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少蘭眼睛都要冒出火了,這個老流氓,偏偏這個時候來趟渾水,真把這天子腳下當成他的五柳鎮了。 “你告訴他,本將軍正在執行公務,讓他換個地方喝酒。”
嶽少蘭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從門口傳來。
“嶽將軍多慮了,本秀才只是來喝酒,順便買那賽文君一句話,別的事全都不摻和,您就是把這酒館子砸了拆了,本秀才也不管!”
一個老者緩緩走來,只見他穿著簇新的儒生袍,那袍子上繡著金線,鑲著古玉片,不像讀書人穿的,倒像是傳說中的金縷玉衣,噗,死人穿的。
老者頭上戴了頂八角帽,帽子上鑲了顆碩大的寶石,那寶石初時還是晶光四射,待到這老者走到大廳光亮處,那寶石上的光芒便如貓眼一般,形成細細一線。這樣的石頭,即使沒有見過,也聽說過,這就是傳說中的貓兒眼。
只是這貓兒眼也太大了,阿紫挺替這位老伯累得慌,您這麽大年歲了,還頂著塊大石頭到處走,也不怕把脖子壓斷了。
原來這就是蘇秀才了,只是這樣的光輝形像和阿紫想像中大相徑庭。秀才不都是又窮又酸嗎?怎麽這位雖然全身泥土芬芳,可卻是又土又豪,豪得不能再豪!
阿紫深信,金鑾殿上的皇帝也沒有這麽豪,至少人家不會大白天的把金縷玉衣穿在身上。
“你就是蘇秀才?”嶽少蘭顯然也被這位的形像給驚住了,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事實證明,大成朝的勳貴還真的不如當秀才的有錢。
“將軍慧眼,正是小生,小生姓蘇,江南五柳鎮人氏,請恕小生功名在身,不給將軍行禮了。”
方才還哭哭泣泣的那群人,這會兒已經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阿紫也是強忍著笑,可不知為何,這位古怪的“小生”卻讓她覺得親切。
嶽少蘭的俏臉都給氣白了,她強忍怒火,對蘇秀才道:“你要問賽文君什麽話?”
蘇秀才哈哈一笑,霍的一聲,從懷裡掏出厚厚一遝銀票,怪腔怪調道:“這裡是八千兩,小生隻買賽文君一個消息,還請嶽將軍讓賽文君出來,和小生公平買賣,銀貨兩清,小生立刻便走,不會耽誤將軍執行公務。”
嶽少蘭倒吸一口涼氣,八千兩買一條消息,這是天大的事情,值得八千兩!
大廳內一片靜寂,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看著面對面站著的這兩個人。
忽然,方才去後面搜查的百戶帶著人回來了,賽文君也在她身旁。
“報告將軍,酒作坊都查過了,沒有發現可疑。”
嶽少蘭暗暗握緊拳頭,莫非線報真的有誤,文君酒館只是個買賣消息的地方,並沒有私通奸細?
“哎喲,我說怎麽一大早就聽到喜鵲叫呢,原來是蘇秀才您老人家來啦,小女子給您老行禮啦。”
賽文君果然不是尋常女子,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且,笑得比蜜都甜。
她的眼睛可沒有看錯,蘇秀才手裡的那厚厚的銀票,少說也有八千兩!
嶽少蘭冷哼一聲:“本將軍在此,你們有何買賣,就光明正大進行,不許偷偷摸摸。”
噗,阿紫終於笑出來了。原來這位威風凜凜的女將軍也挺八卦的,她明明和這裡的所有人一樣,都想知道這價值八千兩的消息是什麽,還硬要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硬逼著人家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小生是讀書人,一向以德服人,從不做偷偷摸摸之事,賽老板,
你看清楚了,這裡就是八千兩,你就當著嶽將軍的面,把那消息說出來,消息若是真的,小生事成後再給八千兩,若是假的,就請嶽將軍做個公道,到時就算賽老板逃到天涯海角,小生也能把她找回來大卸八塊。” 最後這句話已是凶悍之極,這樣的話從一個小醜模樣的人嘴裡說出來,隻覺得更加詭異。
賽文君卻依然笑靨如花:“我賽文君金字招牌,從沒有失信於人,否則也不會活到現在,蘇老爺子,您就等著再付八千兩吧。”
蘇秀才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一揮,那八千兩的銀票紛紛揚揚飛到賽文君面前,卻又像長了眼睛一般,整整齊齊疊在一起。
這手絕活兒,就連嶽少蘭也吃了一驚,好在剛才沒有動手,否則她還真的沒有勝算。
看著那紛紛揚揚的銀票,阿紫的眼前一花,似是看到一個身影飛舞在桃花林中,“乖女兒快別哭了,快看,爹爹給你捉小鳥呢。”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甜美溫柔,那應該就是她的娘親吧,而那個在桃林中穿梭的身影,就是正在給她捉小鳥的爹爹。
阿紫很想看清楚他們的模樣,可她的頭卻疼了起來,腦海中一片空白。
“噗通”,方才別人都被嶽少蘭嚇得半死,她卻絲毫未怕,這時卻一頭栽在地上,昏死過去。
“哎呀,小志給嚇昏了!”
站在阿紫身邊的玉生尖聲叫了起來,嶽少蘭向這邊瞟了一眼,還以為這小孩是個膽大的,卻原來也是隻軟腳蟹。
玉生嚇得尖叫,一旁的小夥計們全都湊過來,又是掐人中,又是聞鼻煙,阿紫幽幽醒轉。
她聽到蘇秀才問道:“你說你有那孩子的消息,現在可以說了吧?”
雖然自家的夥計們亂成一團,賽文君卻絲毫不受影響,她目不斜視,看著蘇秀才:“您要找的孩子怕是已經死了。她跳下萬丈山崖,崖下水流湍急,一個那麽小的女孩子,萬沒有活命的道理。”
四周又是一片死一樣的靜,就連方才還又喊又叫的夥計們也嚇得不敢出聲。
誰也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蘇秀才的什麽人,但肯花這麽多銀子來找的,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或許是他的女兒,也或許是孫女。
但八千兩買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死訊。
就憑方才他扔銀票的那手功夫,盛怒之下,把這座小酒館變成墳墓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秀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方才還是意氣風發的老人,此時卻如木胎泥塑,怔怔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