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馬擴隱隱聽到外面有異動,仔細一聽,似乎是一群人在急速移動的腳步聲。馬擴自幼跟隨父親馬政在西軍中長大,多年的軍事生涯早已磨礪出極為敏感的警覺性。 一發現情況有異,他當即睡意全無,躍身而起,輕輕地打開一條門縫,張眼向往望去。只見門外影影幢幢站著一排人,領頭的是一條威武大漢,手執一柄镔鐵大砍刀,定定地看著前方。
忽然,顏樹德衝馬擴的房間甕聲甕氣地道:“既然醒了,就出來吧,正要領教一下馬教諭的功夫如何。”
馬擴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立即摘下牆上的長槍,索性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閣下深夜來此不只是為了與馬某比武吧,到底是受何人指派,有何目的?”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諱和職務,馬擴心中不由得暗自警惕。
“先打過了再說。”顏樹德話音剛落,手中的镔鐵大砍刀當即遞出,刀尚未到跟前,刀風已經迎面而來。馬擴心中暗吃一驚,此刀勢大力沉,倒是不容易對付,馬擴卻也不怕,閃身讓開刀勢,劈手一槍就朝顏樹德胸前扎去,斷的是凌厲迅疾,顏樹德反手一個回轉,擋開了馬擴的長槍,同時跨步上前,試圖拉近與馬擴的距離,使他的長槍無轉圜余地。馬擴如何看不出顏樹德的心思,當即舞動長槍,將他封擋在長槍的攻擊范圍之外。兩人一連鬥上二十余回合,仍然難分勝負。
就在這時,其他地方也響起了劇烈的打鬥聲,不時有人發出慘叫,馬擴聽出其中大多是是自己人,心中不由得焦躁起來,再沒有耐心同顏樹德糾纏下去。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趙良嗣和金國使者的安危,宋金海上之盟眼見就要成功,金國使者可千萬不能在宋朝的國土上出事。
想到這裡,馬擴不敢再戀戰,虛晃一槍迫退了顏樹德,當即朝金國使者的房間殺去。沒走出幾步,馬擴忽聽得耳畔風聲呼嘯,本能地向旁邊側身閃躲,一支羽箭擦身而過。卻不料,側斜裡一柄鋼刀砸來,馬擴立身未穩一時躲避不及,被刀柄結結實實地砸在後腦上,登時暈厥了過去,來人正是武松。
在馬擴遇襲的同時,金國使者也遭遇了襲擊,林衝一馬當先衝進金人居住的院落,擋者披靡。不一時,就殺散了金人護衛,來到了楊樸三人面前,楊樸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林衝懶得動手,直接命部下將他綁了,完顏曷魯和大迪烏多少有些武力,各挺刀劍來戰林衝。
二人怎是林衝對手,不到三回合,林衝一矛刺死完顏曷魯,又一合,刺中了大迪烏左胸,大迪烏倒在了血泊之中。林衝也不再管他死活,指了指楊樸,衝身邊的人道:“這個人帶回去,買家留著他還有用,其他人全部殺掉,手腳乾淨點,不要留下活口。”有人過來將楊樸帶走,隨即便響起了陣陣慘叫聲。
過得片刻,花榮等人趕來同林衝會合。林衝向花榮等人問道:“諸位賢弟,你們那邊都做利索了嗎?”
花榮道:“大哥放心,兄弟們下手自有分寸,所有女真人都被我們殺了,官軍這邊我們都留了手,並沒有殺害一人,故意放他們逃走了,也算是對買家有個交代了。”
花榮話音剛落,顏樹德當即在一旁不滿道:“大哥有所不知,那群宋軍中有一個硬點子,殺了我們好幾個兄弟。若不是花兄弟攔著,我非得做了他為兄弟們報仇不可。”
林衝道:“二弟休得胡言,這次買家的身份非同小可,出手又極為闊綽,我們雖然折了幾個兄弟,但也值得了。”
楊再興附和道:“是啊,大哥,白銀五千兩,這可是我們幾輩子都掙不來的啊!乾完了這一票,我們也可以金盆洗手,下輩子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了,豈不比這刀頭舔血的日子舒坦?”
林衝看了武松一眼道:“統領大人,我們該做的都做完了,那剩下的兩千兩該兌現了吧。”聽林衝這麽一說,其他人也都將目光盯向了他。
武松冷哼一聲,陰聲道:“大寨主記性可是不太好啊,我沒記錯的話,那份詔令還在頭領身上吧,我們事前可是說好的,這份詔令必須銷毀,你們也知道在下的上封是誰,可不要自作聰明,給自己製造麻煩。”
花榮冷聲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大哥,詔令毀不得,有詔令在手,他們可能還會有所顧忌,不敢對我們下手。一旦毀去詔令,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
武松對花榮的話絲毫不在意,只是衝林衝陰測測地道:“大寨主,這也是你的意思嗎?”
林衝低頭沉思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猛地抬起頭來,狠厲地說道:“富貴險中求,花兄弟,將詔令交給統領大人吧。
花榮不情不願地取出詔令,道:“小弟一切都聽從大哥。”說完便將詔令交給了武松。
林衝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拿到賞銀,我們就燒毀山寨,退出江湖隱居起來,天下之大何愁沒有我們的藏身之處。更何況我已將今日之事告知一位朋友,我們如果有什麽不測的話,這件事情馬上會大白於天下,我想統領大人不會做此不智之事。”林衝這番話明顯是故意說給武松聽到,以使其投鼠忌器,不敢對自己兄弟下手。
武松聽了林衝的話,臉色果然陰沉了許多,他一把奪過花榮手中的詔令,仔細驗看無誤後,方才從腰間取出火折子,將詔令一把火點著了,看著詔令在火中逐漸燃盡,武松暗暗松了口氣,一抖手將之扔到了地上。好巧不巧的是,這份詔令尚有部分邊角未燃盡,武松這一松手,正好落在了一灘血泊之中,上面的余燼就此熄滅,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
林衝道:“統領大人,如今詔令已經銷毀,那剩下的兩千兩呢。”
武松滿意地說道:“跟寨主合作,真是愉快,希望我們下次還能合作。”
“少廢話,給錢吧。”顏樹德冷硬地回道。
武松也不好意思再說閑話,隻好從衣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林衝道:“大寨主,兩千兩在此,這種銀票在全國的任何一個錢莊都可兌現,你仔細收好了。”
林衝結果銀票驗收無誤後,向武松一拱手道:“統領大人,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了。”說完之後,也不管武松有何表示,當即同花榮等人帶領一眾手下離開了孔家莊。
武松望著林衝等人離去的背影,狠狠地道:“不知死活,真以為這樣就能嚇得了我嗎,通知我們的人,一旦他們進入我們的伏擊地點,立即動手,今晚參與此事的外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遵命。”當即有一個人應聲離去。
武松掃視了一眼手下眾人,冷冷的說道:“孔家莊的人既然已經死光了,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一把火燒了吧,免得留下蛛絲馬跡,你們幾個留下,辦完事立刻離開,剩下的人跟我來。”武松說完之後帶領手下匆匆離開,留下的幾人遵照他的命令,在孔家莊到處放火燒莊。
且說那大迪烏被林衝一矛刺中左胸,並沒有傷及髒腑,他發覺情勢危急,便順勢摔倒在地,假裝死去,倒真讓他蒙混了過去。
大迪烏本是渤海人,起初在遼國任職,後來女真人反遼,攻佔了遼國的東京路,大迪烏就投降了女真人。完顏阿骨打建立金國後,深感金國各項行政制度簡陋,於是啟用了一大批契丹、奚、渤海以及漢人中的知識分子,大迪烏當過遼國的官員,具有豐富的行政經驗,再加上他精通契丹語和漢語,因此被阿骨打派來充當宋金結盟的使者。
剛才林衝等人的談話被他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駭浪,沒想到宋朝與他們結盟,竟然包藏禍心,暗中殺害金國使者。聽到這些消息,他愈發不敢動彈,深怕一不小心引起了林衝等人的注意,給自己補上一下,那是可就真得要魂歸地府了。
直到所有的人都撤出了孔家莊,大火開始逐漸燒起的時候,大迪烏才敢輕輕地挪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體,仔細查看四周無人後,他趕緊站起身來略微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要向莊外跑去。
就在這時,腳下血泊中的一塊黃紙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莫不是剛才那人燒掉的所謂詔令,他趕緊將黃紙碎片撿起來,只見上面殘缺不全的有幾行字跡:“……百年盟約……取信遼國……截殺女真……銀五千兩……”最下方還有一方殘印,大迪烏仔細辨認後,正是宋朝皇帝禦印。
大迪烏心中驚駭莫名,看看火勢越來越大,漸有蔓延至整個莊院之勢,再不敢逗留下去,當即將黃紙碎片貼身收好,逃離了孔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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