散,此時最是凶險,他自己可得小心些了。

 而他的堂兄李孝恭,這些年相處下來,算是看的很清楚了,胸中頗有城府,秉性剛愎,可外表上學的卻是他父皇的樣子,謙恭有禮,寬容仁厚。

 比如說這次召劉弘基來錦官城就很能表現出這位堂兄的性情,他很想表現出自己善納賢才,聽取人言的風范,可自己不曾誠懇以待,卻又如何能取信於人?所以淪於虛偽,流於下乘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召人前來?怕不是想要取人性命吧?

 所以在危急關頭,別想指望這位堂兄,還是得自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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