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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漠懶得理她,前一陣子的流言蜚語他當然知道,他一直等著阿紫問他,可這孩子一句都沒問,不是因為她嫻良淑德,而是她壓根兒沒有放在心上。
可今天她這樣說了,那就是說她心裡其實一直記掛著呢。
高天漠藏在面具後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小東西太可愛了,如果可以,他想寵她一生一世。
阿紫的心情更好了,就像是鞋子裡鑽進了一粒沙子,說是磨腳吧,也不太嚴重,可是就是不舒服,現在把沙子倒出來,頓時渾身輕松。
阿紫輕松了,就想唱歌,一張口便是“嫁了吧,嫁了吧,怎麽不嫁.......”
剛唱兩句,高天漠便回過頭來,嫌棄地瞪她一眼。
阿紫果斷收聲,可還是聽到柳青的笑聲。
唉,這姑娘該有多想嫁人啊!
傍晚時分下起了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前方的飛魚衛早已安排妥當,他們一行人到達官驛時,使用的只是高天漠自己的官憑,沒提公主娘娘隻言片句。
阿紫淋了點雨,打了幾個噴嚏,谷雨煮了薑湯服侍她喝下,阿紫覺得自己沒事,起先還怪谷雨大驚小怪,可沒過一會兒,她的頭就疼起來,晚膳沒有吃便爬到床上。
她穿的是男裝,高天漠也沒有避嫌,就住在她的隔壁。飛魚衛近身保護,即使傳到聖上耳中,也不會說什麽。
“公子怎麽沒用膳?”小丫鬟端著紅木托盤走出來,上面的飯菜絲毫未動,高天漠蹙起眉頭。
官驛不知這是公主,只是按照三品官員家眷的標準給阿紫送飯。高天漠還以為是阿紫挑食不肯吃。
官驛裡的小丫鬟嚇得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這位上官太嚇人了,一直戴著面具,驛丞叮囑過她們,這位惹不起,看到他要繞著走......
“本官問你話呢。怎麽不說?”高天漠這就是要嚇死人的節奏啊。
小丫鬟哆哆嗦嗦總算說出話來:“那......那位......那位公子......病了,沒......沒胃口。”
她的話音剛落。高天漠已經叩門了。
應門的是谷雨,看到高天漠也嚇了一跳,飛魚衛大統領誰不害怕。自從他來了,他們這一百來號人連多余的話都不敢多說,就連平日裡自我感覺良好的禦林軍百戶大人也噤若寒蟬,擔心哪句話說錯了。就被飛魚衛扔進詔獄。
“公......公子歇息了,您......您明日......再請安吧。”聽聽,這哪裡還有公主近身的氣勢。小姑娘都快被高天漠的那張面具和身上的凌厲給嚇暈了。
“躲開!”高天漠直眉瞪眼走進去,嚇得谷雨不由自主讓開了身子。
待她明白過來剛想拚命轟他出去,就聽公主在裡面說道:“你們都退下,讓高大人進來。本官有事要與他密談。”
好吧,別看公主娘娘召見墨子寒會有緋聞,可公主娘娘就是整夜和高天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會有半句流言。為什麽呢,那就是在眾人眼裡。高天漠不是人類來著。
他是魔鬼。
公主娘娘金枝玉葉,天仙下凡,怎會和魔鬼聯系起來,所以說,高天漠絕壁是緋聞絕緣體。
看到阿紫縮在錦被裡,高天漠快步走過去,脫下手上的銀絲手套,把手貼在她的額頭,小東西有些發燒。
他松了口氣,這種小病還難不倒他,看到案上有紙筆,他草草寫了方子,讓谷雨交給官驛裡的人去采辦。
阿紫雖然燒著,但並不糊塗,只是頭疼沒有力氣。看到高天漠開方子,便道:“不用了,娘親說過,我如果生病了,普通方子對我沒有作用。”
高天漠頓時恍然大悟,阿紫百毒不侵,不但毒藥傷不到她,就連治病的藥也同樣對她沒有作用。
他歎了口氣,又在那張方子上加了兩味,這才重又讓谷雨拿去采辦。
阿紫問道:“你又加了什麽?”
高天漠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愛惜地在阿紫臉上輕輕劃過,低聲道:“虎狼之藥。想來藥鋪裡看到這張方子怕是會嚇個半死。”
所謂虎狼之藥,一般人是不敢用的,即使治好病也會傷了身子,身子稍弱些的,也就直接歸位了。
阿紫的身體與眾不同,普通劑量的藥物對她沒用,所以只能用這類虎狼之藥。
“明天先不趕路,等你病好再走。”
“這是小毛病,我沒事,真的。”在江湖上的那兩年,阿紫也生過病,那時哪像現在這樣嬌貴,她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不行。”高天漠說了不行,那就別想著更改。
阿紫只能暗歎自己沒用,淋了一點雨就把她放倒了,不是沒用是什麽。
高天漠把手放到她的枕頭上,阿紫的臉蛋貼在他的手上,覺得他的手很涼。
“你手好涼。”
“是你發燒了。”
“唔,你離我近一點。”
“已經夠近了。”
“再近點。”
“不行。”
嗚嗚嗚,她都病了,他還是不行不行的,阿紫決定昏迷!
看她閉上眼睛假裝昏死過去,高天漠依然坐著紋絲不動。他當然知道她是在借病撒嬌,嬌滴滴的小姑娘撒起嬌來格外可愛。
可他不能和她親近,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這種不敢並非是因為兩人地位懸殊,而是他不敢讓她希翼太多,他給不起她!
他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他能給她的實在有限,好在她年齡還小,過上不久或許就把他忘了,與她太過親近。只能令她日後更加傷心。
阿紫原是想要假裝昏迷嚇唬高天漠,可是閉上眼睛好一會兒都沒見高天漠有動靜。她還在發燒,沒過多久,眼皮便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睡著了。
看她呼吸變得均勻,高天漠知道她是睡著了。這才靠到她的身邊,覆下身子。讓自己離她很近很近。
因為發燒。阿紫雙頰潮紅,嘴唇起了皮,有些乾裂。高天漠忽然很想就這樣吻下去,滋潤著她,可他還是重又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到門外。等待谷雨取藥回來。
傷風感冒的藥材並不難找,但那兩味虎狼之藥卻不是常備的。官驛裡並沒有,張大虎帶了兩個人到二十裡外的鎮甸才買到。
谷雨拿到藥材,親自到廚房煎藥去了。
高天漠卻一直候在門外,他讓荔枝和櫻桃到屋裡守著公主。
谷雨端著藥回來時。就看到陰森可怕的高大人站在門外,像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
幾個丫鬟服侍阿紫喝了藥,高天漠卻一直沒有離去。那一夜。他就是那樣站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夜。
次日一早。阿紫便退燒了,可還是沒有力氣,她靠在枕頭上,對櫻桃道:“你去隔壁告訴高大人,就說我的病好了,謝謝他開的方子。”
道謝當然不是目的,阿紫只是不想讓他擔心。
至於昨天的冷落,她都習慣了。
“不用去隔壁,高大人在門外站了一夜,這會兒怕是還在呢。”
阿紫吃了一驚,心裡卻驟然溫暖起來。他這人就是這樣,冷口冷臉的,心裡卻對她是一千個一萬個好。
“那你也去告訴他,就說我病好了,這裡不用護衛了,今天咱們不趕路了。”
雖然早就猜到阿紫最晚天亮就會退燒,可聽到櫻桃的話,高天漠還是松了一口氣。
小東西身子嬌貴,以後在路上要注意了,越往北走天氣越冷,不能再讓她染上風寒。
阿紫喝了一碗白粥便又睡下,再醒來時已是下午時分。
這時谷雨進來告訴她,柳大公子有事要和公主商議。
阿紫讓谷雨給她梳了頭,換了件熨得平平整整的湖藍直裰,頭上戴著帽子,把額頭的紅梅遮擋起來。
“柳大叔,您找我有事嗎?”阿紫問道。
“小韻兒,我收到鏢局裡傳來的消息,有人在離此二十裡的鎮甸見到賽文君。”
賽文君?
阿紫幾乎忘記這個人了,她曾經的老板娘。
“賽文君不是抓起來了嗎?”她那日親上看到嶽少蘭抓走賽文君的。
“賽文君身上查不出什麽,她的酒館又被人燒了,且,此人與六扇門牽連甚深,嶽少蘭把她放了。但從此後再沒有人見過她,當日她拿了老爺子八千兩,還說小韻兒你死了,老爺子很生氣,讓人看到她就把她抓到五柳鎮,不把銀子雙倍還上,就讓她錢債肉償。”
額,阿紫今天才領教到,蘇秀才還真是凶悍。
難怪人家都說有錢人摳門,那麽有錢的蘇秀才也挺摳的。
“那時我真是差點死了,所以也不能算賽文君給假消息啊。”阿紫為賽文君鳴不平。
“話雖如此,可她還是拿了八千兩,小韻兒你是金枝玉葉,自是不知道咱們江湖人賺八千兩有多難,就像給你跑的這兩趟鏢吧,你爹一文錢都不給。”
額,龍生龍,鳳生鳳,蘇秀才的外孫子會算帳,說來說去,又拐到賀王爺不給錢的事上了。
阿紫可不想和他越扯越遠,話說她真的在文君酒館見過番邦人,很有可能就是嶽少蘭找的阿薩細作。
所以說,賽文君肯定和阿薩人有關系。
“她在鎮上幹什麽,還在賣酒嗎?”在阿紫眼中,賽文君那樣的女子,她的人生定是傳奇得不能再傳奇,再說了,她肯定還會做她的老本行,白天賣酒晚上賣情報,雇上一群美貌小受幫她賺錢。
柳青搖搖頭,也是滿臉的不置信:“小韻兒,說出來你肯定不相信,說真的,我也不信,所以我一大早就去看了,沒有看錯,還真的是她。”
“啊,她到底怎麽了,還勞你大駕一大早就去看她,難怪你都不關心我的病情。”
還表叔呢,哪有這樣的表叔,也不知道你去看賽文君是為了那八千兩,不對,是一萬六千兩銀子,還是為的別的啥。
話說賽文君的男人緣是很好的。
“你病了,什麽病,好了沒有?”柳青又是一拍腦門,他連小韻兒生病的事都不知道,外公聽到肯定會宰了他。
小韻兒很小時隨父母去過五柳鎮,外公和外婆喜歡得不成不成的,把他這個寶貝外孫都置之不理了。
小韻兒五六歲時,就會拿著她娘做的點心拍外公的馬屁,換了一堆出土文物。
外公外婆說過,這麽一堆孫子外孫子外孫女,沒有一個比小韻兒更可愛的,還逼著小舅舅和小舅媽拚命生,一定要生出個像小韻兒這樣嬌滴滴的小女兒。
可惜沒有成功。
阿紫看著這位表叔,扁扁小嘴:“已經好了,不用掛心了。”
柳青長舒一口氣,嚇死老紙了。
“那你快說吧,賽文君究竟怎麽了?”阿紫的興趣全在賽文君身上,她才不管柳青有多擔心呢。
“我告訴你吧,起先我打死也不相信,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還以為是鏢局裡的耳目失靈了呢。”
看著柳青神秘兮兮的德行,阿紫急了,究竟怎麽了,你快說啊。
“賽文君嫁人了,還是嫁了個老實人!”
“嫁......嫁人?她會嫁人?”真是亮瞎眼了,賽文君那樣的女子也會嫁人,而且還是嫁了個老實人!
“她嫁給鎮上賣燒餅的李大郎,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在家裡洗衣燒飯。”
看來賣燒餅是個有前途的好職業,前途就是桃花朵朵開,先有武大郎,後有李大郎。
“她都不出門了,你們的人是怎麽知道的?”阿紫很好奇,她現在對江湖上的事全都好奇。
“李大郎很窮, 家裡沒有雇人,家務都是賽文君自己來做,買菜的活兒當然也是她,她去買菜,就被我的人看到了。”
原來如此。
“你不相信,也去了一趟,正好也碰到她去買菜,那她看到你了嗎?”
柳青面露得色:“她自是不會發現。”
“那你現在還和她要那一萬六千兩嗎?賣燒餅賣上十輩子也賺不來這麽多。”
“肯定要不來了,所以我想把她抓了送去五柳寨,銀帳肉償。”
阿紫早就不記得五柳鎮了,但是傳說中那是魚龍混雜之地,又黃又賭又黑,只要你能想到的犯罪分子,五柳鎮上全都有。
讓賽文君改行,不賣酒去賣肉,好像也挺順理成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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