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日,王府裡來了一位老婦,老婦人年事已高,臉像風乾的桃核,滿臉的皺紋。 賀王妃讓阿紫在她面前坐下,老婦伸出枯枝般的手,在阿紫額頭的刺青處摸了摸,對賀王妃道:“這個不難。”
......
三個月後,崇文帝於天安壇祭天,同時封永靖公主為“天賜根達”。
根達是五夷文中巫女的意思,也就說崇文帝把自己的親侄女封為巫女。
永靖公主一身宮裝,緋紅的披紗在身後長長拖起,如同一朵行走的紅雲。
文武百官肅然而立,他們早知賀親王的女兒封為公主,卻從未見過真容,只見那窈窕的背影婀娜多姿,不分老少,百官都在猜測著這位公主的樣貌。
永靖公主接過金冊,以大禮謝恩,這一刻,她代表五夷,向大成皇帝跪拜。
大禮行畢,永靖公主緩緩退下,接著,她手捧金冊轉過身來,台下的大臣們終於看到了公主的芳容。
眉目如畫,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她額頭上那朵盛開的紅梅,嬌豔欲滴,給這張略顯稚嫩的俏臉更增嫵媚,她還尚未長成,但此時此刻,卻已明豔不可方物。
墨子寒站在群臣之中,呆呆地看著那美豔貴氣的少女。這種貴氣渾然天生,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這是永靖公主,天生富貴的千金貴女。
她不是阿紫。
他的小阿紫什麽都沒有,甚至不知自己是誰,單純可愛得如同深山中那一泓春泉。
墨子寒雙手握拳,上一世他錯過了她,這一生依然如故。
破廟之內,他明知她百毒不侵,卻還是自作聰明認定她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只因他以為她是馮思雅,而馮家在慶遠,馮思雅也沒有弟弟。
讓他死不瞑目的那個人,身上也有這股高貴。
他問她的家在哪裡,她看向遠方,口氣中是無比自豪:“我的家在大成帝京,那裡有我的父母和弟弟。”
永靖公主為賀親王嫡長女,她有三個弟弟。
前世,那些貪官汙吏與阿薩人勾結,不但吞沒軍糧補已,還將朝廷運給邊關將士的武器盔甲全都換成廢銅爛鐵。
他親眼看著他的袍澤們一個個死去,他們有的是餓死的,有的是因為受傷後缺乏藥材而死,而阿薩大軍卻勢如破竹。
他是個孤兒,三歲時終於見到了父親,而那一天,就是父親的死日。他親眼目睹年輕的父親被砍下頭顱,他的罪名是謀害皇子。
而那位皇子便是賀親王!
他是私生子,父親至死也不知道有他這個兒子。父親死後,母親便帶著她嫁給一位教書先生做了填房。繼父沒有嫌棄這個拖油瓶,對他很好。好景不長,八歲時一夥蒙面人衝進家裡,殺死了繼父,而他被繼父藏在柴垛裡躲去一劫。
他聽到那夥人說:“找不到那個崽子可怎麽辦,馮大人說了一定要斬草除根......”
父親只是個七品縣令,芝麻綠豆官,以他的地位,又怎能謀害龍子龍孫。
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冤案、頂包案卻無人追究,而當時審查這個案子的便是馮明馮大人!
墨子寒又看一眼雍容華貴的永靖公主,他緩緩低下了頭。
如果你真的只是小阿紫,那該有多好。
他默默伸出手,掌心裡緊握著的是一枚小小的銀錠。
前世的墨子寒沒有接過那枚白玉連環,今生的他從阿紫手裡拿走了一枚銀錠。
......
阿紫打個哈欠,
聽那些皇伯母皇嬸嬸說著吉利話。這些貴婦們都是不差錢的,況且說話又不用花錢,於是好聽的話一筐籮一筐籮往外掏。 阿紫快要睡著了,好在還有個二貨在那裡犯二。
“起先聽說五哥要封韻兒做公主,我還以為要送她去和親呢,可把姑姑我嚇死了!”
大喜日子裡還能犯二的這位是黛嫵長公主,阿紫的姑姑。前陣子,長公主去江南遊玩,前兩日剛剛回來。
阿紫和這位姑姑並不熟,但長公主姑姑把她抱在懷裡又哭又笑,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紅包。阿紫就決定,不再把這位姑姑當成二貨。
所以長公主此言一出,在坐眾人都有些尷尬,唯有阿紫送上個傻白甜的笑臉。
長公主瞬間滿意,小侄女一點也不像她娘那樣滿肚子鬼點子,她像自己這個姑姑,又美又好又善良,絕壁就是仙子的化身。
於是長公主果斷繼續犯二:“韻兒不用去和親,不如給我當兒媳婦吧。”
好吧,快人快語,“童”言無忌。
偏就有位想套近乎的,跳出來幫腔:“長公主若是再尚位公主做兒媳,那可是佳話,大成朝還是頭一回。”
長公主心情大好,索性離座,一屁股坐到賀王妃身邊:“六嫂,你看這親家咱們做不做啊?”
賀王妃笑得賊兮兮的,在長公主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就見長公主氣得不成不成的,拉起賀王妃的手, 狠狠擰了一把。
她們兩個是打小就要好的閨蜜,那時兩人好得就差往各自肋骨上插刀了。
賀王妃:我閨女是五夷巫女,能娶十幾個老公,你家兒子想做老幾?
長公主:算你狠!
冊封大典過後,阿紫便要和母親一起回五夷了,當年寧王之亂,賀王夫婦流落五夷,在那裡生下阿紫。他們回京之時,曾親口對五夷族人們說過,若是他們死了,紫韻便留在五夷,由族人們養大成人;若是他們死了,女兒十四歲時,便送她回來出任巫女。
白天時長公主的一番笑話,阿紫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到了晚上,父母卻讓人把她叫到錦園。
當著賀親王的面,賀王妃取出一枚白玉連環。
這是用整塊的羊脂白玉雕成,兩個圓環緊緊相連。
“韻兒,這白玉連環還是當年你父王送給娘親的,現在交給你了。”
阿紫抬頭,看到爹娘都在微笑看著她。
“那多不好意思,這是爹娘的定情之物。”
“什麽定情之物啊,那是你父王給我玩的,現在給你了。”
看到女兒拿著白玉連環屁顛屁顛往外走,閨女的爹有點急了:“這是給留著文定用的,記著,駙馬只能找一個,在五夷也一樣!”
阿紫瞬間秒懂,你們大晚上的送個如此曖昧的東西給我,我還以為你們忘了吃藥,卻原來是怕我去五夷後找上十幾個夫男!
唉,你們還是該吃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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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詳和的生活過去了,等待阿紫的是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