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解雇了?”

　　馬少學渾身巨震，不可思議。

　　會議室內所有人全部瞬間愕然，連澹台霜月和徐永春也一樣，萬沒料到慕青魚一上來便宣布公司項目反饋部的負責人滾蛋。

　　嶽輕公司專營其他企業產品、項目的營銷策劃業務，項目展開之前的市場調研，和項目正式推進後的後續反饋，都是極為重要的環節。這兩個環節，直接影響公司的主要核心業務，“營銷策劃”的運行。

　　這兩個部門的負責人，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公司高層角色。正因如此，馬少學年方三十，可謂是年輕有為。

　　所以，在馬少學看來，自己這樣的人物，才是公司的肱骨之臣，是整個公司的脊梁、支柱。

　　而慕青魚這家夥，剛冒出來沒幾天，只知道是董事長的親屬，一來便擔任董事長秘書。說白了，無非是“任人唯親”而已。

　　徐永春通知下來，董事長任命慕青魚秘書負責統籌市場調研部和項目反饋部，重新梳理工作。今天上午9點，上班之後立刻到二號會議室開會。

　　而看到慕青魚之後，這家夥穿著破洞牛仔褲，山寨皮鞋，劣質白襯衫，頭髮都不知道梳理，簡直是就是路邊賣菜的進城老農……這種貨色，既然是董事長親屬，當董事長秘書混錢花且罷了，居然還分管兩大重要部門……

　　這不是亂彈琴麽?

　　而且，兩部門三四十號人從9點便在會議室等候，直到十點半，這貨居然才來上班……媽蛋，這種人怎麽能當領導?

　　馬少學主管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慕青魚。

　　澹台霜月就坐在慕青魚左手邊，也一瞬間愕住，少頃反應過來，在桌下用腳尖輕踢慕青魚小腿。

　　而另一側的徐永春，則更為驚愕。

　　他的第一反應，是等待澹台霜月的反應。

　　澹台霜月並未立刻反駁。

　　“莫非，開除馬少學是董事長的意思，只是通過慕秘書的口宣布?”徐永春這老家夥心思精明，立刻產生這樣的想法。但他隨即注意澹台霜月的神色，竟也是微露驚愕，絕對沒有作偽跡象。

　　也就是說，澹台霜月事先並不知道，這是慕青魚私自決斷?

　　開除公司一名主要部門的負責人，顯然不是一名董事長秘書有資格直接決斷的事情。然而，徐永春的心，卻在三秒鍾之內黯然下沉。

　　因為，澹台霜月沒有立刻作出直接反應。

　　慕青魚的行為，簡直是膽大妄為，然而即便如此，澹台霜月竟然都無動於衷！由此看來，澹台霜月對慕青魚的“寵愛”，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事實上，若是以往，任何一個人膽敢如此妄為，以澹台霜月的性格手段，只怕是立刻便要拍案而起，被“fire”的不會是馬少學，反而是慕青魚。

　　然而，澹台霜月自己都一時間尚未發覺到，面對慕青魚作出任何事情，她似乎都已經失去了一貫的果斷。

　　在所有人的震驚沉寂中，慕青魚秘書大剌剌地往椅背上一靠，竟從上衣口袋拿出香煙，旁若無人地點上一支，深吸一口，方才鎮定開口:“沒錯，你被解雇了。”

　　“你，你你……你只是董事長的秘書，你憑什麽開除我?”馬少學雙目瞪得通紅，忽地轉向澹台霜月，惡聲道，“姓慕的，你以為，你能夠代表董事長做決定麽?”

　　果然，澹台霜月已從驚愕中恢復，聞言不由神色微變。這一句話，完全擊中她心中要害。她的確是視慕青魚非同一般，甚至比一直協助她的助理老徐都要信任。

　　而這一切，只不過是短時間內發生的變化，快到她自己都還沒能完全察覺。

　　因此，這一句話，頓即令她心有所感，產生一絲感覺。慕青魚這家夥，的確是有些猖狂了，竟然繞過自己，擅自決定。而這還已不是慕青魚第一次擅自決定，只不過，這一次的膽大妄為，更加離譜，更加大膽。

　　澹台霜月長出一口氣，目光凝視慕青魚，正色說道:“小魚，你這是……什麽意思?”

　　馬少學神情頓緩，恢復一絲鎮靜，正了正領帶，冷冷道:“慕秘書，看來這只是你的擅自決定。我建議你先學習一下秘書學，了解身為秘書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慕青魚早知如此，看都不看馬少學一眼，抖手將面前的一份材料扔給澹台霜月，說道:“董事長，這是項目反饋部門，就安神公司安神二代營養液這個項目，作出的反饋報告。報告由項目反饋部調查各方面信息，然後由這位Matthew主管親自起草，該部門各職員簽字。你看一下。”

　　“哦?”

　　澹台霜月略微怔神，但還是拿起報告，從頭開始閱讀，卻速度很快，只是簡略掃過，同時問道:“小魚，怎麽，這份報告有問題麽?”

　　馬少學也有點詫異，但立刻知道這是關鍵時刻，立馬振聲道:“董事長，這份報告是我們部門就這一項目作出的第二份報告。第一份報告，是安神二代營養液上市之後作出，這一份，則是從張盒飯意外身亡事件後開始，進行的第二輪反饋整理。我們部門從我開始，共計十六名主要成員，加班加點，兢兢業業，完成這份報告，絕對沒有任何問題，請董事長明鑒。”

　　慕青魚冷冷聽著，忽地一拍會議桌，怒喝道:“馬少學，我看你是喪盡天良！”

　　“啊?”

　　所有人又是一嚇。

　　我勒個去，慕秘書這是搞什麽飛機?

　　澹台霜月詫然不已:“小魚，你什麽意思?”

　　慕青魚手指著馬少學，喝問道:“馬少學，我問你，你這份反饋報告，最後對安神二代營養液這個項目，作出的評估反饋結論是什麽?”

　　馬少學的確不是一般角色，當即脫口道:“我們根據安神公司的實力底蘊，第一代產品的市場反應，還有安神公司提供的二代營養液全面化驗結果，以及張盒飯意外身亡事件的警方結論，作出以下評估——

　　安神二代營養液並不存在致命缺陷，在推廣上需要作出適當調整，引導消費者正確服用，當可避免類似意外發生;再加上安神公司本身的各方面能力，預計安神二代營養液不會就此退市，保守估計仍然能夠維持其一代產品的市場熱度，我公司只需要適當調整營銷策略，即可同安神公司展開持續合作。從長遠角度看來，和安神公司保持良好合作，對我公司具有戰略意義，不能放棄。”

　　馬主管這一番話，可謂鏗鏘有力，條理清楚。

　　與會眾人紛紛頷首，表示讚同。

　　安神公司樹大根深，和安神公司保持持續合作，對嶽輕公司具有不一般的意義。事實上，也正因如此，這次事件發生後，嶽輕公司和澹台霜月一直處於被動弱勢地位。

　　慕青魚卻不以為然，冷笑道:“馬少學，你的報告裡，除此外還提到，對張盒飯事件的處理，我們公司應該跟隨安神公司的步調，按照安神公司的意見處理。即便犧牲一小部分短期利益，也可以用來換取長期的合作機會，利大於弊。”

　　“沒錯！”

　　馬少學斬釘截鐵說道，“慕青魚，我的報告哪裡有問題?你這種不學無術的貨色，配得上坐在這裡，對這我們這樣的專業人士大放厥詞麽?”

　　慕青魚彈了彈煙灰，忽然伸出手指，衝馬少學勾了勾，笑眯眯道:“馬少學，你過來，我告訴你報告哪裡有問題。”

　　“我，我就在這兒，你不能說麽?”馬少學愣神，狐疑道。

　　慕青魚不屑道:“因為你太蠢，我必須要逐條細致得給你講解，你才能明白。”

　　“你——”馬少學大怒，但隨即一想，自己可是有身份有素質的年輕俊彥，和慕青魚這種死土鱉爭鬥，未免太失檔次。既然如此，不妨聽聽他到底有何謬論。

　　他抖了抖西服下擺，大步走向慕青魚，陰聲說道:“那就請慕秘書賜教——啊——”

　　可憐馬少學主管也是見慣風浪的人物，可惜，卻從來不曾同慕青魚大爺這種角色打過交道，剛走到慕青魚身旁兩米外，忽地慕青魚秘書猛地暴起，抬腳就是一記爆踹！

　　馬主管頓時弓腰臉紅，像是下了鍋的大蝦，直接向後翻了兩輪，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家都驚呆了！

　　慕青魚秘書則是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中，大步跨過去，抬腳又是猛踹兩腳，惡狠狠罵道:“姓馬的，老子說你喪盡天良，你居然還不同意?你來告訴我，警方告訴你張盒飯死亡的結論是意外身亡?安神公司說是意外身亡，你就這麽說，安神公司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是我們嶽輕的人，還是安神公司的人?”

　　他一口唾沫吐在馬少學身上，蹲下身，一巴掌抽在馬少學臉上，繼續狂噴口水:“你是豬腦子，還是豬腦子，還是豬腦子?安神公司是什麽企業?跟人家一比，我們嶽輕連根手指頭都不算，我們憑什麽跟著對方的步調走?

　　你這種腦殘的結論，會讓公司被人家牽著鼻子，直到活生生得玩死！萬一安神公司的產品出了漏子， 人家背景通天，有可能壓得下去，嶽輕則有可能被一舉拉入火坑，死無葬身之地！

　　再說了，這款產品存在致命危險，你他媽的居然說沒有問題，死者是意外身亡，產品不會退市，還跟老子談什麽市場熱度！你他媽的到底有沒有人性?再有消費者出事，你姓馬的能賠幾條命?”

　　他猛地站起來，手一指:“所有項目反饋部的人，這份報告是你們所有人一致通過的麽?沒有一個人有不同意見?”

　　會議室裡死一樣寂靜。

　　直到項目反饋部的人中，傳出一個弱弱的聲音:“我，我沒有在報告上簽字。”

　　慕青魚秘書大喜過望，手指那名說話聲音很弱，帶著一副大黑框眼鏡，身形清瘦的女孩子，大聲說道:“好！我宣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項目反饋部的主管！”

　　接著他大手一揮，煙灰亂飄，慷慨激昂:“我們嶽輕，是一間人性的企業，董事長甚至個人出資，幫助受害者張盒飯的家屬，體現了我們公司的人道主義情懷！我們需要的，是一路同行的夥伴，而不是馬少學這樣的垃圾！

　　像這種渣滓，我隻問一句，你做這份報告的出發點，是張盒飯身亡事件，但是你有了解過張盒飯身亡事件本身麽?你沒有，你只看到了市場、利益、合作！你這樣的東西，人性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