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再一次打開時,阿紫看到了林錚! 幾月未見,林錚的氣色好了一些,看來申屠美的醫術還是有效。
“小志,真的是你?”
林錚的聲音竟是愉悅的,就像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目光如水,溫柔得似要把眼前的人兒融化。
阿紫衝他齜齜牙:“四少爺,讓您失望了,我還活著。”
林錚臉上是春風化雨般的微笑,輕聲道:“那藥第一次是半年發作,之後是每隔三個月發作一次,距第一次發作尚有兩個月,你這時回來得正是時候,乖,有四少爺在你身邊,不用怕的。”
這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把一件害人的事說得像是日行一善。
阿紫捂住小心肝滿臉崇拜,用慢性毒一藥害人,讓人心甘情願永遠不敢離開他,你說這人有多陰毒。
“紅兒也中了這種毒嗎?”她怯怯問道,裝得很害怕的樣子。
林錚卻似洋溢著快樂:“是啊,紅兒沾你的光,也喝了那碗粥,當然也中了毒。”
其實吧,紅兒也真倒霉,若不是她做人肉道具陪阿紫一起喝粥,她也不會中毒,她本來就是林錚的死忠粉,不用喝粥也會死乞白咧留在林錚身邊,所以說,這姑娘能不恨阿紫嗎?許是日日夜夜畫圈圈扎小人,打心眼裡認為阿紫早就死了變成無主孤魂,難怪看到阿紫她那麽害怕,額。
阿紫挺為自己的人品擔憂,她又問:“那四少爺一定又讓紅兒煮了一碗粥,拿給馮思雅喝了吧,這樣她也不敢離開四少爺,打都打不走。”
“馮思雅?”林錚果然有些錯愕,但很快他又笑著道:“小志真是頑皮,你仍然不肯承認自己就是馮思雅,你若是不喜歡這個名字,以後四少爺不叫便是。”
阿紫在心裡冷笑,林錚果然不知道香雪就是馮思雅。當日得知她是馮思雅,林錚抓住她卻絲毫沒打算把她交出去,反而用毒想把她留在身邊,為的就是等到三少爺林鈞歸來,用她來要協林鈞。
林鈞救出的人是她,而並非馮思雅,阿紫就是想要看看,林錚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時,是什麽樣子。
她正想說話,卻聽一個聲音傳來:“錚哥,有客人來嗎?”
許是林錚在外面太久,屋裡的人兒等得焦急,便撩了簾子,探出身子詢問。
這是一進的小院,卻也有堵影壁,雖然看不到那人的臉,但阿紫已經聽出來了,這是馮思雅的聲音。
阿紫笑了:“香雪姑娘,我是小志啊,您還給我吃過點心呢,媽媽讓我來接你啦。”
裡面的人顯然嚇了一跳,沒有說話,倒是林錚笑著對阿紫道:“真是巧,你和她也認識。”
大門敞開,阿紫走進來,她沒理林錚,朝著正屋跑過去,馮思雅就在裡面!
繡著春蘭秋菊的門簾掀開,她便看到了馮思雅!
馮思雅一身素淡,荊釵布裙站在門口,滿臉都是驚恐。
“你不是賽文君的人嗎?你怎麽來了?”
馮思雅話音未落,便看到林錚也走進來了,她慌忙用帕子捂住嘴,完了,她這是怎麽了,她這樣一說,就是招認了她的身份。
林錚卻只是報以微微一笑:“無妨,我沒想到你們竟是認識的。”
馮思雅面色驟變,初見小志她已經嚇了一跳,又聽林錚這樣說,她的臉色是紙一樣的白。
“錚哥,你......你......”
“阿香,我自是知道你叫香雪,是倚紅樓的名妓。
” 馮思雅幾乎昏倒,那次她去廟裡燒香,無意中遇到忽然犯病的林錚,她送他回來,從此她的芳心也系到他的身上。她瞞去了青樓女子的身份,假裝成父母雙亡的小家碧玉,隻想贏來林錚的歡心。她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可沒想到林錚竟然早就知道她是香雪。
阿紫也吃了一驚,她也沒有想到林錚竟然知道馮思雅是妓女。看到馮思雅一副小良家的模樣,一看就是想要在林錚面前隱瞞身份了,想不到林錚竟是一直在看她笑話。
“錚哥,我不是故意騙你,我只是不想讓你看低我,我雖然出身青樓,但我......”
馮思雅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媽媽說了有個客人出了大把銀子要買她初夜,到時她便能湊夠銀子贖身,她早非完璧,所謂的初夜不過是抬高價錢的噱頭, 青樓裡有的是障眼法。等她贖了身,她便說服林錚和她遠走高飛,走到賽文君找不到的地方。
“但你本是千金小姐,只是誤入風塵,對嗎?馮家小姐。”阿紫打斷她的話,話音冷冷,宛若冰凌。
這句話一出口,馮思雅呆了,林錚也怔住了。
“阿紫,你說什麽?”林錚問道,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驚詫,這一刻,他沒有再叫小志,而是叫的阿紫。
“阿紫,你叫他阿紫?”聽到阿紫這個名字,馮思雅的雙目瞪得大大的,從阿紫進屋直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幾句話的功夫,但對馮思雅來說,那就如十八層地獄,一層一層往下掉。
“我是說,她還有一個名字,她叫馮思雅。前任大理寺少卿馮明的獨生女兒,慶遠馮家的千金小姐。”
阿紫說這番話時,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馮思雅。整整一年了,她終於可以當著馮思雅的面說出這番話。
其實也不過只有一年,但是卻如滄海桑田,改變了她們兩個人的命運。
“馮小姐,你沒有聽錯,四少爺叫我阿紫。我就是阿紫,彩雲軒裡的燒火丫頭,當日就是您的母親讓於媽給我灌下啞藥,逼著我代替你,被緹騎抓走。馮小姐,別來無恙。”
阿紫一邊說,一邊摘下頭上的青布小帽,露出額頭上那塊烏黑的“胎記”。
“你......你怎麽......”馮思雅雖然比阿紫大了兩歲,又在青樓迎來送往整整一年,但此時此刻,她遠不及阿紫冷靜。
人的心裡一旦有了鬼,也便少了那份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