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頷首道:“軍師所言甚是,這周邊莊社結盟之事乃是由猿臂寨挑起的,如今猿臂寨被滅,聯盟之勢即便沒有瓦解,卻也不能做到協調一致了。以軍師看來,我們應該先攻取哪個莊社?” 吳用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召家莊,一來召家莊距離我軍最近,攻取之後我軍可連成一片,兵力不致太過分散。二來召家莊在周邊地區名聲甚為惡劣,附近村民受其欺壓已久,我軍兵臨召家莊可以贏得周邊地區的民心,正一村和祝家莊即便想要援助,也要考慮當地民心所向。”
吳用此番言論深合宋江心意,宋江當即決定先打召家莊,為蒙陰鏟除這一惡霸。
劉廣父子聽了宋江的一番教訓,心中起伏不定,二人回去尋思良久,只聽劉廣仰天歎道:“哎,也罷,我劉廣一向自認見事明白,不曾想反倒不及一個草莽之人。今日聽那宋江一席話,方才醒悟。麒兒,跟我去見宋頭領吧。”
劉麒經此挫敗,一腔雄心壯志化無烏有,此時也是一臉頹廢之色,道:“一切但憑爹爹做主。”劉廣見到兒子這般光景,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宋江再見到劉廣父子時,兩人雖然樣子依舊有些狼狽,但眼睛已經恢復了清明。宋江道:“看來兩位已經想明白了。”
劉廣拱手,一臉真誠道:“頭領前番言論猶如當頭棒喝,劉廣已經想明白了,今後再不插手貴軍與宋軍之事,從此攜家人歸隱山林,頤養天年。”
宋江意味深長道:“閣下此言差矣,今日你只看到我軍與宋軍廝殺,安知明日我軍不會與宋軍聯合共抗外敵?閣下只顧隱退,卻不顧中原百姓嗎?”
劉廣被宋江這番點撥,隻覺眼前一道亮光閃過,俯首再拜道:“頭領識見高明,非常人能及,劉廣佩服。若真有這麽一日,頭領有用到我父子之處,但請吩咐。”劉麒眼中也重新煥發了神采,剛剛熄滅的雄心壯志被宋江一下子點起了。
宋江道:“閣下這就起行,尋你那親人去吧。”說到這裡,宋江忽然想起一事,道:“宋江冒昧多問一句,閣下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叫劉麟?”
劉麒下意識道:“你怎麽知道族弟劉麟?”
宋江聽劉麒這麽一說,反倒安心了,既是族弟,自然就不是劉廣的親生兒子,那就應該是劉豫之子了,看來俞萬春也是個大忽悠啊,就是不知道劉廣與這劉豫是什麽關系。
只聽劉廣道:“頭領不要見怪,那劉麟並非我的兒子,而是我一個遠支兄弟劉豫的兒子,算起來,應該是我的族侄,麒兒大他兩歲,稱他為族弟也沒錯。只是我不喜那劉豫為人,兩家不走動已經十多年了,這兩個孩子的名字還是族中的一個長輩給取的,我也不便過分拂了他的面子。”
宋江一聽果然有劉豫此人,暗暗將其記在心裡,之後禮送劉廣二人離去。
再說這劉廣父子離了猿臂寨,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尋劉慧娘三人,隻好一路南下仍回安樂村。這一日,兩人走到一座山崗,看看天色已晚,四處又無人家,隻好在崗上找一個避風的地方暫宿一晚。
兩人睡到夜半時分,只聽得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直奔崗上而來。劉麒立時警覺,他暗中叫醒父親,提了條樸刀朝來人迎將過去。等到那人打馬來到跟前,劉麒認得正是陳希真,當即呼喚父親過來與陳希真相見。
陳希真從山谷借助土遁逃脫後,腳上箭傷愈發嚴重,所幸身上帶有草藥,陳希真敷了草藥,找了一個山洞將息了兩日,腳傷總算好些了。由於心中記掛女兒陳麗卿的安危,他也顧不得傷勢痊愈,就出得山洞買了匹腳力四處尋找陳麗卿。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劉廣父子二人,陳希真心中也是暗暗歡喜,聽他們也沒有陳麗卿四人的消息,又不覺暗暗著急。
陳希真道:“賢弟能夠安全脫身,真是可喜可賀啊!這次猿臂寨敗得真是蹊蹺,事後來我左思右想,覺得青雲山肯定是得到了外援才能將我軍算計。這兩日一路打聽,才知道是二龍山宋江那廝所為,沒想到我們還沒去打他,他倒先打起我們的主意來了。”
“我家麗卿與祝家莊的祝永清有婚約在身,聽說他弟弟祝萬年也是被宋江所殺,後來兵敗投奔了沂州知州高封,做了兵馬都監。前些日子我曾與麗卿商議到祝家莊,把他的婚事給完結了,如今我們失散遍尋不到,我尋思她會不會到祝家莊等我。我也不屑與那高封為伍,正準備到祝家莊去,然後聯合召家莊、正一村和風雲莊一起攻打二龍山,以雪前日之恥。賢弟怎會到得此間,我們何不一起到祝家莊去,說不定麗卿她們正在那裡等我們呢。”
劉廣與那陳希真本是連襟,不虞有他,便將前事一五一十地向陳希真講述了一番,就連宋江最後對他說的聯宋共抗外敵的話都一並說了。陳希真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暗道:“沒想到這宋江眼光竟如此毒辣,若真讓他得勢了,必是我大金國南下中原的一大禍患,看來我真要在這裡同他好好周旋一番了。劉廣既已被他說服,自然不肯與宋江為敵,她那女兒劉慧娘更是不得了,智計百出,心思機巧,懂得兵法戰陣,尤善製作器械攻城之具,說不得日後要成為我大金的阻礙。我須得尋個計策讓他們自相殘殺才行,有了,劉廣啊劉廣,莫要怪我陳希真心狠手辣,誰讓你們父子受那宋江蠱惑,要與我大金為敵呢?”
陳希真想到這裡,不覺放慢了馬速,故意落在兩人身後幾步,暗從馬鞍旁抽出那口寶劍,朝劉麒後心刺將過去,他打算出其不意先除去身手了得的劉麒,再去料理劉廣就比較容易了。劉廣回頭招呼陳希真上前,正好看到這一幕,心中悲憤莫名,救子心切之下,劉廣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擋在了劉麒背後,同時大喝一聲道:“麒兒,小心!”陳希真那柄利劍立時刺穿劉廣胸膛,劉廣雙手死死地捉住劍刃,才沒有將劉麒對穿。
劉麒也發覺了身後有異,回頭時正看到這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雙眼直欲噴出火來,咬牙切齒道:“陳希真,你這老賊,為什麽!”
陳希真被劉廣破壞了計劃,沒能一擊殺死劉麒,冷哼一聲道:“老東西!”將長劍從劉廣胸膛抽出,再次向劉麒刺去。
劉廣胸前一道血柱噴出,此時尚有一口氣在,為替劉麒爭得一線生機,他和身向陳希真撲將過去,同時一鞭狠狠抽向劉麒的坐騎,那馬吃痛之下,揚蹄向前狂奔,差點將劉麒顛下馬背。
陳希真猝不及防,登時被劉廣撞下馬來,劉麒回頭去看父親時,只見劉廣正一臉悲戚地看著他,已經沒有力氣說出話來,那意思分明就是讓他快逃。
陳希真揮手一劍割斷了劉廣的咽喉,正欲上馬去追劉麒,腳下突然一個踉蹌,頓感痛徹心扉。原來劉廣將他撞下馬時,正好壓在他受傷的那隻腳上,一時間將傷口崩開。
看看劉麒即將跑遠,陳希真從袖中取出一物,長約三寸,寬僅一指,映著冷清的月光,反射出碧幽幽的寒光,卻原來是一柄匕首。只見他一抖手,那匕首無聲無息,直奔劉麒後心而去,直到他背後時,劉麒才聽得一點異響,暗道一聲“不好”, 隻來得及讓過後心,正中他的左背。
劉麒頓感一陣惡寒襲遍全身,渾身不由哆嗦起來,神志也漸漸感到不清,似乎馬上就要暈厥過去。他不敢怠慢,立即抽出隨身攜帶的尖刀,咬咬牙,一刀刺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強烈的疼痛感立時讓他清醒了幾分,劉麒緊緊伏在馬背上向前跑去。
陳希真看到那柄匕首射中了劉麒,大大松了口氣,心中暗道:“我這把青鋒匕上淬了一種天下奇毒,名喚碧磷粉,中此毒後雖不致立即斃命,但若是沒有解藥,十二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族兄陳念義將此匕首交予我時說過,宋朝只有‘神醫’安道全一人能解此毒,那安道全遠在江南,看來這劉麒是死定了,我的計劃也能得以實施了。”
想到這裡,陳希真不由得意得乾笑兩聲,一腳將劉廣的屍體踢開,罵一聲“老不死的東西”,重新將腳傷處理了,這才上馬直奔祝家莊而去。
再說劉麒迷迷糊糊地伏在馬背上,沿原路一陣狂奔,早到猿臂寨前。此時正逢楊再興帶領騎兵搜尋陳麗卿歸來,楊再興遠遠地看到一匹馬衝山寨狂奔而來,當即帶人上前攔截,那馬到了楊再興跟前,被他一把扯住停了下來。
楊再興這才看清馬背上還伏著一人,仔細辨認識得是劉麒,但見他臉色烏黑,嘴唇發紫,眼神渙散無光,背上還扯著一把匕首,劉麒看到楊再興,再也堅持不住,當即昏厥了過去,一頭栽下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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