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日,大清早,天尚且蒙蒙亮,大理寺少卿楊愈騎著馬火急火燎地趕到肅王府,猛拍府門上的銅環。.
片刻後,一名肅王府上的衛卒打開了府門,狐疑地打量著站在門外的楊愈。
楊愈顧不得解釋,見府門打開後就想闖進去,結果卻被那名衛卒擋了回來。
也難怪,畢竟肅王府上的衛卒,皆是浚水軍的退伍老卒,雖然上了些年紀,但力氣也不是像楊愈這種文官可以比擬的。
見此,楊愈隻好取出令牌,自表身份:“我乃大理寺少卿楊愈,有十萬火急之事欲求見肅王殿下,望府衛大哥通融。”
那名衛卒狐疑地打量著楊愈,雖然見楊愈一身官服不似作偽,但心中還是有些懷疑,遂叫來一名被他喚作小黃的老衛卒,說道:“小黃,這位楊大人乃大理寺少卿,欲求見殿下,你領著他去後院,聽諸位宗衛大人定奪。”
“好。”老衛卒點點頭,遂領著楊愈繞過前院,來到後院。
正巧,在路過後院庭院的時候,宗衛穆青與呂牧正在院子裡戲耍,彼此切磋拳腳。
見此,楊愈顧不得那名老衛卒引薦,便自行走了上前:“兩位,兩位。”
穆青與呂牧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著楊愈,他們當然認得這位大理寺少卿,遂笑著走上前來打招呼:“少卿大人,你怎麽來了?”
然而,楊愈卻顧不得與呂牧、穆青兩名宗衛攀談,急切說道:“兩位宗衛大人,我要見肅王殿下,十萬火急的事。”
呂牧與穆青愣了愣,揮揮手遣退那名老衛卒,隨即前者疑惑問道:“生了何事?”
楊愈轉過頭瞧著那名老衛卒走遠,這才壓低聲音對呂牧與穆青二人說道:“酆貫死了!”
呂牧愣了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可穆青卻反應過來,皺著眉頭問道:“苑陵侯酆叔府上的家令酆貫?”
“是!”楊愈點了點頭,一臉懊惱地說道。
呂牧與穆青對視一眼,當即帶著楊愈來到北苑。
雖然北苑住著好些位女主人,但作為趙弘潤最信任的宗衛,呂牧與穆青二人當然清楚昨夜自家殿下睡在哪個小苑裡——在蘇姑娘那處。
“誰?”
可能是敲門的響動驚動了睡在一樓的宗衛長衛驕,片刻之後,衛驕提著刀小心翼翼地將樓的門戶開啟了些許,待瞧見門外居然是呂牧與穆青二人後,衛驕打開了門,沒好氣地說道:“大清早的,你們兩個吃飽了撐著?……殿下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若是吵醒了殿下,你們兩個……”
剛說到這,衛驕就看到了站在呂牧與穆青二人身後的大理寺少卿楊愈,不禁愣了一下。
他當然也認得楊愈。
“少卿大人?”衛驕一臉吃驚。
見此,楊愈雖將苑陵侯家令酆貫死於大理寺監牢內的這件事對衛驕簡單解釋了一下,只聽得衛驕面色凝重,當即點頭說道:“少卿大人請入樓稍歇,衛某即刻去啟稟殿下。”
說完,衛驕就轉身噔噔噔跑上了二樓。
片刻之後,從二樓就傳來了趙弘潤的罵聲:“衛驕,你吃飽了撐……”
隨即,罵聲戛然而止。
“殿下得知此事了。”穆青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隨即對楊愈說道:“楊少卿,待會若是殿下冒犯了少卿大人,請少卿大人多多包涵,我家殿下……唔,早上被叫醒時十有脾氣不大好。”
楊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果然,不多大會工夫,就見趙弘潤一臉陰沉地走下了樓,待看到楊愈時,語氣不悅地說道:“那酆貫死了?怎麽回事?”
因為穆青事先已打過招呼,
楊愈也不在意,拱拱手解釋道:“肅王殿下請息怒,具體的,下官也不知怎麽回事。那酆貫昨日還好端端的,可今早獄卒再去看時,就見此人已死於牢中,而且牢內牆壁之上還有……哎,下官說不清楚,老卿正大人命我即刻來請肅王殿下,相信到了那裡,殿下就清楚了。”趙弘潤皺了皺眉,稍一遲疑,便吩咐道:“備馬。”
約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帶著宗衛衛驕、呂牧、穆青三人,與大理寺少卿楊愈各騎一匹快馬,在道上飛奔前往大理寺,引起路上行人的紛紛側目。
好在此刻路上來往的行人較少,否則,相信會有不少人在心中咒罵趙弘潤——似這等在大梁城內肆意縱馬飛奔的錦服公子,十有是劣跡斑斑的官宦子弟。
約一刻辰之後,趙弘潤主仆三人與楊愈來到了大理寺官署門外。
此時在大理寺官署門外,站著一名器宇軒昂的官員,他在看到趙弘潤與少卿楊愈後,緊走幾步上前,拱手拜道:“斷丞沈歸,在此恭候肅王殿下大駕。”說罷,他對楊愈解釋道:“卿正大人命下官在此恭候。”
“唔。”楊愈點了點頭,將馬韁遞給迎上前來的大理寺公吏。
而此時,宗衛穆青瞅著斷丞沈歸,臉上露出幾許訝色:“是你?我認得你。”
斷丞沈歸疑惑地看向穆青。
見此,穆青笑著說道:“我叫穆青。……你忘了?當初我可是帶著五百名禁衛,闖到你大理寺上下搜尋的,當時不就與你見過一面麽?”
斷丞沈歸仔細瞅著穆青,隨即笑著說道:“原來當時的統領,竟然是宗衛大人,失敬失敬。”
穆青嘿嘿一笑,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麽,上下打量著斷丞沈歸說道:“老兄,不太行啊,五年前你就是斷丞了,如今怎麽還是斷丞啊?”
“……”斷丞沈歸張了張嘴,頗有些哭笑不得。
此時,趙弘潤瞪了一眼穆青,皺眉說道:“待會再敘舊,先進府。”
聽聞此言,少卿楊愈代為指路道:“肅王殿下,這邊請。”
說著,他領著趙弘潤進了府門。
宗衛衛驕與呂牧瞥了一眼穆青,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我就是隨口一說嘛。”撓撓頭,穆青亦趕了上去。
深深看著宗衛穆青離去的背影,斷丞沈歸不可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
隨即,他亦趕了上去。
在楊愈的指引下,趙弘潤來到了大理寺的監牢。
此時,原本光線昏暗的大理寺監牢,此刻已燈火通明,一排獄卒挎著刀,手持火把,整齊地站在監牢過道內,那凝重的氣氛,讓平日裡有膽量與獄卒鬥嘴耍貧的囚犯們,此刻亦不敢放肆,一個個擠在牢房的靠過道一側,張望著動靜。
在諸獄卒與囚犯的注視下,趙弘潤揮著袖子,大步走向過道另外一側。
期間,有一名囚犯笑著調侃道:“喲,誰家的小公子……”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趙弘潤瞥了他一眼,那銳利的眼神,竟唬地那名囚犯下意識地收聲閉嘴。
片刻之後,待趙弘潤經過之後,監牢的囚犯們紛紛詢問個別與他們關系還算不錯的獄卒——畢竟某些獄卒,是他們私底下塞過銀子的。
“大哥,大哥,方才那人是何許人啊?年紀輕輕威勢竟如此之強。”
幾名獄卒瞧了一眼過道,見趙弘潤一行人已走遠,遂帶著幾分玩笑口吻,小聲說道:“孫大膽,你小子還真膽大包天,肅王殿下你也敢調侃?”
“肅王?”
“肅王趙潤?!”
聽聞此言,監牢內響起一片刻意遏製的驚呼聲,而方才那個調侃過趙弘潤的囚犯,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也難怪,畢竟這些囚犯、凶徒、地痞無賴眼中,肅王趙潤可是一個狠人,三番兩次擊敗楚國,乾翻秦人與韓人,據說間接死在這位殿下將令之下的敵卒,至今已有數十萬人。
尤其是魏秦三川戰役,一場戰役使二十萬秦軍全軍覆沒。
似這等殺伐果斷的皇子,縱使是亡命之徒亦心中戚戚然。
這不,那個方才調侃了趙弘潤的囚徒,此刻立馬稱頌:“原來是肅王殿下,果然威武,不愧是我大魏的英雄豪傑!”
話音未落,監牢響起一陣囚徒們的附和之聲。
而此時,趙弘潤已在少卿楊愈的帶領下,來到了關押苑陵侯家令酆貫的那一間監牢內。
在那間監牢的牢門外,大理寺卿正徐榮皺著眉頭,一臉憂心忡忡。
“徐大人。”
“肅王殿下。”
在彼此打了一聲招呼後,大理寺卿正徐榮將趙弘潤引入監牢。
此時,趙弘潤一眼就瞧見了靠著牆壁倚著的酆貫,問道:“死因為何?”
大理寺徐榮捋了捋胡須,皺著眉頭說道:“據仵作的初步判斷,應該是服毒而亡。”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解地看向徐榮。
因為在他看來,這明擺著就是酆貫感覺有愧於苑陵侯酆叔,隻認為無顏面再見後者,因此在牢獄內服毒自盡,可為何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少卿楊愈卻一臉的凝重。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弘潤臉上的疑惑,徐榮輕歎一口氣,低聲說道:“殿下只要看到這個,就能明白本府為何讓楊少卿去請殿下了。”
說著,他伸手從一名獄卒的手中接過火把,靠近牢內的一側牆壁。
此時趙弘潤這才注意到,牆壁上隱約暗紅色的字跡,似乎是有人用血在牆壁上寫了字。
“這是什麽?”趙弘潤疑惑問道。
徐榮看了一眼酆貫的屍體,低聲說道:“這是酆貫在服毒自盡之前,用牙咬破手指寫下血書的服罪之文,在文中,他承認,是苑陵侯授意他監主自盜,買通一夥歹人,故意打砸苑陵侯一門的家業,做壞肅王殿下的名聲……”
“啊?”趙弘潤聞言目瞪口呆。
因為據當日在大梁府堂上的所見,他並不認為那件事是苑陵侯酆叔所為。
可今日,酆貫這個苑陵侯府的家令卻在臨死前指認苑陵侯酆叔?
這算什麽?
難道是酆貫覺得苑陵侯不救他,懷恨在心,因此在臨死前坑後者一把?
忽然,趙弘潤面色頓變。
不好!……他這不是在陷害苑陵侯,他這是在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