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觷自那日聽了楊時的勸告,一心隻想脫離官場這個是非之地,一轉眼五天已經過去,張觷利用這段時間將自己任期內的一應軍政事務,巨細無遺地整理了一番,以便下任長官順利接管濟南府。 在這五天裡,楊時不止一次催促張觷速速動身,他心中始終有一種緊迫感,感覺劉豫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張觷在濟南府延宕時日越久,脫身就會越發困難。怎奈張觷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即便要掛印離去,他也不想留下一個爛攤子,一定要將濟南府的事情打理清楚之後方肯動身。
今天就是張觷與他約定動身的日子,楊時一早直奔張觷府中而去。甫一走進張府所在的街巷,楊時就感覺到了情形有異,只見一隊隊軍士頂盔摜甲手持刀劍,將張府圍個水泄不通。楊時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由於擔心張觷的安危,他也顧不得許多了,疾步來到近前,只見張府大門洞開,劉豫正一臉得意地站在門前,張觷則被兩個軍士押在一旁。
劉豫看到楊時自投羅網,自以為得計地對張觷道:“張大人,你果然是慧眼識人,找了個好幕僚。龜山先生明知你有難,還肯慨然前來,真讓人羨慕啊!這樣也好,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來人啊,將楊時給我拿下!”說到最後,劉豫突然聲色俱厲,大聲喝令。
張觷聽到劉豫要捉拿楊時,再也忍耐不住,怒氣衝衝地呵斥道:“劉豫,你不要太過分,兵敗青州一事,我自會一力承擔,與中立沒有半點乾系,你這是借機報復,胡亂攀誣。”
劉豫被張觷說破了心事,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張觷,如今你已是戴罪之身,還敢在這裡饒舌。楊時昔日曾為你的僚屬,你二人一向聲氣相通,關勝前去攻打青州,據說就是出自他的主意,如何不相乾?如今我職掌濟南府,自然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與此事有關之人一個不能放過。還愣著幹什麽,把楊時給我拿下。”軍士被劉豫一番呵斥,當即上前將楊時繩捆索綁。
劉豫抓了張觷和楊時,心情大感舒暢,命令軍士收隊,將二人押回濟南府大牢之中,此時劉益已經將劉豫接任濟南府知府一事布告全城。城中百姓看到他們一向愛戴的知府被抓,紛紛鼓噪著向濟南府衙湧將過去,要新任知府劉豫給個說法。
劉豫本想借此機會好好報復一下張觷和楊時,兩人都是文人,身體本來就弱,劉豫打定了主意讓二人受些皮肉之苦,然後暗中知會牢中獄卒,暗中結果了他們的性命。誰知百姓聽說張觷受刑,激憤難平,差點激起了民變,劉豫驚懼之下,不敢再在濟南府城中對張觷二人下毒手,心中鬱悶無比。劉益如何不知哥哥的心思,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對劉豫附耳說了一番話,劉豫聽後大喜,心中的不快立時拋到九霄雲外。
第二天,劉豫貼出布告告知全城百姓,張觷、楊時因兵敗青州一事,要押往汴京受審,城中百姓休得造次,鑒於昨日爾等不明事理,暫且饒恕不究,如若再行聚眾滋事,必定嚴辦不宥。百姓雖然依舊憤憤不平,但也無可奈何。
劉益的計策果然起到了震懾人心的效果,劉豫歡喜不已,命人將張觷、楊時帶到大堂,劉豫簽發了將二人移送汴京的文書,即著兩名押差李清、李覲,押著他們上路。
卻說李清、李覲提了水火棍,用鐵葉甲枷枷了張觷和楊時,即刻啟程。張觷和楊時在兩個押差的催逼之下,只能加緊趕路,一連行了三日,來到東平府陽谷縣。遠遠地看到一座山岡,岡上鬱鬱蔥蔥,卻是一片茂密樹林,岡前有一個酒店,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上頭寫著五個字道:“三碗不過岡”。
李清、李覲看到這處所在,臉上頓時露出歡喜之色,眼中更是閃出道道亮光,雖然他們極力掩飾,依然逃過楊時的眼睛。
劉豫的這番作為從一開始就引起了楊時的懷疑,他深知劉豫為人刻毒,睚眥必報,一旦落在他的手中,決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若劉豫真要將他們押送到汴京受審,這樣一來張觷未必沒有辯白的機會,再加上當朝太祖遺訓,要善待士大夫,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劉豫怎會想不到這一點,即便他想不到,他的弟弟劉益奸狡詭詐,也必定會提醒於他,結合剛才李清二人的表情,楊時頓時明白了劉豫的陰謀,心中暗暗焦急。
楊時試探著道:“兩位大哥,我們走了半天的路程,**難耐,前面有家酒店,何不進去進些酒食,也好有力氣趕路?”
李清瞪了他一眼,惡狠狠道:“偏你有這許多廢話,過了這道岡,就到了陽谷縣,我們加把勁再趕一程,到了陽谷縣上讓你們吃個夠。”
李覲在一旁勸道:“大哥,還是算了吧,他這一說,我還真有些饑了,索性先吃飽了,也方便行事。”
李清怒道:“你給我閉嘴,耽誤了劉知府的事情,你我擔待得起嗎?還是早日趕到汴京,領了文書返回濟南府,也算了卻了這樁心事。”
李覲被李清一番呵斥,方才發覺剛才自己差點說漏了嘴。李清話語間雖然竭力掩飾,楊時從二人的對話中還是聽出了端倪,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李清兄弟準備在景陽岡上對他和張觷動手。
楊時哀告道:“官差大哥,在下實在走不動了,求求你們,讓我們歇息一下再走吧。”說完,楊時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李清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上前除掉楊時的鐵葉枷,衝李覲冷冷地道:“你背上他走,等過了這道岡,再找地方歇息。”李覲不敢違抗哥哥的命令,俯身背起楊時,跟在李清後面向岡上走去,楊時隻得心中暗暗叫苦。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四人逐漸挨近林子深處,李清命弟弟李覲將楊時放下,登時換了一副嘴臉,向張觷和楊時陰惻惻道:“兩位,你們不是想歇息嗎?我這就讓兩位永遠歇息。”
張觷一臉疑惑道:“閣下此話何意?”
李清瞥了一眼楊時道:“問你這位同伴吧,他應該知道什麽意思。”
楊時冷哼一聲道:“是劉豫讓你們來殺我們的?”
李清獰笑道:“你果然聰明,不過,這樣也救不了你的命。弟弟,準備動手。”說罷,李清抽出了腰刀,向張觷跟前逼近。
張觷對於寒光閃閃的刀光毫不在意,只是一臉悔恨道:“中立,我真後悔當初沒有聽從你的勸告,倒教你受到了牽累。”
楊時一笑道:“今天這個結果早在我預料之中,劉豫小人得志,哪裡肯放過我們,也罷,你我今日死作一處,也算報答了柔直(張觷表字)的知遇之恩。”
李清厲喝道:“那我就成全了你們。”刀隨聲起,狠狠地向張觷脖頸砍落。
“尓敢!”就在這時,林中一聲厲喝響徹而起,宛如平地一聲雷,震得人耳嗡嗡作響。李清隻覺得手中腰刀砍中一物,極為堅硬,放眼望去,這才發現自己砍中的分明是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而且正是弟弟李覲的頭顱。李清“啊”地大家一聲,心膽俱裂之下,手中不覺一松,腰刀掉落在地,接著腰眼被人踢中,力道奇大無比,李清一個控制不穩, 狠狠地撞在面前的一棵大樹上,此時腰間方才傳來陣陣鑽心般的疼痛。
張觷和楊時劫處逢生,頓有再世為人之感,二人抬眼望去,只見五條大漢站在他們面前。為首一人頭帶皂巾,身穿布衫,手中牽著一匹馬,馬背上坐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那匹馬端的是神駿無比,通體上下,雪練也似價白,渾身並無一根雜毛,頭至尾,長一丈,蹄至脊,高八尺,似欲嘶風而去。
另有一人身長八尺,劍眉虎口,額下長須飄揚腦後,端的是儀表非凡,兩人身後還有三人一字排開,俱都威武不凡。
張觷二人趕緊上前,答謝道:“在下張觷、楊時,多謝各位壯士相救,不敢請教諸位好漢姓名。”
為首一人拱手答禮道:“兩位客氣了,在下陳葵,這四位是我在江湖上結識的朋友唐斌、文仲容、崔埜和段景住。我等今日碰巧路過此地,看到這兩個押差欲害你二人性命,我最恨這等豬狗之人,出手相助只是出於義憤,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楊時道一臉誠懇道:“在恩公看來,這自然是小事,對於我們來說,卻是再造之恩,只是今日我二人潦倒落魄至此,恨無所報,只能留待來日,再行報答。”
楊時話音剛落,只聽文仲容粗聲粗氣道:“讓我先解決了這個醃臢貨,為民除去一害。”文仲容說完,大步走到李清跟前,一腳踏在他的胸前,在李清的驚叫聲中,一樸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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