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不依,指著墨子寒道:“他不是外人,他是姐夫。”
阿紫臉紅了,墨子寒的臉上也有紅霞飄過。雲涵已有十二歲,比弟弟要懂事。他對墨子寒拱拱手:“墨大人莫要見怪,舍弟年幼,童言無忌。”
墨子寒微笑回禮:“世子言重,淮安郡王天真無邪,在下甚是喜歡。”
淮安郡王是雲澤的封號,他三歲封郡王,雖比不上弟弟雲鴻在繈褓中接封,卻也要早於其他宗室子弟。
聽到墨子寒提到自己,雲澤歪著腦袋看著墨子寒,小眉頭皺在一起:“剛才在錦園時,我看到你和長姐手拉手了,你拉了長姐的手,不就是我姐夫嗎?你為何不承認呢?”
雲澤能看到,雲涵當然也看到了,可他不想讓長姐難堪,連忙斥責雲澤:“你還亂說話,讓父王知道了,賞你一頓藤條。”
偏偏雲澤是個憨直孩子,他就是想不明白墨子寒為何不承認是他姐夫呢,所以他還要繼續問,卻聽一直沒說話的雲鴻插嘴道:“他若是也敢像長姐那樣拿著蛇,他才配當咱們的姐夫,若是不敢,拉了長姐的手也不算的。”
大多數三歲小孩說話還不利索,可這個雲鴻不但說得清清楚楚,而且還擺了墨子寒一道。
那天他親眼看到長姐徒手捉蛇,又拿了兩條蛇雄赳赳氣昂昂回去,墨子寒你敢摸我長姐的手,有本事也摸摸蛇給本郡王看看。
他這麽一說,雲澤恍然大悟,難怪這個長得挺好看的哥哥不肯承認是他姐夫,原來是因為他不敢拿蛇。
三兄弟之中。雲涵的脾氣隨了舅舅,少年老成,斯文懂理,雲鴻是個假小孩,一肚子壞心眼,而雲澤卻是最普通最無害,不是很聰明。可也不笨。從發展的角度來看,他日後就是典型的皇n代,嬌生慣養的啃老族。
幾個弟弟中。雲澤和阿紫最親厚,他出生時,阿紫已經八歲,常常抱著他玩兒。在這個家裡。論家庭地位,雲澤比不上嫡長子的雲涵。也比不上獨生女的阿紫,更不如自幼體弱多病的雲鴻受重視,所以他是最不受重視的孩子。因此,阿紫就更是多疼他幾分。長姐為母,在雲澤眼裡,長姐就是第二個娘親。
饒是墨子寒見多識廣。面對這三個小舅子他也無可奈何。別看他武功不差,但讓他拿蛇走幾圈。他也和普通人一樣。
他怕蛇,在狸花蛇身上,他受過傷害。
阿紫於心不忍,心想雲鴻你個小混蛋,竟想出這麽損的點子。
抬眸,她看向一旁的墨子寒,墨了寒怕蛇,她比誰都清楚。
依著墨子寒的脾氣,對這些小孩子原是不會去理,拂袖走人便是。
但他看到了阿紫的眼睛,杏眸如水,有惶恐,有不安,還有期待。
對阿紫,他早已沒有婚姻的期待,即使今日備了厚禮前來,也只是出於男人的責任和對她的愧疚。一個無法掌控自己生命的人,是無法再期待能與相愛的人白頭到老的。
但此時,他不想讓阿紫失望,更不想讓阿紫在弟弟們面前失望。
對她,他有太多愧疚,前世如此,今日亦如此。
“阿紫,把狸花蛇給我。”星眸含笑,溫柔如水,不似平日的冰冷,墨子寒看著阿紫,伸出了手。
兄弟三人全都睜大了眼睛,尤其是雲涵,十二歲的親王世子,對朝堂之事亦有所聞,墨子寒是何許人也,他自是聽說過的。然,這樣的一個人,卻只為了三歲小兒的玩笑之話,就要做出這樣冒失的事取悅女子,遠不是以冷靜嚴謹著稱的人能做出的事。
阿紫也是一愣,雲鴻只有三歲,即使是激將法,墨子寒也不必理他。
“還愣著?快點給我吧。”墨子寒柔聲催促,眼波和煦,如冬日暖陽。
阿紫整個人都沉浸在他身上散發的難得的溫暖之中,下意識的掏出竹筒,拔出塞子,沒等狸花蛇自己竄出來,她便提了狸花蛇送到墨子寒面前。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狸花蛇挑畔地瞪著墨子寒,和阿紫一樣,無論他現在是誰,它也立刻就能認出來。
生平第一次,墨子寒握住了狸花蛇的身子,就在手和蛇接觸的那一刹那,冰涼滑膩的感覺便貫透他的全身,他差點就松開手,但最終還是握住了。
阿紫笑著摸摸狸花蛇的腦袋,低聲和它說了兩句話,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這是巫女與蛇之間的交流。
狸花蛇看墨子寒的眼神變了,不再是挑畔,而是無奈。
女主人說了,不讓你摸就不讓我找老公樂呵了,所以我還是讓你摸摸吧。
阿紫松開手,狸花蛇整個都在墨子寒手裡。
墨子寒握住蛇的位置並非七寸,但狸花蛇沒有掙扎,乖乖的視死如歸的被他握在手裡。
阿紫用她剛摸過狸花蛇的手,笑著捏捏雲鴻的小臉:“你看,墨大哥拿著蛇了,這下能當你姐夫了吧?”
雲鴻連忙縮縮脖子,從阿紫的魔爪裡逃出來,嘴裡嘟噥著:“長姐想讓他當姐夫,我也沒辦法啊。”
雲澤偏又起哄,不服氣地對哥哥道:“你看,我說他是姐夫吧,長姐都答應了。”
阿紫臉紅了,我哪裡答應了。
那日墨子寒留在王府用膳,賀親王依然陰沉著臉,墨子寒敬酒,他倒是喝了。這酒喝下去,這件事便是默許了。
其實他早就許了,不許也不行,拗不過女兒。
墨子寒告辭時,阿紫送他到大門口,雖然只是要分開一天,兩人也是依依不舍。
看著遠處那不想分開的兩個人,賀親王對王妃道:“不如我多派些人手去幫他找藥吧,若這小子真的死了,韻兒可如何是好。”
賀王妃笑道:“有何不如如何是好的,他死了。你以為韻兒會殉情嗎,她只會從此大徹大悟,回到五夷找個十個八個的夫男,來紀念她的初戀。”
那邊廂,小情人正在卿卿低語。
“路上你別騎馬了,騎馬太冷了。”
“嗯。”
“我會在城外二十裡等你的。”
“嗯。”
“我們坐一輛馬車,好不好?”
“嗯。”
“我準備了很多點心。帶在路上吃。”
“嗯。”
“別說嗯了。”
“好。”
……
反正這兩人的對話實在是沒有什麽意思。都是一個人在說,另一個在嗯,可是說的那個人卻從來不會厭煩。嗯的那個也一樣。
一一一
臘月初一,永靖公主赴北地研習藥理,這是北地最冷的季節,不是要起程的好時候。誰都不明白公主為何要這個時候去北地。要去也要等到來年春天啊。
墨子寒在出城二十裡的地方與公主的車隊匯合,這次帶的都是王府裡親兵。十隻醫女已提前一日啟程,因此並沒有人多眼雜的事。
送阿紫出京的是世子雲涵,看到墨子寒的車馬過來,他催馬上前。對墨子寒道:“墨大哥,我就送到這裡了,長姐要拜托你了。”
這次。他沒有再稱呼墨子寒為墨大人,雖然不像兩個弟弟那樣口無遮攔叫姐夫。但說話也隨便了許多。
墨子寒拱拱手:“世子放心,請轉告王爺和王妃,我必將永靖毫發無損帶回京城。”
把長姐交給墨子寒,雲涵拱手道別,沒有太多避諱,墨子寒就上了阿紫的馬車。他進了車廂,杏雨和荔枝就識趣的出來,上了後面的馬車。
阿紫靠在素緞迎枕上咭咭偷笑:“我還以為你不肯進來呢。”
墨子寒沒理她,心道我不離你近些,怎麽放心。
馬車裡放著手爐和腳爐,阿紫身上蓋著錦被,手邊放著小幾,上面擺滿各式零嘴兒,另一側則是一堆戲本子和針線筐,阿紫手裡拿著的,是件銀狐皮子的大氅,還沒有做好。
“我帶了禦寒的衣裳,這個不急。”墨子寒輕聲道。
“這塊皮子毛色發得很好,你穿上肯定好看。”
墨子寒身量高,面如冠玉,本來就是天生的衣裳架子。
墨子寒沒有再多言,掏出一本書看了起來,阿紫則在一旁做著針線,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阿紫做針線做得累了,就湊到墨子寒身邊,靠在他的肩頭,墨子寒回眸,吻吻她那光潔的額頭,把錦被給她掖好,就又繼續看書。
阿紫睡了一覺,醒過來發覺她不知何時已在墨子寒懷裡,墨子寒一隻手拿著書本,另一條手臂攬著她,兩人的身上搭著同一條錦被。
他們從未如此親近過呢,阿紫滿臉嬌羞,把臉貼在他的身上。感覺到懷裡的小人醒了,墨子寒放下書本,側過身子,把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腰間。
隔著棉衣,還能感覺到她纖腰一束,柔軟得如同春日的柳枝。
他心裡多了綺念,暗歎好在現在是冬日,若是春夏裡穿得薄些,他怕是克制不住了。
和阿紫在一起後,初時倒也不覺什麽,可現在每每和她單獨相處,他都會極力克制。
這東西長大了,出落得越發動人,既有少女的嬌羞,又有五夷女子的野性,常常令他無法自已,有幾次差點就忍不住了。
阿紫的心砰砰直跳,一雙藕臂環在墨子塞的頸上。
……
幾日後,他們便出了關,進入了北地。
一出關便是大雪紛飛,車隊隻好暫時停下來,住進附近的驛站,派了幾個人到前面打探。
先前出發的醫女們洽好也在驛站裡,原來她們看到雪下得太大,帶頭的嬤嬤不敢前行,便在客棧裡先候著。
這些醫女都是在宮裡侍候貴主子的,養尊處優,哪裡受得了風寒,有兩個已經病倒。
阿紫於心不忍,賞了藥材,還讓杏雨送去了暖爐。
墨子寒卻皺起眉頭:“這般嬌弱,怎能抵得了北地的嚴寒。”
這才剛剛入關,這裡的寒冷比起後面的,根本不算什麽。
阿紫嗔道:“我不是也整日抱著手爐,圍著錦被啊,你怎麽不嫌棄我呢?”
墨子寒瞪她一眼,看到她那雪白玲瓏的小腳丫從錦被裡露出來,拿起冬襪給她穿上,斥道:“女人的腳不能冷著,再看到你不穿襪子,我就把你送回京城。”
阿紫吐吐舌頭,穿著厚冬襪在被子裡,很不舒服呢。
墨子寒卻已披上新縫的銀狐大氅走了出去。
雪花漫天飛舞,幾名驛卒正在掃地,那雪剛剛掃掉,便又落了一地。
墨子寒抬頭看看陰沉著的天空,轉身進了他自己的屋子。
不多時,嬤嬤便得通傳,飛魚衛大統領高天漠到了,讓她把所有的醫女叫到前面,高指揮史要見她們。
這些醫女是由太醫院直接選送的,以高天漠的身份,不能逐一調查,現在既然她們也在這裡,他就要一一看過。
嬤嬤嚇了一跳,沒聽說飛魚衛也來了啊,但這也不足為奇,飛魚衛的事,就連那些王公大臣也不知道,更別說他們太醫院了。
醫女們全都來了,高天漠點了一遍,發現少了兩個,便問道:“那兩人呢?”
嬤嬤賠笑:“回指揮使,那兩個丫頭不爭氣,一進山海關就病倒了,這會子還在屋裡躺著,老奴擔心她們過了病氣給您,就沒讓她們出來。”
高天漠雖然帶著面具,但嬤嬤仍能感覺到他的陰冷,只能他道:“不要磨磯,要麽讓她們自己出來,要麽本官親自把她們綁出來。”
“指揮使萬萬不能啊, 她們身份雖然低下,可也……”
嬤嬤的話尚未說完,高天漠已大步流星向醫女住的屋子走去。
嬤嬤有心阻攔,可卻無法近身,眼睜睜看到高天漠踢開一間間屋子查看。
醫女們每四人住在一間屋子裡,只有那兩人單獨在一間。
高天漠一腳踢開屋子,只聽嗖嗖風聲,兩隻袖箭迎面飛來!
繡春刀寒刀暴起,袖箭被打偏方向,叮叮當當掉在地上。
高天漠飛身躍入,手起刀落,一名醫女已被斬殺在地,那女子掌心裡還握著一隻袖箭。
高天漠冷笑道:“以為裝病就能不被查覺,把人換了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可你們卻忘了,連一點風寒都無法承受的醫女,太醫院又怎會安排她來侍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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