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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高天漠說的一些話,阿紫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她現在就是盼著高天漠快些辦完差事,立刻收網,把那個人綁了,帶回京城慢慢審。
離開京城半年了,她走時還是深秋,現在已是陽春三月。
北地的春光沒有京城明媚,但也是綠意盎然,萬物複蘇。
但這裡再美,也留不住阿紫歸心似箭的少女心。墨子寒的病好了,她急著要讓皇伯父指婚,公主殿下要嫁人啦。
她換了男裝,帶了幾個親兵又在街上閑逛。公主不是購物狂,她只是心浮氣躁,越是盼著高天漠快些把手頭的差事處理清楚,那人卻越是不急不忙,阿紫坐立不安,乾脆出來走走。
“公子,那家的烤蹄子聽說很好吃,要不去嘗嘗?”
和公主出來過幾次,親兵們也知道公主的喜好了——愛吃零嘴兒。
烤蹄子就是烤豬蹄,豬蹄去了毛,用佐料醃了,架在碳火上烤熟,烤的時候,油從豬蹄上滲出來,滴到碳火上,發出嘶嘶的聲音,看著就過癮。
小攤子桌椅簡陋,桌面上厚厚一層油泥。親兵們擔心公主嫌髒,正想讓老板擦乾淨,卻被阿紫拒絕了。
別人都這樣,她也可以,流浪的那兩年,她若是每天都能坐在這樣的小攤子前啃豬蹄子,她做夢都能笑醒。
阿紫要了二十個豬蹄子,把那老板笑得都不知說什麽好了。他今天還沒賣出二十個豬蹄子呢。
豬蹄子烤好端上來,親兵們暗中掏出銀針想試毒,被阿紫拒絕了。
你們怕死你們試,本公主不怕死。
噗,你這不是誤導別人嗎?這世間除了你娘和你,上哪兒找你們這樣的。
剛從碳火上取下來的豬蹄子很燙,阿紫留下三個,其余的分給親兵們。這幾個人也習慣了,跟著公主出來那就是吃吃吃,不停的吃。
阿紫用小刀子割開豬蹄子的外皮。豬皮烤得香脆,輕輕一割便開了,露出裡面噴香的肉和筋。
啃豬蹄子本來就不是斯文的事,所以阿紫舉起已經割開皮的豬蹄子就是一口。肉很燙,燙得她咧咧嘴。
忽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坐到她對面的小矮凳上。
自從他們來了,親兵們就是以包圍的形式圍坐在阿紫周圍的幾張矮桌前。阿紫獨自坐在中間。
這些人表面上是親兵,其實都是賀親王給阿紫精心挑選的王府侍衛,他們都隨阿紫遠赴五夷,個個都是高手。
可眼下,這個人輕而易舉穿過他們的包圍圈,坐到了阿紫對面,阿紫眼前一花,侍衛們同樣眼前一花。
待到眾人看仔細,這才看到,坐在阿紫對面的是一位錦衣少年。
他穿上松青色的刻絲夾棉直裰。衣裳的料子是用整幅刺繡歲寒三友圖裁剪而成,鴉青的黑發用幾顆大珠束住,更襯得面如冠玉,玉樹臨風。
少年頂多十七八歲,他坐在油脂麻花的矮桌前,微笑的看著正在啃豬蹄的阿紫。
“你和小時候一樣,一點也沒變。”
他說的是官話,沒有北地口音,這讓阿紫聽著很舒服。
阿紫已經猜到他是誰了,她給那幾個劍拔弩張的侍衛們使個眼色。暗示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龍蛇幫少幫主?”她的手裡還拿著剛啃幾口的豬蹄子,沒舍得放下。
“正是在下。”少年依然保持著那個微笑玩味的表情,明亮的眸子似是要看進人的心裡。
阿紫秀眉微蹙,這個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找到她面前。
“見了本宮為何不跪?”
少年怔了一下,似是有些無法理解,他輕聲問道:“韻兒,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一次,阿紫吃了一驚。
知道她的閨名的人並不多,韻兒是她的**名。能叫她這人名字的,都是她家親戚或熟人。
墨子寒和高天漠隻叫她阿紫。
別人都稱她公主。
她終於收起了公主的架子,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少年眼中湧起淡淡的失落,他輕輕說道:“第一次見你時,我十歲,你八歲;第二次見你時,我十二,你十歲。就是那一次,你說你要去五夷了,要好一陣子才會回京城,還說如果京城下雪,就讓我做小冰車給你玩兒。那年京城沒有下雪,我還是做好了小冰車,但你沒有回來。開春後義父帶我回了北地,我以為第二年還能去京城,我一定有機會帶你玩小冰車。可惜北地失守,從此便斷了和京城的訊息。聽說有位公主來到長錦州,我才知道這位公主就是你,小韻兒。”
阿紫扁扁嘴,少年的話讓她鼻子酸酸的。十歲時她離開京城去了五夷,一年後返回京城的路上便出了意外,從此,她忘記了這個少年,也忘記那個下雪的約定。
少年沒有說謊,他說的時間都能對上,且,當年她去五夷的事是很保密的,直到她正式成為禦賜巫女,她與五夷的瓜葛才大白於天下。
十歲之前,她已經去過幾次五夷,但十歲那年,是她在五夷學習最關鍵的一年,所以她整整待了一年。
這件事除了爹娘以外,中原沒有別人知道,但他卻知道。
母親不會騙她,或許連母親也不知道,她曾有過這麽一位青梅竹馬。
“你叫什麽名兒?”阿紫問道。
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不置信的神情,起先他還以為人長大了,容貌多少會有些改變,小韻兒這才不認識他。
可當他把這些過往說出來,小韻兒竟然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我叫駱輕凡,你一直叫我輕凡哥哥。”
阿紫有一瞬間的慚愧,她真的不記得這個小時候的玩伴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啊,我忘了很多事。”
她說的是實話,但駱輕凡不會相信。
他苦笑,站起身來:“既是如此,輕凡打擾了,還請公主恕罪,輕凡告辭。“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已經在幾丈以外,幾名侍衛面面相覷,這個龍蛇幫少幫主,輕功竟然如此了得。
阿紫還在呆愣。豬蹄子已經涼了,她也沒有胃口了。
那日,她還沒有回到暫住的李知府府第,高天漠便知道今天發生的事了。
他當然不會告訴阿紫,自從發生假醫女事件之後。無論阿紫在哪裡,附近都有暗影出沒。
阿紫如果知道了,一定和他沒完。
小公主刁蠻起來,也和戲本子裡的刁蠻公主沒什麽兩樣。
在公主剛剛駕臨長錦州後沒有多久,很多人便知道公主是陪準駙馬來治病的。
這當然不是老百姓們有多聰明,而是從衙門裡傳出的消息。
長錦州第一次有宗室駕臨,還是位公主,人們的耳朵當然早就豎起來了。
駱輕凡心高氣傲,聽聞這個消息,即使知道公主就是他的青梅竹馬。也不會再出現,送海東青送皮子,也就是給童年時的小夥伴行個方便。
且,這些都不是送的,而是騙著阿紫買的。
因此,高天漠還真沒把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
倒並非是他不在意阿紫,而是他近來很忙,軍火的事牽連甚大,而他也知道阿紫急著回京城,因此他便更忙了。
再則。前世,他與駱輕凡有數面之緣,對此人性格略知一二。
如駱輕凡這樣的人,是不會在兒女情長上浪費心思的。
前世。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才義無反顧,把阿紫丟在漫漫黃沙的大漠裡,獨自去送死。
今生他找到了阿紫,便不會再讓自己繼續那樣的人生。
阿紫回來時,高天漠。不,是墨子寒正躺在她屋裡的羅漢床上睡覺。
自從李濟和楊千裡走後,墨子寒便正大光明出入公主香閨,丫鬟們從不阻攔,攔著也白攔,準駙馬晚上還會跳窗戶呢。
其實吧,跳窗戶的是高天漠,不是墨子寒。
阿紫挨著他坐在羅漢椅的邊緣,低著腦袋,撅著小嘴,一聲不吭。
今天審了幾個犯人,墨子寒真的很疲倦。見阿紫坐在他身邊,他沒有動。要是往常,阿紫見他睡覺,肯定是淘氣地捏他鼻子,拔他眉毛,有時還會拔根頭髮捅他鼻孔,讓他不停打噴嚏。
可今天她很老實,也很乖,就那麽坐著,低頭玩著那串檀木珠子。
就像知道他沒睡著,阿紫喃喃問道:“你說我以後還能恢復記憶嗎?雖然你們都說那時我還是小孩子,十一歲之前的記憶,有沒有都無所謂。可我就是想要記起來,真的很想很想。”
有那麽一個人,曾經為了小郡主的一句話,便日日盼著下雪。
而她,卻不記得曾有這樣的一個人在她的生活裡出現。
墨子寒在心裡歎口氣,他坐起身來,把阿紫抱到腿上,柔聲說道:“我問過師兄,他說在師傅的筆記裡曾有過這樣的記載,也有像你一樣的人,在之後很多年後,因為一些經歷,重新記起以前的事。說不定你也會有那麽一日。”
阿紫揚起腦袋,用鼻尖蹭著墨子寒粗糙的下巴:“那你師傅的筆記裡有沒有提到,那人在想起以前的事後,還記得在他失憶以後發生的事嗎?”
墨子寒愣了一下,他不知阿紫為何會這樣想。
“這倒是沒有問過,待到咱們回去,我帶你去見師傅,找他要那筆記好好看一看。”
阿紫有些失神:“若是想起以前的事,卻又忘了後來的事,那我情願永遠失憶。”
墨子寒明白了,她擔心恢復記憶後,會忘記他和高天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東西傻得可愛,卻又純淨得透明。
“傻孩子,當然不會,我不會讓你忘了我,永遠都不會。”
阿紫抿起小嘴,甜甜地笑了:“真的不會?那高天漠會不會?”
墨子寒閉下眼睛,真是氣死了,你一定是故意的。
“他也不會。”說著,他覆下頭,輕吻著阿紫的額頭。
阿紫輕盈的手臂環住他的頸子,他輕歎一聲,把唇移到她的小嘴上,兩人在羅漢椅上纏綿起來。
“公主,有人送禮過來。”谷雨的聲音適時從外面響起,粘在一起的兩個人連忙分開。
兩人的臉都有些微紅,阿紫從墨子寒的腿上跳下來,問道:“是什麽人啊?”
“送禮的人還在前面,說是他家主子姓駱。對了,公主,他們送的東西很奇怪,是小孩玩的小冰車。”
小冰車是北地孩子常玩的,就是木板下方安著一條冰刀,玩的時候,小孩子坐在上面,用兩根帶鐵釘的木棍劃行,這種冰車玩起來有一定難度,初學者很難掌握,所以小時候的駱輕凡一直在等著教阿紫玩冰車。
阿紫來北地後見過小孩玩冰車,現在擺在她面前的也是一隻冰車。
這冰車已經有些年頭,但保存得很好,顯然常常有人在上面抹油擦拭。
這就是八歲那年,駱輕凡給她做的冰車。
可惜,她從沒有玩過,她也忘了這個約定,她甚至不記得曾經有這麽一個人出現在她的童年裡。
“墨大哥,駱輕凡是什麽樣的人,他是不是很驕傲?“
當然驕傲,否則不會因為她忘記了,就把保存多年的小冰車給她送過來。
他甚至不想再看到這件東西。
把小冰車送還給邱紫韻,也便把當年的那份記憶全都在心裡抹去,包括桃花林裡那抹嬌小的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進關。那一年,幫主成親了,聯姻的是南方五柳鎮蘇家少爺。他跟著幫裡的叔伯們來到京城,他自幼長在冰天雪地裡,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麽美的地方。京城處處花團錦簇,車水馬龍。叔伯們告訴他,幫主聯姻的蘇家遠在江南,那裡比京城還要美,就像天堂。
十歲的他想像不出能有多美, 他也想像不出還有比京城更美的地方,更美的人。
因為他去了賀王府,賀王府有京城最美的桃花,他去看桃花時,便看到有個小小的女孩獨自蹲在一棵桃花下,好像正在玩著什麽。
他走過去一看,嚇了一跳,女孩手裡拿著的,是一條蛇。
”小妹妹,快把這蛇扔掉,會咬人的。“
北地的蛇並不多,但他從小就跟著幫裡的叔伯們,也能一眼認出這是一條毒蛇。
小女孩揚起小臉,洋洋自得。女孩的臉蛋就像剝殼的煮雞蛋,雪白晶瑩,而她的小嘴,就像這樹上的桃花一樣美。
”我叫邱紫韻,你要尊稱我為永嘉郡主,不能叫我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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