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太震驚了,嶽子涯這隻老狐狸被驚得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待他平靜下來,什麽都沒有再問,提筆簽下兩張通關文碟,又讓人準備了兩匹快馬。
對於嶽子涯來說,沒有什麽消息能比這個更好更有價值了,至於高天漠身邊帶的那個人是誰,又有什麽關系。
高天漠從大帳裡走出來,卻正遇到嶽少蘭。嶽少蘭紅衣紅甲,如同一朵火燒雲。
剛才有人告訴她,有個戴銀面具的人進了大帳,她便趕過來了,卻沒想到正遇到走出來的高天漠。
這人分明是被抓住的阿薩奸細,父親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放他走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高天漠,今天也不能說走就走。
“你給我站住!”嶽少蘭一聲嬌喝。
高天漠連頭都沒有回,繼續向前走,嶽少蘭玉臂一揮,幾名女兵把高天漠團團圍住。
“你以為戴上面具就能蒙混過關?笑話!把面具摘下來,讓本將軍辨下真偽。“
高天漠的聲音冷得像冰,卻又帶了幾分揶揄:”想看我的臉,你不配。“
嶽少蘭怔了怔,立刻惱羞成怒,其實高天漠這句話說得並不過分,自大成立朝以來,想看飛魚衛大統領的臉,也只有皇帝一人才有這個資格。
嶽少蘭自是想起這其中的道理,但她強勢慣了,而這裡又是軍中,是她的一畝三分地,周圍全是她的手下,高天漠這樣說,就是打了她的臉。
她冷笑一聲,厲聲喝道:”本將軍今天就是要揭下你這張假臉看一看,你究竟是不是高天漠!“
話音未落,她手裡的刀已經出鞘,向著高天漠的面門劈了過來。
刀光帶著風聲,襲向高天漠的臉。
高天漠雖然素來不喜嶽少蘭的霸道,但眼下開戰在即。嶽少蘭是帶兵之將,如果此時滅了她的威風,影響的不僅僅是嶽家軍的聲威,而是這場戰爭的成敗。
為了這一戰。他和許多人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決不能再在這種事上出現紕漏。
這一刀襲來,高天漠的身體急速掠開,嶽少蘭一刀劈空,並未停手。緊接著又是兩刀劈過來。
嶽家刀法凌厲見長,嶽少蘭的這三刀一刀緊似一刀,刀刀都是劈向高天漠的面門,似是要將他臉上的面具一分為二。
高天漠躲來閃去,卻沒有反擊,嶽少蘭的攻勢卻更加猛烈,可當她的第四刀砍過來時,手腕在空中卻忽的頓了一下,接著,鋼刀咣啷一聲落在地上。
團團圍住二人的親兵們全都吃了一驚。她們圍住他們,只是想幫自家將軍困住高天漠而已,這裡是她們的軍營,在這裡,嶽少蘭穩操勝券。
但這一下子來得太快,所有人全都愣住,緊接著,她們聽到嶽少蘭一聲驚叫,那聲音帶間恐懼,似是不可思議。又似是驚嚇過度。
大帳中的嶽子涯也聽到這聲驚呼,他疾步衝出來,但看到嶽少蘭的右臂軟軟垂下,而在她的手腕上。赫然一隻巨大的蜘蛛。
圍在嶽少蘭身邊的親兵們看到嶽子涯,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從驚訝中清醒過來,但是已經晚了,方才還被她們包圍在中間的高天漠,早已不見了蹤影。
又是咣啷一聲。一隻瓷瓶不知從哪裡飛過來,落到嶽子涯的面前,嶽子涯親手撿起這隻瓷瓶,見裡面是些粉末,他聞了聞,眉頭微微皺起,腦海中如白駒掠過。
和高天漠在一起的那個人,或許是......
“不要追了,扶少將軍進帳”,嶽子涯阻止了磨拳擦掌準備去給嶽少蘭出氣的部將們,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道,“來去如風,傷人於無形,還能是誰呢。”
通往京城的大道上,兩騎呼嘯而來,走出幾十裡,見無人追來,阿紫才嗔道:“你為何要讓我拿解藥給她的?”
高天漠瞥她一眼:“嶽少蘭雖然霸道,可她是一員虎將,更是不世出的女將軍,哪能被蜘蛛傷了。”
阿紫吐吐舌頭,卻依然梗著小脖子:“誰讓她欺負你來著,嚇嚇她。”
高天漠不忍再怪她,伸出手臂摸摸她的臉蛋,低聲道:“到了官驛先給賀王府寫信報個平安,然後先不回京城,你隨我去山莊裡住幾日。”
阿紫怔了怔,小臉紅了。回到京城後,不論他們的親事定在什麽時候,正式成親前也不能正大光明見面了,更不能像現在這樣整日膩在一起。
他是想在回京城之前,和她單獨在一起。
話說自從元宵節之後,兩人也很少在一起,是晚上很少在一起,或者說根本沒有。
主要是那次他們有點過份了,然後兩人都覺得下一次可能就再也忍不住了,所以就自覺得不敢招惹對方了。
“內什麽,你答應過我娘的......”阿紫的臉紅得就像這天邊的晚霞。
高天漠已經摘下面具,俊顏上也泛起淡淡紅暈,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就回那座屬於他們的山莊裡,抱著她再也不松開。
“答應賀王妃的是墨子寒,不是我。”
高天漠的這句話說出來,阿紫驚訝地張大了嘴,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沒有聽錯,這麽不要臉的話真是從高天漠的嘴裡說出來的。
她早就發現了,自從刺殺了朗都將軍之後,高天漠似乎整個人都輕松下來,那次還說要帶她私奔呢,私奔都敢了,耍賴皮當然更敢了,說起來他今年也才只有二十一歲。
“那也不行,沒有成親之前,就是不行,要不,你先去問過我父王,父王答應了,那才行。”
嗯,明知道高天漠不敢去問,她才這麽說的。
高天漠索性把她從馬背上抱過來,讓她騎坐在自己胸前,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就像那次一樣,總行了吧。”
他是在求她呢。
阿紫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卻不敢去看了。伸手揪住高天漠衣裳的一角,拽啊拽,扭啊扭,才小聲說:“那萬一忍不住呢?”
“......忍不住就忍不住吧......”
十日後。他們終於回到了那片山谷。還沒有踏上那座石橋,就看到平叔正在橋的那一頭張望。
看到他們兩個,平叔高興得像個孩子:“王彪把東西送過來時,我和老鬼就知道你這次會帶媳婦回來,果然沒有猜錯。”
阿紫在北地給他們添置的老皮襖。還有那頭海冬青,高天漠都讓王彪給送來了這裡。
說起來也有三個月了,平叔和鬼叔竟然每天都在橋頭翹首期盼,等著他們。
聽平叔說她是高天漠的小媳婦,阿紫怪不好意思的,她還沒有聽到過這種稱呼。
她小聲對高天漠說:“你別告訴他們我是公主啊。”
高天漠點點頭。阿紫不提醒他也不會說,兩位老人非常喜歡阿紫,更滿意他找的這個小媳婦,如果讓他們知道阿紫的身份,真會嚇到他們。
此時是六月。在大成已是夏日,平叔和鬼叔卻特意穿上那身老皮襖,在高天漠面前顯擺。
“我們一看就知道這是小媳婦給買的,一準兒不是你挑的,你哪會買這東西。”
阿紫哭笑不得,連忙勸他們把皮襖脫下來,可千萬別給熱壞了。
阿紫要下廚,平叔和鬼叔不讓,無論如何也要讓她嘗嘗他們練了一年的幾道好菜。
可不是嘛,自從上一次阿漠把小媳婦帶回來。到現在整整一年了。
吃飯的時候,鬼叔對平叔說:“這次打賭你輸了,小媳婦的肚子還像煎餅,一點也沒鼓起來。”
平叔聞言狠狠瞪了一眼高天漠。似乎在說,你怎麽這麽沒用,一年了還沒把她的肚皮搞大。
高天漠和阿紫被他們弄得面紅耳赤,隻好拚命往嘴裡扒飯,然後逃也似的跑回他們住的後殿。
走出很遠,還聽到平叔和鬼叔依然在鬥嘴:“都是你多嘴。看把小媳婦給嚇得,連飯都沒有吃好。”
“你還說我,快想個法子給阿漠補補身子,年紀輕輕就不行了,以為可怎麽得了。”
阿紫質疑地看向高天漠,小眼神裡都是審視。
高天漠歎了口氣,捏住她的小手:“我不用補,真的。”
阿紫被這兩老一少弄得哭笑不得,把手從高天漠的大手裡抽出來,跑回偏殿去了。
剛進去,就見高天漠也跟了進來,她笑著往外推他,卻被他就勢拉進懷裡。
“我帶你去個地方。”他拉起她往外走,阿紫隻好由著他拉著在前面走。
有了平叔和鬼叔在這裡照料,這裡再不是當年她初來時的鬼氣森森,但夜晚的宮殿還是有幾分陰然,如同龐大的怪獸在靜看著年代更換滄海桑田。
越往後走,阿紫就越有幾分寒意,她緊貼著高天漠的肩膀,不敢和他分開。
高天漠歎口氣,當年真不該在沒有修葺好之前就貿然帶她來,隔了這麽久,她還是對這裡心存恐懼。
他索性把她攔腰抱起,卻又皺皺眉:“你好像瘦了。”
阿紫原本就是個怎麽吃也不胖的體質,一路奔波,比在阿薩時又瘦了幾斤。
“瘦了更苗條,更好看。”月光下,她用纖細的手指撫弄著他微蹙的眉心。
“那也不好,太瘦了,我不忍心。”他愣不丁說出這句話,阿紫的臉又紅了,竟然忘了周圍的恐懼。
你不忍心什麽啊,真不要臉。
好啦,你自己也想得夠多了。
“你帶我去哪裡啊?怎麽還沒到,話說以後在這裡掛上幾盞燈可以嗎?黑森森的多嚇人啊。”女主人開始提意見了,平叔和鬼叔都是男人,男人終歸是粗心大意的,他們都沒想過這地方夜裡很嚇人嗎?
“嗯,等你下次來了就有了,所有的地方全都掛上燈,夜裡也是燈火通明。”
阿紫又搖頭:“不用不用,只在幾處有燈就好了,全都掛滿燈,那就沒有情調了。”
女主人是比較難伺候,高天漠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柔聲道:“要那麽有情調做什麽,嗯?”
最後這個嗯字語調微微上挑,竟然帶了絲輕佻和誘惑,阿紫被他勾引到了。
“你說呢,本巫女和夫男住的地方,當然要有情調啦。”
這姑娘本來就挺不害羞的,再說,墨子寒做駙馬,高天漠做夫男,一直都是她的夢想。
也不過就是把夢想告訴當事人而已,吃驚什麽,小樣兒。
高天漠苦笑,再苦笑。
他忽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這輩子,阿紫可能都會認定自己是有兩個男人。
兩個就兩個吧,只要她喜歡,他一個人變成三個也可以。
他擅長口技。
邊說邊走,說話間已經到了地方。
高天漠把阿紫放下,指著面前的一片花田說道:“喜歡嗎?”
夜幕下,有熟悉的幽香撲面而來,月光下的紫色更加誘惑,飄飄悠悠,宛若紫霧在夜色裡升騰。
“種了兩年,剛剛像點樣子,比起明珠苑裡的還是不如。”
原來這片花田已有兩年了,上次阿紫來的時候,高天漠都沒有帶她來過這裡,想來那時這花田還沒有成形。
阿紫呆呆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仰起頭,亮晶晶的眼眸看著高天漠:“當年你去過明珠苑, 就想著也給我種一片紫霧了嗎?”
高天漠深深地看著她:”去北地之前,我擔心那一去便再也見不到你,忍不住就去了賀王府。根據暗影早前的情報,我知道你住在明珠苑,可是到了那裡,我便呆住了,那樣一大片紫色的花田,一看就是專門為你而種。那時我便想也能為你種下這片紫色。“
說到這裡,他忽然俯下身去,單膝跪下:“阿紫,嫁給我可好?”
阿紫呆怔地站在那裡,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高天漠身為臣子,早已向她俯首跪過無數次,但這次的意義卻不同,這一次,他是在求婚?
在五夷時,墨子寒也曾向她求婚,當然,那可能不算求婚,他說如果兩年後他還活著,會去求聖上指婚,把她尚給他。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早就想要娶她了,只是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阻礙。
一一一
那時她隻覺得他那番話莫名其妙,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