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唐和石勇走後,林衝在鄆城縣中一邊休整兵馬,撫綏百姓,一邊等待阮氏三雄的消息。劉能去了一日,次日一早便回到縣城之中,同來的還有阮小七、樊瑞和張榮三人。 眾人敘禮已畢,阮小七向林衝道:“林統領,我軍大小戰船二十余艘,現已泊在鄆城水面,只等接應了統領的兵馬,便從泊內繞到官軍側翼。”
林衝問道:“阮將軍可曾探明雲天彪和張繼在何處扎營?”
阮小七回道:“都已探明,兩人將軍隊都扎在東平府城北十裡處,張繼的營寨緊挨水泊扎住,雲天彪在張繼東側扎下營寨,兩人營寨之間卻是隔了裡許遠近。”
林衝道:“我早就聽聞雲天彪和張繼不對付,他們這般扎營,看來相互之間是有猜忌。那張繼斷想不到我軍會從泊內殺出,這才會臨水扎營,卻是為我們提供了奇襲的機會。阮將軍,你立刻回去聯絡水軍,我這就整頓軍隊前往。”
阮小七領命去了,林衝這才轉向張榮道:“你可曾考慮清楚了,確定要留在水軍之中?”
張榮一臉堅決地道:“回統領的話,屬下自小生在水邊,長在水裡,只有留在水軍之中才能一展所長,屬下已經考慮清楚了,決定在阮將軍麾下效力。”
林衝遺憾道:“我本想讓你在步軍中效力,你既然已經想清楚了,我也就不再強留你。”許多年後,林衝才意識到他今天的這個決定有多麽正確,誰也不會想到,面前這個稚氣猶存的少年日後會成長為二龍山軍隊中最耀眼的水戰明星,只是那個時候人們都不再稱呼他的原名,而是叫他張敵萬。
議定了張榮的去留,林衝下令縣城中的軍隊集結起來,備足了此次作戰用的糧草輜重,立即向水泊內轉移。阮小七早命船隊候在岸上,接應了林衝的軍隊上船後,徑向蓼兒窪中駛去。
林衝等人放眼看去,但見漫漫煙水,隱隱雲山,不觀日月光明,唯見水天一色。林衝傷感不已道:“看到這泊內景色,便想起昔日追隨晁頭領聚義梁山時的情形,如今景物依舊,斯人已沒,怎不令人痛斷肝腸!”
阮小七勸道:“統領不必心傷,當今朝廷不施仁政,百姓怨詈四起,昔日晁頭領招聚大夥聚義梁山,便是有心懲奸除惡,替天行道,推翻朝廷的暴政。現在我們追隨主公起兵,正是為了完成晁頭領未竟的事業。”
林衝稱謝道:“阮將軍教訓的是,這一次我軍與雲天彪那廝交戰,若是能將他擒斬,也可告慰晁頭領的在天之靈了。”
眾人說這話時,早已來到蓼兒窪內,昔日梁山大寨就建在這裡。林衝放眼望那山寨時,早已化作瓦礫場了,昔日的雄關險柵,也早已不存,想是官府為了防止再有人於此聚義,派人將其拆毀了。林衝帶著眾人依著舊時的印象,來到聚義廳,卻見只剩下些殘垣斷壁,其間落滿了鴿翎蝠糞,枯枝敗葉。眾人不免傷感了一回。
林衝命人將聚義堂打掃一番,暫在這裡安下了營寨,一邊派人前往東平府打探消息,一邊等候劉唐和石勇到來。
再說雲天彪和張繼議定了一起出兵,次日,景德鎮和關山鎮禁軍準備停當攻城器械,開始對東平府城實施強攻。董平絲毫不懼,將城中兵馬集中起來,原東平府城五百守軍老弱不堪,董平索性將他們抽調出來,負責搬運守城物資。另於其他三門各留兩百人負責守禦巡查,以防官軍聲東擊西,剩余兩千四百兵馬都到北城,分作三隊,每隊八百人,項充、李袞負責一隊,火萬城、王良負責一隊,他和孟福通負責一隊,輪番上城戍守。
雲天彪和張繼雖然暫時達成了合作,但在攻城之時,卻是各自為戰,並不能形成一股合力,再加上他們不願使用馬軍攻城,想要依靠千余步兵便攻下守備嚴密的東平府城,無異於癡人說夢。兩人指揮軍隊攻打了兩日,毫無進展,只能暫時收兵,與董平對峙。
雲天彪同張繼商議道:“張總管,通過這兩日與董平交戰,可知城中賊人為數不少,當有三千余人,再加上東平府城堅固異常,即便將馬軍派去攻城,恐怕也難以奏效,雲某實在是束手無策,張總管可有什麽辦法破城?”
張繼打了個哈哈道:“雲總管一向精於韜略,足智多謀,尚且沒有破城之法,我哪裡會有什麽辦法?”
要說營救清萬年,雲天彪比張繼更為上心,前番他在紫蓋山吃了敗仗,本想這東平府城中沒有多少駐軍,借此打破東平府救回清萬年將功折罪,沒想到二龍山竟然派了三千人協助董平守城,就算他與張繼通力合作,想要攻下東平府城也是希望渺茫,更何況兩人暗中齟齬,各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雲天彪這一次算是嘗到了踢鐵板的滋味。
陳希真在一旁看到兩人愁眉不展,無計可施,建議道:“雲總管何不將此事稟報高太尉,董平前番被高太尉抽調去征剿二龍山,不知何故私自逃回東平府據城反叛,拘押了清製置使。要說起這件事情的起因,與高太尉卻是脫不了乾系,雲總管不妨征詢高太尉的意見,大家也好商議一下此事該如何善後,清製置使乃是官家面前的紅人,高太尉想必也不敢怠慢。”
雲天彪聽了陳希真這番話,眼中當即閃過一道亮光,胸中陰霾一掃而空,稱讚道:“好主意,高太尉軍中有人私自脫逃,他自然有管教不嚴之責,清製置使被抓一事全是因此而起,高太尉也不能置身事外,張總管,你意下如何?”
張繼心不在焉道:“雲總管所言甚是,此事雲總管看著辦就行了。”
雲天彪一聽張繼這話,臉色不覺難看了起來,張繼這是明擺著不願意得罪高俅,讓他一個人擔此乾系。只聽雲天彪冷冷地道:“張總管這是要推脫責任嗎,若是不能救回清製置使,官家怪罪下來,不獨雲某吃罪不起,張總管難道能夠置身事外?此次張總管要麽與我聯名修書給高太尉,要麽雲某現在就退兵去向朝廷請罪,孰輕孰重,張總管自己可要考慮清楚了。”雲天彪說完,就要丟下張繼獨自回營。
“雲總管且慢,有事好商量。”張繼沒想到雲天彪竟然來這一手,登時大急道。雲天彪說得沒錯,他們二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不能救回清萬年,誰都難逃乾系。
雲天彪止住腳步,諷刺道:“怎麽,張總管同意雲某的提議了?”不到萬不得已,雲天彪也不願行次一著,他好不容易做到景德鎮總管的位子,怎麽甘心就此放手?
張繼不情不願道:“雲總管何必如此,張某應下此事就是了。”
雲天彪這才歡喜道:“張總管能與雲某同心協力,自然再好不過,高太尉那裡尚有兩萬余兵馬,他若肯相助,何愁不能攻破東平府城,救回清製置使,張總管加官進爵在此一舉。”雲天彪生怕張繼反悔,當即命人按照他的意思修下書信一封,仔細檢查過沒有謬誤後,蓋了景德鎮的總管鈐印交給張繼。事到如今,張繼不能不從,查察無誤後,也蓋上了關山鎮的總管鈐印。雲天彪和張繼分別派了一名快馬,將著那封信前往濟南府投遞。
此時高俅正在濟南府中為牛邦喜之死心傷不已,原來那日董平因程婉兒之事不辭而別,韓存保憤怒之余,到濟南府城中同高俅大鬧了一場,高俅自知理虧,連忙派人去往東平府將牛邦喜和王瑾召回, 誰知牛邦喜沒有召回,韓存保派去勸阻董平的親兵卻先回來了,將東平府內的事情向韓存保據實回報了。
韓存保和高俅聽得董平據城反叛,大吃一驚,韓存保暗暗為董平感到惋惜,高俅更是得理不饒人,勃然大怒道:“韓節度,我將董平調到你的麾下效力,你竟然讓他私自逃回東平府,據城謀反,朝廷若是怪罪下來,你難脫乾系。”
“我這就帶人前往東平府,將董平抓回來。”韓存保自然明白高俅這是在推脫罪責,卻又無可奈何,丟下這句話後,便要回去整頓兵馬前往東平府。
孫靜一看高俅和韓存保鬧僵了,急上前勸阻道:“韓節度莫要衝動,董平那廝只是疥癬小疾,東平府城中只有五百老弱羸卒,他抓了清製置使,景德鎮和關山鎮的系將禁軍自然不會放過他,此事就不必勞動韓節度大駕了。濟南府城外的二龍山賊人才是我軍此次的主要目標,征剿二龍山之事卻是一刻離不了韓節度,太尉方才一時氣急,韓節度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孫靜說完,連向高俅使眼色。
高俅對孫靜極為信任,深感他這番話有理,隻得忍了胸中怒氣,向韓存保道:“孫靜說得不錯,我乍聞此消息之下,一時失態,韓節度莫要見怪。董平那廝自絕於朝廷,與節度卻是沒有乾系,城外營寨還要節度多多費心,董平的事情我自會妥善處置。”韓存保本不願與董平為敵,當下辭了高俅,仍回城外營寨防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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