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上)

嗖！

利箭自半空中劃過，準確命中一只看上去有些呆傻的野兔，上杉龍也哈哈一笑，心中得意，看著隨從去撿獵物，便坐在馬上昂首四顧，年輕的臉龐上難掩興奮。

他是館山城城主上杉青治次子，年方十九，不喜聲色，卻酷愛狩獵，閑暇時便喜歡來城外森林中遊玩一番，打些野味獵物，以此娛樂，他看不起那些終日聲色犬馬的公子哥，隻覺得像他一樣平時彎弓搭箭，宰殺獵物，才是屬於男子漢的樂趣。

不過這座森林位於城外，一些饑餓貧困的貧民經常在這森林裡捕捉動物甚至是野菜樹皮果腹，導致平日森林獵物稀少，甚至還有外來的流民破壞林中環境，十分惱人，平日別說是大型野獸，連隻松鼠有時都難見露面，上杉龍也一怒之下便命人將土地圈起，不讓平民接近森林，將這裡充作他的狩獵場。

待今天上杉龍也再來此狩獵，便驚喜的發現森林的獵物多了許多，甚至不懂避人，一見到他和隨從似乎嚇傻了一樣，直愣愣的待在原地不敢動彈，直到被利箭穿身。轉了一圈，上杉龍也就已經收獲不小，只可惜沒見到大型野獸，所見都是懦弱不堪的小動物。

森林的環境似乎也好上許多，樹木枝葉茂密，林地之中間或夾雜著片片野花與蒲公英，微風拂過之後，飄來的花香沁人心脾，蒲公英的絨球則在枝葉間隙灑下的光斑照射下於半空中飛舞，偶爾拂過上杉龍也的面頰，讓他覺得皮膚有些發癢，忍不住笑了起來。

以前怎麽沒發現這裡有這樣的美景?上杉龍也抓住一隻飄來的蒲公英絨球，將其輕輕吹走後，感慨的想著，頓覺自己讓人禁止貧民進入這片森林，真是正確之舉，不如此，何以有這等美景?

上杉龍也看了看天色，覺得此行收獲不小，便想返回府中，對幾名隨從和侍衛招呼一聲打馬向林外走去。

一名隨從機靈的走在前方，幫助上杉龍也牽住馬韁，控制住馬匹的行進速度，其實在林間騎馬很危險，不過上杉龍也自然不太了解這點。

所幸一路無礙，上杉龍也一邊觀賞沿路所見的美景，不一會兒便走到樹林邊緣，遠遠可見到城鎮輪廓，依稀也有歡聲笑語順著微風飄來。

上杉龍也心中察覺到些許異樣，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眼角余光卻突然瞥見在前方不遠處，正有一身著玄黑冕服，頭戴古樸冕冠的男子在一顆高大的菩提樹下負手而立，遙遙看著自己，似笑非笑。

上杉龍也依稀可以看見菩提樹下站立男子的相貌，面如冠玉，朗眉星目，且衣著華貴，不由感到稀奇，他怎麽不知道館山城附近還有這種人物?

身著冕服的男子身份讓上杉龍也感到疑惑，便打馬上前，想要詢問對方的身份，可不知為何，他身下訓練多年的駿馬在接近對方一段距離後，就說什麽都不肯上前，還不斷搖晃著，似乎想要將上杉龍也晃下來，將上杉龍也和他的隨從嚇了一跳，連忙扶著他從馬上跳下，直到這時，這匹駿馬才安靜下來，低著頭顱，出乎尋常的老實，讓上杉龍也越發感到奇怪。

和隨從一同牽著低著老實起來的駿馬走進那顆菩提樹，上杉龍也突然想了起來，這裡原本不應該是被一顆枯樹佔據嗎，什麽時候長出這麽大一顆菩提樹來?

“你又來打獵了，上杉龍也。”上杉龍也與隨從一同走近後，那名身著冕服的男子便開口說道，暫時打斷了上杉龍也的思緒。

“你是誰?”上杉龍也打量了對面男子幾眼，

有些奇怪的問道:“你認識我?”對面男子臉上有一瞬間掛著一絲驚訝的神色，但隨即便笑了笑，似乎明白過來，輕聲說道:“是了，你現在還未醒來。”

說著，上杉龍也便見那名男子大袖一揮，上杉龍也的視線不知為何也隨之牽動，目光微一模糊，隨後之間眼前的菩提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枯萎起來，綠葉很快變得枯黃，凋零後落入泥土之中。

上杉龍也心中一驚，但見那名男子動作停止後，面上還保持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覺得這人有些神秘莫測，想要回頭招呼隨從和侍衛，但這一回頭，差點尖叫出聲。

幾名隨從和侍衛都滿身鮮血，有幾人看神情似乎還茫然無知，但有幾人卻面色猙獰，狀似開懷，被他們帶在身上的獵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顆顆圓滾滾的人頭，從斷頸處還不斷在滴著鮮血，這些人頭的臉上大多都帶著畏懼，但混合著刺眼的鮮血卻讓上杉龍也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氣。

樹林也從之前的景象變為上杉龍也記憶中真正的模樣，許多大樹的樹皮都被扒下，只剩下光禿禿的一片，十分醜陋，一些野花野菜也大多被饑餓的貧民摘了果腹，哪有那麽多的野花野草，還遍布飛絨?

上杉龍也再看向館山城所在方向，差點沒暈過去，只見城池破敗，城中正散發一層濃重血光，染透大半天空，而在城池之上則有數不清的冤魂漂浮飛舞，讓上杉龍也頭皮發炸，驚叫一聲，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上杉龍也覺得手上有些濕滑，連忙將其聚在眼前，卻發現上面同樣布滿殷紅色的鮮血，上杉龍也嚇得哇哇大叫，聲嘶力竭的對那名自始自終沒挪過腳步，表情自在的男子吼道:“你是誰?”

“你該醒了。”那人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而後對上杉龍也遙遙一指。

…………

“啊！”上杉龍也豁然驚醒，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面色驚恐，目光茫然。

幾名仆人早已經被上杉龍也的叫聲吵醒，連忙將屋內的燈點上，待柔和的燈光將黑暗從屋內驅逐以後，上杉龍也似乎也回過神來，雖然眼中還有些畏縮和恐懼，卻要比之前心神不定的模樣好上許多。

心神安定下來，上杉龍也突然覺得渾身發冷，這才發現不光是渾身衣物，連床被都被他的冷汗打濕。

之前所做的噩夢太過真實，加上天已經快亮了，上杉龍也也就暫時沒有睡覺的打算了，覺得身上粘乎乎的不太舒服，便命人燒水，準備洗個澡。

一邊看著仆人忙碌，上杉龍也心中還不斷回想著那個噩夢，一切景象和過程仿佛親身經歷，這種噩夢實在不常見，他到現在還能記得夢中的細節，比如那顆位於城外森林邊緣的巨大枯樹，夢中所見和他記憶中別無二致。

這般想著，導致上杉龍也自起床以後都顯得渾渾噩噩的，直到一名瘦小的隨從問他今天還打不打獵時，才勉強提起精神。

只是上杉龍也看著這名點頭哈腰的隨從，察覺到其面上帶著的諂媚和明顯的討好，突然想起這人之前也在他的夢中出現過，提著個人頭，神態張狂，笑容猙獰，與此時形象相去甚遠。

他又觀察起其他隨從，有幾個平時顯得有點木訥和老實的，也都在夢中出現過，雖然滿手鮮血，卻帶著明顯的茫然之色。

上杉龍也不知為何便對幾名費心討好他，平日都會被他賞賜的隨從產生了厭惡之心，雖然打獵的計劃沒有作廢，卻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開赴城外， 奔往森林，在路過那顆在夢中出現的枯樹時，上杉龍也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了幾眼，卻見到有一名男子正盤腿坐在枯樹下，身上所穿的白色和服十分顯眼。

上杉龍也連忙拉住韁繩，遲疑片刻後，對一名侍衛吩咐一聲，讓對方過去看看。

那名侍衛同樣騎著一匹駿馬，一手按著腰間打刀，身材魁梧，一臉凶悍之象，館山城四周常有流民出現，況且原本治安就談不上好，上杉青治擔心喜歡出城的次子發生危險，便支給他幾名身手高明的侍衛，雖然比不上忍者，卻不是普通人能夠應付的，這人聽到上杉龍也的命令後，看了一眼枯樹下盤坐的男子，低頭應是，接著打馬奔向對方。

那名身著白色和服，盤腿坐在枯樹之下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鹿丸本人，只不過施展了變化之術，變幻做一個中年男子，他為了傳教，不惜裝神弄鬼，他精擅精神能量的使用，幻術技巧非同一般，更何況對普通人而言，便先用幻術迷惑上杉龍也做了一個逼真的噩夢，現在又想借此證道的機會，增加“易教”和“天之禦中主尊”的影響力。

那名侍衛打馬走進鹿丸，才發覺鹿丸腳下並未著履，身材高大挺拔，並不像普通流民或貧民一樣畏縮，面帶菜色。侍衛正觀察著，不妨身下的馬突然掙扎起來，猝不及防之下使他摔了下來，嚇的他連忙在地上滾了幾圈，遠離馬蹄。

但那匹棗紅色的駿馬隻將侍衛摔下來後，便不再掙扎，反而低下頭顱，緩緩走進鹿丸，在離他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一如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