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在城外的樹林裡坐了一夜,城裡出了大事。
大名鼎鼎的文君酒館失火,化為灰燼,酒館裡的人無一幸免!
縣城裡的捕快帶了衙役和仵作都來了,在廢墟中尋找燒焦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味,除了屍體的焦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辛辣,過了一整夜,那辛辣氣息已變得很淡,很淡,但還有捕快當場昏死過去。
“這是赤根,所有人掩住口鼻!”
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捕快們抬起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個人已經站在他們面前。
他身穿飛魚服,臉上帶著銀絲面具,暖洋洋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卻如同冰山遮日,冰冷刺骨。
“飛魚衛,暗影!”
捕快鐵鷹第一個喊出聲來,他曾被借調到刑部,這些人中只有他親眼見過暗影!
“飛魚衛辦事,閑雜人等全部退下!”
一聲喝斥,卻並非來自那個戴銀面罩的人,在他身後,是幾十個穿著飛魚服的暗影,他們沒有戴面罩,露在外面的,是一張張肅殺的臉。
“我們是京縣衙門的,這裡出了這麽大的案子,理應是我們......”
鐵鷹話未說完,戴銀面罩的人一揮手,幾個暗影衝上來,繡春刀出鞘:“防礙飛魚衛辦事,格殺勿論!”
鐵鷹和他的同僚們被轟出火場,他狠狠啐了口唾沫,罵道:“暗影有什麽了不起,待他日我進了六扇門,才不會再讓你們為虎作倡,四處插手!”
“行啦,你忘了你現在只是帶罪之身,還六扇門呢,能不能保住飯碗還不知道呢。”老捕頭朝他的腦袋上就是一個爆栗子,眾人哈哈大笑。
鐵鷹面紅耳赤,卻還伸著脖子向火場的方向張望,暗影做事,當然不會讓別人看到,可他真的很想看。
去年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他被借調到刑部幫忙,第一個差事便是押送罪臣家眷去教坊司,可半路上被人劫走了馮明之女馮思雅,他也被刑部轟回京兆衙門,京兆尹得知他在刑部惹了亂子,直接把他打發到京城以外的縣衙。好在縣太爺是個心軟的,給他機會讓他留在縣衙裡做了個小小的捕快,偶爾找找雞鴨,到妓院裡給爭風吃醋的客人勸勸架什麽的,像今天這樣的大案子,還是頭一回遇到。
“這場大火定有蹊蹺,捕頭,你怎麽看?”
老捕頭又是一記爆栗子:“你丫的快給我走,面條攤子的李二嬸丟了一吊銅錢,快去破案!”
一吊銅錢?好吧,總比找雞找鴨要好吧。
鐵鷹正要走,就見一個人從火場方向跑過來,個頭不高,像是個半大小子。
看那人驚惶失措的樣子,非奸即盜,說不定就是放火賊!
鐵鷹一抖手中鎖鏈,擋在那人面前。
阿紫回到酒館,才知道出了大事,圍觀的百姓早已被驅散,她只能爬到樹上偷看,她的鼻子比別人靈敏,雖然隔了很遠,她還是聞到了那淡淡的辛辣氣味。
“赤根,這是赤根!”
赤根是赤焰木的根莖,燃燒後能產生毒煙,這場火是半夜燒起來的,毒煙已經散盡,但還有淡淡的味道傳出來。
阿紫的腦海裡閃過赤根這兩個字,隨即,她似是想起了什麽,但卻宛若白駒掠過,一閃即逝,她想要抓住一縷思緒,卻又什麽也記不起。
接著她便看到了高天漠,她的頭髮根都立起來了,她只有一個念頭,跑!
鐵鷹看著汗流頰背的阿紫,覺得她有些面熟。
“咦,你怎麽沒死?”
鐵鷹認出來了,前不久有兩個客人喝醉了打架,他奉命到倚紅樓拉架,恰好遇到阿紫送酒過去。
“你是酒館裡送酒的小夥計,你怎麽還活著?”
鐵鷹不過十七八歲,但長得虎頭虎腦,膀大腰圓,站在阿紫面前,如同一堵小號肉牆。
其他捕快也都湊過來,把阿紫圍在中間。
“你是文君酒館的?”
“別人都死了,怎麽只有你活著,這火是你放的?”
阿紫快要哭出來了,她認識這個捕快,上次在倚紅樓裡這人還吼過她,說是因為她送的酒,才影響縣城治安......
“我沒放火,我晚上不在,現在剛回來,不是我放的。”
“怎麽這樣湊巧,不是你放的,也和你有關,快跟我們回衙門!”鐵鷹鎖鏈一抖,朝著阿紫身上便套。
“放開,誰也不許碰他!”一聲暴喝,一個金黃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錦衣銀面,暗影大統領高天漠!
“這是文君酒館的夥計,昨晚他恰好不在,酒館裡便起了大火,這個案子一定......”鐵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眼前一花,原本被圍在中間的小夥計已被高天漠挾到腋下!
“飛魚衛辦事, 不用別人來管,都給我退後!”高天漠的聲音如同冰雪裂開,令人不寒而栗。
老捕頭拉一把鐵鷹,悄聲道:“傻小子,快走吧,這是暗影啊。”
高天漠輕蔑地掃視眾捕快,挾起阿紫,大步流星,卻是向與火場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放開我,魔鬼,混蛋!”阿紫拚命掙扎,但無濟於事,高天漠的袍袖間是她熟悉的檀香氣息。
那個令她永生難忘的月夜,她也是這樣被他挾著,在她鼻端聞到的也是同樣的氣息,暗香陣陣,卻令她畏懼。
“我不是馮思雅,我真的不是馮思雅!”那個月夜,她也想這樣喊,可那時她的喉嚨腫痛,那碗啞藥太厲害,雖然沒有害了她,卻讓她嗓子腫起來,好幾日都不能說話。
現在她終於喊出來了,她不是馮思雅,你抓錯了!
高天漠的腳步停下來,手臂卻挾得更緊,聲音冷得如千年寒冰:“你知道你是馮思雅,你一直都知道!”
阿紫愣了一下,她感覺高天漠的話有些古怪,可她沒有多想:“我才不是呢,香雪才是馮思雅,我不是,我是阿紫!”
“香雪?”雖然隔了面罩,阿紫也能想像出,高天漠定是皺了眉頭。
“倚紅樓的香雪,她才是馮思雅,我是她的丫頭,我叫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